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她陰陰一笑,突然從腰間摸出一顆黑色藥丸,掐住香衣的下巴,快速的塞迸張開的嘴裏。香衣在她的控制下吞服藥丸,露出驚惶痛苦的神情。

“素浪!”雷鎮藩怒喝,“你讓她吃了什麼?”

“七日絕魂丹。這是毒狐狸莫渝用過最慈悲的一種毒物。”

“什麼?”

“她不會立刻死去,而是漸漸死去。”素浪咭咭怪笑,像是個異常的瘋子般,“它唯一的解藥已被我吃了,你休想醫治她,接下來……你就好好把握這最後七天的時間吧。”說罷,她將香衣推向了他,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兩批援軍在凌晨及夭亮先後趕到。

而發現答應給予半厚賞金的璽王已死,原聚集在九泉的各方人馬在鎮北軍攻堅時,便作鳥獸散,逃得了的逃了,逃不掉的……投降。

未到午對,鎮北軍已控制了整個九泉,並以璽王的宅子為臨時的議事所。

“雷鎮藩,你沒事吧?”難得穿上男裝的慶禎一個箭步衝進來議事所。

見他好端端的坐着,宋遠膜鬆了口氣,“看見將軍無恙,令人欣慰。”

“我二皇兄呢?我要好好問問他,為何那麼不知感恩?”慶禎生氣地問。

“璽王已經死在我的刀下。”他坦白道。

聞言,慶禎跟宋遠驥皆是一驚。

“這事,我會親自向皇上請罪。”

“請什麼罪?”慶禎輕吟一記,“是二皇兄他罪有應得……對了,那個孤、慢不,香衣姑娘呢?”

“她在裏面休息。”

“她怎麼了?”

“她……”他正要說話,香衣已從裏面走了出來。

“香衣姑娘?”慶禎見她毫髮未傷,暗自鬆了一口氣。

“幸好你沒事,不然雷鎮藩可要怨我一輩子了。”

她看着眼前男裝打扮的他,笑說:“你是慶禎王爺,而不是慶禎夫人。”

慶禎尷尬的抓了抓臉,白了一旁偷笑的宋遠驥一眼。

但旋即,他感覺到氣氛有點異常。

雷鎮藩跟香衣終於重逢,為何臉上沒有欣喜之情?

“怎麼了你們?好像不是太高興的樣子。”

“素浪讓香衣吞下了毒藥。”雷鎮藩沉聲道。

“什麼?!”慶禎跟宋遠驥同時驚呼。

“素浪說是七日絕魂丹。七日之後,香衣便會毒發身亡。”

“可是……”慶禎細細端詳香衣,“她看來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將軍,會不會是素浪在誰你?”宋遠駁也道:“那些邪門的人,行事毫無道理,或許她只是……”

“我不會冒這個險!我會立刻帶香衣返回凜泉城,請最好的大夫為她診治。”說罷,雷鎮藩走向她,攬住她的肩。“我不會、不要,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迎上他深情真摯的眸子,香衣紅了眼眶。

連趕了兩天路,累壞了三匹良駒,雷鎮藩終於帶着服下七日絕魂丹的香衣返回將軍府。

一回府,他立刻請來在凜泉城中執業超過三代的本善堂張掌柜,以及所有被稱為名醫或是神醫的大夫來到府中為香衣診治。

另派出鐵騎數百,追查司命等人的行蹤,希望能拿到解藥。

但最終,沒有一個大夫能說出她中的是什麼毒、以何物解毒,而司命等人也像是人間蒸發般失去蹤影。

數日間,雷鎮藩為她急白了兩鬢。

轉眼,香衣服下七日絕魂丹已是第五天了,她看來仍無任何中毒跡象,但卻越來越虛弱,甚至快要沒力氣下床。

看着她日漸虛弱、消瘦,無計可施的雷鎮藩痛苦又自責,但從不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素浪說七日絕魂丹不會立刻奪人性命,是毒狐狸用過最慈悲的一種毒藥。但對他來說,卻是最殘忍的折磨。

她要他看着香衣在他眼前漸漸死去,要他再嘗一回當年的苦。

“鎮藩哥……”一直昏睡的香衣醒了過來,看着寸步不離守在床邊的他。

“香衣,你醒了?餓不?”他輕握着她的手,溫柔的問。

“我不餓?……”她淡淡一笑,“現在是什麼時候?”

“天剛亮……”

“你又沒合眼?”香衣不舍的看着他,發現他急白了髮鬢,“鎮藩哥,你……你的頭髮……”

她伸出手,不敢置信的輕撫着他的髮鬢,淚水瞬間盈滿雙眼。

雷鎮藩握着她的手,一笑,“好看吧?”

看着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的他,她的心好痛。“鎮藩哥,我求你不要這樣……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

“不準說死!”雷鎮藩打斷她,眼底閃着淚光,仍努力的笑着,“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香衣不語,只是定定的泣視着他。

她死過,知道這種感覺,她……又要再一次離開他了。

她不甘心,等了五年,老天爺居然就只給了他們這麼短暫的重逢。她從不怨什麼、怪什麼,但這次,她真的想問問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捉弄他們?

“鎮藩哥,我……我想到外面透透氣。”她說。

“嗯。”雷鎮藩將她從來上抱起,走到外面。

兩人在廊下坐着,互相依偎。

“鎮藩哥,你還記得以前的事嗎?”香衣聲音軟軟的問。

“記得,什麼都記得。我記得在杜府第一次看到你,我心裏只想着一件事。”

“什麼事?”他在她發上一吻,“我在想啊……書常這小子真是好運氣,居然能娶到這麼好的小姑娘。”

聽他這麼說,香衣笑了,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如朝霞般的紅暈。

“鎮藩哥,我很高興能嫁給書常,因為嫁給他,我才能過上你。”她將臉緊貼在他胸口,“香衣這一生命運多片,但能被你所愛,已無遺憾。”

雷鎮藩心痛如絞,但仍力持表面上的平靜,“傻丫頭,你在說什麼遺憾?咱們的日子還長得很,你想甩開我?”

她沉默須臾,“我知道這種感覺……我的日子不多了。”

“香衣。”他生氣地輕斥,“不準再說這種話!”

不忍他為她孤單一生,“鎮藩哥,是香衣沒有福氣,如果我……死了,請你不要放棄愛上別人的機會。”

“胡說,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愛上別人……”雷鎮藩心痛到凡手要掉下眼淚,他緊緊的攬着她的肩,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氣力都傳選給她,“你還要幫我燒飯洗衣、生一窩孩子,我不會這樣就放了你的。”

“鎮……”她還設說話,便咳了一聲,她以袖口搗着,那袖口立刻染血。

見狀,雷鎮藩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冰凍了般。

“鎮藩哥,我……我真的—”

“你不會有事。”他急着打斷她。分別了五年,他們好不容易重逢,老夭不會這麼待他的。

她笑娣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真傻,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香衣,不管是上山還是下海,我一定會找到解藥為你……”

“不.”她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頗,“我不要你上山,也不要你下海,你哪裏都別去,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如果她的生命再度到了盡頭,如果她就只剩下這麼一點點的時間,那麼她希望他們能把握這最後的機會,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我累了,你能抱我進屋裏嗎?”

他將她抱起,而她靠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珍惜僅剩的時光。

第六日,慶禎提前回來了。他走進香衣卧床的房間,看見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她,還有守在床邊的雷鎮藩。

“你回來了?”

“我先回來了。”他輕手輕腳的走近,看見雷鎮藩一夕霜白的髮鬢,“你的頭髮……”

“別大驚小怪。”

見他神情憔悴、眼神哀愁,慶禎也難過了起來。

他沒想到雷鎮藩對香衣的愛是如此濃烈。

這時,香衣醒了過來,看見床邊多了一個人,先是一征。再細看,發現是穿着男裝的慶禎。

她一笑,“王爺是女人的對候美,是男人的對候俊,真是讓人驚艷。”

“香衣姑娘,你在尋我開心?”慶禎想緩和房內低迷的氣氛,“聽說你擅長女紅,我房裏有好多漂亮的布走,你要趕快好起來,幫我縫製幾件新衣。”

唇角微微一揚,“恐怕香衣辦不到了。”

“怎麼會呢?你—”

“王爺,”香衣打斷了他,“我想求你一件事。”

慶禎微征,與雷鎮藩互視一記,才道:“你說,我都答應你。”

“如果我死了,請你陪在鎮藩哥身旁……”淚光已在她眼眶裏閃爍着,“他若傷心,你便說笑話逗他,他若想着傻事,你便勸慰他,讓他……”

她話未競,雪鎮藩緊握着她的手,懊惱的出聲阻止道:“香衣,夠了,不準再說。”

“鎮藩哥……”看着眼睛已然泛紅的他,她心疼的流下眼淚,“別為我哭,我不會離開你,你只是……只是看不見我而已……”

“香衣,別說了”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跟她死別,他感到既悲傷又害怕。闖蕩江期,征戰沙場,他從不知何謂恐懼,只有在面對她的死亡時,他擔驚害怕得像個娃兒。

他將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裏,彷彿一不小心鬆開手,她就會消失在他眼前般。

一旁的慶禎看着這一幕,也忍不住別過臉去拭淚。

老天爺,垂憐深愛着對方的他們吧,不要再度奪走她的生命,也不要毀了雷鎮藩的人生……我發誓,若香衣能逃過死劫,我一輩子不再做女人打扮。他在心裏暗暗發誓。

第七日,香衣偶爾會發出像吃語般的呻吟,卻幾乎睜不開眼睛。

雷鎮藩不時探着她的脈搏,感覺她的溫度,以確定她還在他身邊。

他一次又一次的求老天拿他的命換她一命,但這一回,老天沒回應他的祈求。

“將軍,”李鵬樹來到門外,“府外有位衣着怪異的遊俠求見。”

“誰?”

“他說他叫鐵麒麟。”

雷鎮藩一震。鐵麒麟?當年贈他神刀虎徹的異姓兄弟?多年不見,他以為麒麟老哥已回到日出之國,沒想到……他起身,“快請。”

“是。”立刻領命前去。

不多久,李鵬樹帶着鐵麒麟進到寢苑。

雖許久不見,但麒麟老哥的樣貌並無太大變化。能再度與老友相眾,本是歡喜之事,然此對此刻,雷鎮藩卻沒有那樣的心情。

“老哥,別來無恙?”

“我好得很,兄弟你呢?”鐵麒麟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替見他已白的髮鬢,“哎呀,你競白頭了?”

雷鎮藩感眉苦笑,不知該說什麼。“老哥怎會知道我……”

“我行里此地,聽說虎嘯將軍雷鎮藩鎮守在此,就來拜訪你。聽聞你最近發兵九泉,阻止了璽王的進犯,老哥我真為兄弟你高興呀,不過……”說著,鐵麒麟皺起眉頭,審視着他,“怎麼你看來悶問不樂:心事重重?”

“實不相瞞,香衣身中七日絕魂丹這無葯可解的奇毒,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香衣?當年杜府的那個小募婦?”他一笑,“原來你們真的在一起?我還以為你拜相封侯后,娶的是什麼公主或干金呢。”

雷鎮藩濃眉一皺,“老哥在尋我開心嗎?”

“你剛說她中了什麼無葯可解的毒?”鐵麒麟突地話鋅一轉。

“七日絕魂丹。”

鐵麒麟微頓,“虎徹呢?”

“虎徹……”他不知如何向麒麟老哥解釋虎徹已碎裂成塵土,更不知老哥為何突然提及虎徹。“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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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白首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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