楔子

楔子

「哇,這婚紗穿在崔小姐身上真美。」

「謝謝。」崔妏薔淺淺一笑,帶着幾分好奇,轉頭望向全身鏡中的自己。

她微微轉動身體,看着裙擺的弧度和側麵線條是否優美。

感覺還不錯。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大美人,因此也沒期望只是化個妝、穿上昂貴的禮服,就能美若天仙,但現在這樣也很好了。

這件禮服巧妙的襯托出她纖細的腰身,還順道遮掩自己不甚滿意的雙腿,臉上的妝也使她原本略顯平塌的鼻子變得立體,本來不夠大的雙眼,在精湛的化妝技巧下看起來更明亮動人。

「這可是法國知名設計師羅爾設計的!」婚紗店的店員在旁笑道:「崔小姐婚禮當天若這麽打扮,一定能成為最美的新娘子。」

「說最美也太誇大了。」崔妏薔勾了勾唇,「不過這件禮服確實挺好看的,就拿這件好了……」

微笑聽着店員解說的同時,她順便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禮服的件數。

目前總共三套,另外還得再挑兩至三套,到時再讓長輩們過目一下。

自今年初和佑倫訂婚至今已快半年,他們預計在年底前成婚,婚禮其他細節都由雙方家長安排,只有禮服她堅持自己挑選。

結婚,是每個女人一生當中最期待的一天,因此從小到大所有人生都被父母安排得好好的她,也希望在屬於自己的婚禮上,至少能親自決定一件事情。

「韋先生若看到崔小姐這麽美的一面,保證被迷得神魂顛倒。」

店員的話令崔妏薔愣了下,沒接話。

佑倫會驚艷於她的美貌嗎?她還真不知道。

韋崔兩家是世交,她和韋家兩兄弟從小就認識,可說是青梅竹馬。

她當然喜歡韋佑倫,他溫謙有禮,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因此當雙方家長提議結為親家時,活了二十幾年都沒談過戀愛、沒交過男友的她,很快就點頭同意了。

和像佑倫那樣的人結婚,她想,自己應該會幸福吧?

不過他的態度永遠都是淡淡的,所以她實在想像不出當他見着穿着婚紗的自己時,會有什麽反應……

「崔小姐,韋先生來看您了呢!」突然,有個婚紗店的女店員匆匆跑了上來,滿臉笑意的對着她道。

「咦?」她呆了呆。佑倫來看她?

他是個大忙人,婚禮的事情他幾乎不管,無論是買戒指、試婚紗,她都是一個人處理的,今天怎麽會來了?

她提起有些累贅的裙擺,訝異萬分的跑出試衣間。

然後,當場愣在原地。

來人是「韋先生」沒錯,不過不是她心裏想的那位。

「佑書?怎麽是你?」她困惑的看着眼前面貌與未婚夫有幾分神似、神韻卻全然不同的未來小叔。

雖然她幾乎可說是和他們兄弟倆一塊兒長大,但相較於佑倫,她對韋佑書生份很多。

韋佑書人其實不壞,但她不大喜歡他痞痞又弔兒郎當的個性,相識多年,仍常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怎麽,見到不是我哥很失望?」韋佑書露出招牌式的慵懶笑容。

她回過神,搖搖頭,「我只是沒想到會是你,請問有什麽事嗎?」

儘管不是那麽喜歡他,但未來總要成為一家人,她並不想和他交惡。

韋佑書沒急着說明來意,倒是目光在她身上轉了會兒,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你穿這樣很好看。」

崔妏薔沒想到他會誇獎自己,呆了好一會兒才道:「謝謝。」

被異性稱讚美麗,沒有女人會不開心的。

「不客氣。」

韋佑書露齒一笑,令她又是一陣恍神。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很陽光、很好看,彷佛這世上沒什麽事值得他煩心,與總是溫和淡然的韋佑倫截然不同,也難怪總有一票女孩跟在他身後……

不對,這可不是重點。崔妏薔有些懊惱自己居然這麽容易恍了神。

她輕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失態,「怎麽突然來了?是韋爸韋媽或是你哥有什麽事找我嗎?」

「為什麽一定是他們找你,我自己不能來?」他反問。

「我不是這意思……」話雖這麽說,不過其實崔妏薔有幾分心虛。

因為她確實覺得他們沒熟到讓他突然跑來關心她挑選婚紗。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奉老媽之命來的。」見她無措,他舉手招了,還不忘順便晃晃手中的牛皮紙袋,「她和崔媽媽擬好了婚禮的宴客名單,還有其他一些關於婚禮的細節,要我拿來給你看。至於為什麽是我來……因為老哥最近公司很忙,沒空。」

當然本來也可以用E-mail,不過某人是存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活化石,電子信箱有是有,一年卻開沒幾次。

「哦。」這樣就說得通了,崔妏薔點點頭,「那麻煩你把紙袋擱着就好,我得把其他禮服試完。」

「不先看看你的婚禮宴客名單?」

「不用了,那些事長輩們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韋佑書挑眉,忍不住說道:「我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是你和我老哥的婚禮,可是你們兩個當事人怎麽好像都不當一回事?我剛拿名單去給老哥看時,他的反應比你還冷淡。」

「不管是婚禮還是宴客都只是個形式,婚後彼此尊重幸福比較重要。」崔妏薔微微扯動唇角,卻知自己這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

有哪個女人會不期待自己的婚禮?可不知是不是「婚前恐懼症」作祟,婚期越近,她越有幾分彷徨不安。

但這些話她無處傾訴,所有人都說韋佑倫是個好男人,若不是她近水樓台,根本輪不到,她應該好好把握。

韋佑書突然沉默了一陣,才又開口,「現在問這個也不知算早還晚……不過我很想知道,你和我哥真的相愛嗎?」

崔妏薔呆了呆。

她和佑倫相愛嗎?她沒想過這問題。

因為她從來就沒懷疑過自己嫁給佑倫這事,而且佑倫人很好,她覺得和他結婚應該會幸福。

至於愛……她不曉得,但她怎麽可能和眼前的男人承認內心真實想法。

「當、當然啊!不然我為什麽嫁給他?」她有幾分羞惱的道:「而且這不關你的事吧?」

「你說的對,是不關我的事……」他揚了揚唇,「總之,祝你們幸福。」

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讓崔妏薔不知該接什麽,好半天才道:「謝謝。」

「那麽,我走了。」他深深望了她一眼。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那一眼中,飽含某些她讀不懂的情緒。

「再見。」她道,聲音不知怎地竟有些干啞。

試完婚紗,崔妏薔打算和未婚夫見個面。

雖然他說全權交由她處理,但結婚當天他要穿的衣服,總得讓他本人過目一下。

只是打了幾通他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打去公司他的內線又沒人接,想想婚紗店離他公司不遠,就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前往他的公司。

由於韋崔兩家往來多年,彼此都很熟稔,再加上她又是韋佑倫的未婚妻,老闆的未來兒媳,因此櫃枱小姐見到她時立刻笑臉迎接,「崔小姐,來探副總的班啊?」

「是啊。」她朝對方微笑。

「要不要我幫您通報副總一下?」

「不用了,我剛在車裏已先打過電話了。」其實那通電話並沒有打通,不過她不想再麻煩櫃枱小姐。

崔妏薔覺得有點奇怪,照先前韋佑書的說法,佑倫現在人應該還在公司才對,為什麽公司內線和手機都沒人接?

「崔小姐慢走。」櫃枱小姐笑着送她。

她微微點了點頭,走到電梯旁按下升降鈕。

一分鐘後,她踏出電梯,朝未婚夫的辦公室走去。

韋佑倫身為副總,自己擁有這辦公大樓其中一層樓的一半,另一半則是公司另一位副總的。

而屬於韋佑倫的這一半被切成幾個部份,包括他專屬的會客室、會議間及他與秘書的辦公室。

崔妏薔出了電梯後便左轉走向未婚夫的辦公室,在那之外是副總秘書辦公室,必須先通過秘書辦公室,才能進到副總辦公室。

然而今天不知怎地,平常都是敞開的秘書辦公室大門,怎麽是關上的?

未開機的手機、打不通的公司內線、辦公室關着的門,怎麽看都不像裏面有人的樣子。

但依櫃枱小姐的說法和語氣,佑倫現在應該在裏面呀!

崔妏薔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心底有個聲音要她別再往前,最好直接回頭下樓,假裝自己從未來過。

可是她卻忽略了那道聲音,從包包里取出一張特製磁卡。

「逼逼」兩聲,門輕輕的開了,她走了進去。

秘書辦公室里沒有人,不過連結副總辦公室的那道門卻是虛掩的。

她抬腳緩緩朝那扇門走去,卻忽然聽見一陣啜泣聲,那聲音很耳熟,似乎是佑倫辦公室的袁秘書發出的。

但為什麽袁秘書會在佑倫的辦公室里哭,且還特地把門關起來,電話也不接?

「好了,別哭了,我不都已經跟你說了很多次,就算我之後結了婚,我們的關係也不會變嗎?」

崔妏薔一愣。

她當然聽得出那是她未婚夫的聲音,可是卻不懂他的意思,什麽叫結了婚關係也不會變?她不明白。

「我也跟你說了,我懷了你的孩子,已經八周大了,就算你嫌我身份配不上你,這孩子好歹也是你的骨肉,你忍心讓他一出生就父不詳?」袁秘書抽噎的道。

孩子?父不詳?為什麽她都聽不懂?

「予情,你明知道我非娶妏薔不可,不僅因為韋崔兩家是世交,最近我手頭又很緊,很需要崔家的金援……」

「那你就捨得讓你的孩子和我受苦?」

「我哪裏捨得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要不這樣好了,我看你先請個長假,安心待產,等把孩子生下來,我再想個辦法把他收養到我名下。」

「那我怎麽辦?」袁秘書問得委屈。

韋佑倫嘆了口氣,「我會勸妏薔接受你的,她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你又替我生了孩子,只要我多勸勸,她總會接受的……」

崔妏薔再也聽不下去了,直接轉身就走。

她的心跳得飛快,每一下都狠狠擊痛胸口。

在這之前她從沒想過韋佑倫居然與袁秘書在一起,還有了孩子,但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韋佑倫兩女共事一夫的想法,他怎麽會覺得她會接受這離譜的「三人行」?

她跌跌撞撞的沖回電梯口想離開,然而她途中甩上門發出的聲響,已引起了辦公室內兩人的注意。

「是誰?」韋佑倫的語氣里夾雜着心虛的羞惱,大聲問道。

她才不會傻得回答,繼續猛按電梯升降鈕。

然而電梯始終不來,倒是衣衫不整的男人先跑了出來。

「他媽的這到底是……妏、妏薔?!」他震愕的望着一臉慘白的未婚妻。

崔妏薔冷冷睨了他一眼,沒回話。

那是韋佑倫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那種冰冷的神情。

「妏、妏薔,我可以解釋……」錯愕過後,他急着為自己辯解。

他雖然不愛她,但絕對不能失去她,他最近急要一筆錢,他需要崔家的幫助!

韋佑倫的腦袋快速轉動,想着該以什麽藉口圓謊。

「解釋?解釋什麽?」崔妏薔的唇角諷刺的揚起,「我想我的耳朵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他怎麽以為她會相信他的謊言?

眼見電梯停在一樓遲遲不動,她不再等待,直接往逃生門走去,打算走樓梯。

「妏薔!」韋佑倫猶豫了會兒,才追上去。

崔妏薔急着想擺脫他,腳下的步伐踏得很急。

一個不小心,左腳踩了個空,她人竟從長長的樓梯滾了下去。

她先是覺得全身一陣劇痛,接着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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