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趙府一早便鬧哄哄的,僕役奴婢們忙進忙出,今天是趙老爺的壽辰,晚上要擺筵席,城中顯貴士紳都會應邀而來。

但在大家都為了主子的生辰忙碌時,只有盛小冬待在趙家小姐趙雲霓的閨房中,她伏在案前,專心一意抄寫着《論語》,這是趙雲霓的功課。

趙雲霓小盛小冬一歲,在城中的女子私塾求學,然而,盛小冬在趙府的這兩年,所有功課都是由她代筆,只是她小時候父母雖曾教過她一些字,但並不足以應付趙雲霓的功課,為了不讓小姐無法向夫子交差,她總是細細看着書本上的字,然後一筆一劃,小心翼翼的寫下。

初時,她覺得這真是比干粗活還要辛苦的工作,不過兩年下來,她卻因而識得並能寫出許多字來,因此就算大家都覺得老是得應付趙雲霓不合理要求的她可憐,她卻不以為苦。

畢竟尋常丫鬟奴婢想要識字根本是難如登天,可她卻能因此能識字寫字,也算是一種收穫。

「小冬?」陳嬤嬤開門進來,看見盛小冬待在趙雲霓房裏,不禁皺起眉頭,「就知道你又讓小姐給綁在這兒了。」

陳嬤嬤是個五十歲的婦人,在趙家幫傭已經二、三十年,深得趙家人信任及依賴,對盛小冬一直十分照顧。

「小姐又跑哪兒去了?」陳嬤嬤走進來,看着她正在抄寫的東西。

她不識字,看不懂,只知道那絕對是小姐的功課。

「小姐跟周家小姐去賞花了,聽說祥雲寺的牡丹開得正艷。」說著,她繼續努力抄寫。

「她只顧着玩,老是把這種事丟給你。」

「不要緊,多虧了小姐,我才能認得這麽多字。」她不以為意的笑笑。

陳嬤嬤知道她是那種不在乎吃虧,個性開朗樂觀的人,對她更是心疼。

「你也別總是依她。」陳嬤嬤一嘆,「你有自己的活兒要干呢。」

「沒關係,我還應付得來。」她一笑,「比起從前在柳庄,我在這兒的日子可舒服多了。」

「在趙家,有陳嬤嬤跟那麽多人照顧我,我不知道有多幸運。」她抬起眼看着陳嬤嬤,「我知道您疼我,不過我真的不覺得苦。」

陳嬤嬤知道盛小冬從前在柳庄的羅夫人那兒吃了不少苦,可是她卻從來不曾抱怨,反而將吃苦當是吃補,不糾結於那些難過的事。

「若不是我沒有兒子,不然一定替你贖身,把你娶回家當媳婦。」陳嬤嬤感慨的說。

「小冬不想嫁人。」

聞言,陳嬤嬤微怔,「為什麽?難道你想一輩子當丫鬟?」

盛小冬眼底閃過一抹愁郁,幽幽地說:「爹娘早早離世,獨留我一人,我是個福薄之人,不想拖累任何人。」

「說這什麽傻話?」陳嬤嬤輕斥,「你爹娘早逝,那是他們的命,與你何干?放心,陳嬤嬤一定會幫你找個能幫你贖身的好男人。」

她感激的笑視陳嬤嬤,她知道陳嬤嬤疼她,不過她是真的沒想過嫁人的事,儘管她已經十九。

「你還得抄多久才會好?」陳嬤嬤話鋒一轉。

「差不多快好了,抄好之後,我就去找您。」

「好,那我不礙着你,先去忙了。」

趙雲霓、周燕及幾個同在私塾求學的姑娘在城東祥雲寺的牡丹園裏散步,邊說說笑笑,其中周燕提起她之前做的大膽事兒,一副得意的模樣。

周家和趙家同樣是開當鋪,周燕亦是父母捧在掌心上的獨生女,和趙雲霓條件背景相仿,因此總是被拿來比較,久而久之,兩人也都習慣了與對方競爭。

所以一聽周燕誇口說自己膽子大,趙雲霓哪肯服氣?馬上插話。

「比膽子,你絕計比不上我的。」

「是嗎?」周燕挑眉一笑,「既然你這麽說,那麽我們就來打個賭吧?」

趙雲霓微微揚起下巴,「怎麽賭?說吧。」

周燕想了一下,忽然心生一計。「你我各拿出一件物品,我的由你拿去埋,你的由我拿去埋,然後半夜再去取回,若誰沒如期取回,誰就輸了,你說如何?」

「好啊,誰怕誰?」趙雲霓一臉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埋哪裏?」

「城西的邊府。」

聞言,趙雲霓臉色稍變,趕忙鎮定心神。「你是說那個、那個『吃人宅邸』?」

「是啊。」周燕彷佛勝券在握,得意的笑視着她,「敢嗎?」

看着她那一臉得意張狂的表情,趙雲霓不肯示弱,雖然她心裏膽怯,可卻不想輸給周燕。

「當然敢,怕你不成?」

周燕抿嘴一笑,「為了怕有人反悔,拿出來的物品不能是可有可無之物,而是無論如何都得拿回來的重要物品,我會拿出我娘的嫁妝——牡丹金簪,你呢?」

「那我也拿出我娘的嫁妝——白玉觀音墜子。」趙雲霓也不甘示弱。

周燕一笑,「那好,一言為定,大家都聽見了?」

其他幾個姑娘點着頭,難掩興奮,她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趙雲霓跟周燕誰會是這場試膽大賽的勝利者。

「今天晚上我跟爹娘去參加你爹的壽宴時,會帶上我娘的金簪交給你。」周燕說:「明早,你先將牡丹金簪拿去埋在邊府的後院,記得弄條手絹包着,但要露出手絹的一角做為記號,我夜裏會去取回,後天早上帶到私塾證明我去過,之後我如法炮製,你夜裏取回墜子,隔天帶到私塾,行嗎?」

「行!」趙雲霓不想輸,硬着頭皮答應。

當晚,她將從母親首飾箱裏偷拿來的白玉觀音墜子交給周燕,而周燕也將她娘親的牡丹金簪交給了她。

拿着那金簪,趙雲霓整晚不能成眠。

原因無他,只因城西邊府是出了名的鬼宅,別說是晚上,就連白天都鮮少有人接近。

邊家原也是非常風光,家裏僕役奴婢數十人,成天忙進忙出,不知多熱鬧。

主人邊崇華是黃石城非常知名的茶商,家財萬貫,就算不到富可敵國,但買下一座城卻不成問題。

邊崇華有一子——邊樂,自小悉心栽培,而有一年,邊崇華自外地帶回來一個男孩,名叫邊絕。

邊絕是邊崇華的兄長之子,哥哥嫂嫂先後去世後,邊崇華便收養了邊絕,將他視如己出。

許是父母早逝的關係,邊絕是個沉默不多言的孩子,從未惹事,直到十八、九歲,邊崇華讓邊絕及邊樂一起上京求取功名。

兩人從京城回來時,邊絕不知何故斷了左臂,引起大家討論,但他卻從不曾向人說原因。

沒過幾年,邊樂生了重病在發了幾天高燒後不治身亡,年僅二十一。

獨子早逝,邊崇華夫妻倆十分傷心,無心於生意,漸漸將茶葉買賣交給了邊絕處理。

兩年後,邊崇華積鬱成疾而辭世,再一年,邊夫人也因病過世。

短短几年邊崇華一家三口便接連死去,引起黃石城居民們諸多揣測。

不久,從邊府的老僕口中傳出一件事——

邊絕之所以斷了左臂,是因為他到京城之後認識了擅長施行魘咒的術士,他以左臂為代價,藉助邪靈的力量咒殺了叔父一家以奪家產。

此話一出,大家議論紛紛,因為忌諱及恐懼,沒人敢再接近邊家,而原先在邊府做事的數十名僕役奴婢們也陸續離開,最後只剩下一名老嬤嬤。

大家私底下提起邊絕時,都以﹁鬼﹂稱呼他,而那座偌大的宅院之所以被稱為吃人宅邸,是因為三年前城裏布商的女兒突然失蹤,而最後看見她形蹤的打更人信誓旦旦表示她在子夜時朝着城西邊府而去。

由於咒殺之說的影響,大家都相信布商女兒的消失跟邊絕脫不了關係,吃人宅邸的惡名也不脛而走。

因為擔心被作祟,沒有人願意接近邊府,趙雲霓當然也是。

白天去就算了,但夜裏去實在有夠嚇人,可如今已跟周燕賭上,又退縮不得。

思及此,她不禁愁得想哭??

兩日後,周燕將趙雲霓埋在邊府後院的牡丹金簪帶到了私塾,向所有姑娘們證明自己膽大包天,敢在半夜裏獨自到人人聞之色變的邊府,而她也已將趙雲霓娘親的嫁妝埋妥,要她當晚便去挖出,明日帶來給大家看。

趙雲霓在人前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但其實早已心驚膽跳。

上完課後,她走出私塾,就見盛小冬已一如往常在外頭等着她。而盛小冬見她愁眉苦臉的走出來,不由得一怔。

小姐挨夫子罵了嗎?難道是她抄錯了字?還是夫子知道那些功課其實都是她代寫的?

「小姐,」盛小冬畏怯的、試探的問:「今天不高興嗎?」

趙雲霓白她一眼,「難道我看起來神清氣爽嗎?」

她沉默一下,小心翼翼的又問:「是不是小冬寫錯字,害小姐被夫子罵了?」

趙雲霓一臉不耐厭煩的瞪着她,正要開口罵她兩句以發泄情緒,卻忽地想起什麽,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盛小冬,那模樣讓盛小冬有點膽怯,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裏惹她不開心了。

未料,趙雲霓卻揚唇一笑,定定的看着她。

她不笑還好,這一笑,盛小冬更覺心驚。「小、小姐?」

「小冬。」趙雲霓直視着她,「今天晚上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咦?」她微怔,「小姐有什麽吩咐?」

「我要你去城西的邊府幫我取件東西。」

盛小冬心裏大感驚恐,「什麽」

城西邊府?那個傳說中的吃人宅邸那地方就連白天都鮮少有人出入,更何況是三更半夜,小姐要她去那裏做什麽?

「我跟你說。」趙雲霓一手拉着盛小冬往前走,似乎怕被人聽見似的壓低聲音,「我娘的白玉觀音墜子就埋在邊府後院,用手絹包着,手絹會露出一角做為記號,你一定能發現,今天夜裏你去替我挖回來,聽見沒有?」

盛小冬連忙拒絕。「小冬不敢去??」

「你敢說不?」趙雲霓臉一沉,「我告訴你,無論如何你都得把東西取回來,而且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輸給周燕。」她任性的一哼,「今天看她那一臉得意的表情,我氣得都上火了。」

「小姐,你是不是又跟周家小姐斗什麽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小姐喜歡跟周家小姐斗是眾所皆知的事。

「不關你的事。」趙雲霓指着她鼻子,語帶警告,「要是沒替我拿回來,害我在周燕面前抬不起頭的話,我可不饒你!」

聽着這番話,盛小冬嘴裏頓時跟吃了黃蓮一樣的苦,她知道小姐一旦任性起來,不管是誰都得依了她,何況她只是個丫鬟,又怎能拒絕?

看來,她今天夜裏非得去一趟城西邊府不可了。

夜色深沉,月光幽微灑落在邊家大宅的院落里。

大宅猶存當年興盛時的風華,可如今這偌大的宅子裏除了邊絕,就只剩下無家可返的王婆婆。

王婆婆年已七十有餘,但身體硬朗,還能幹上一點活,可是邊絕體貼她年邁,從不使喚她。

他鮮少出門,茶葉買賣的生意已移轉到鄰近的吳城,在那裏他有間鋪子及倉庫,也有信任的人替他管理,只偶爾會去吳城看看,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這宅子裏。

城裏有固定的販子會將各種食材送來,他們缺了什麽只要寫張單子,販子便會送來,因此不管是他還是王婆婆,都不必為了添購什麽而出門。

書齋里,邊絕尚未睡下,仍坐在案前閱讀。

他喜歡讀書,什麽樣的書都涉獵,當他着迷時,總是廢寢忘食,難以自拔。

王婆婆見他如此,總忍不住叨念他兩句??

「絕少爺,你要是肯少看些書,多花一點心思在女人身上,恐怕現在已有好幾個娃兒在你面前亂跑了。」

每回聽見王婆婆這麽說,邊絕只是苦笑。

他是個殘廢,還是不祥之人,這樣的他孤家寡人最好,何苦拖累誰家的女兒。

雙親相繼過世後,叔父好心收養了他,並待他視如己出,悉心栽培。

可這十年來,先是堂弟邊樂、再是叔父邊崇華,最後是慈愛的嬸嬸,他們一個接一個離世,最終,他又是孤身一人。

城裏那些對他不利的謠傳他都知道,卻不打算解釋什麽。

那些當然都不是事實,但在他有生之年,他絕對不會將自己為何斷臂說出口,即使這將讓他背上忘恩負義、喪心病狂的罪名。

幸好有王婆婆與他為伴,他倒也不感寂寞。

這樣就好,他真的不想再跟誰有情感上的糾葛牽絆,他命裏帶煞,誰接近他都沒好下場。

外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是提着燈的王婆婆過來了。

「絕少爺還沒歇下?」王婆婆走了進來,見他手裏還抓着書,皺了皺眉頭。

「看完便睡了,婆婆先去歇着吧。」他笑答。

王婆婆一嘆,瞥見案上擱了一條沾着泥土的手絹,「那是什麽?」

他轉頭看了一眼,「在後院挖到的,裏面是一個白玉觀音墜子。」

「為什麽那種東西會埋在後院?」

邊府的後院無牆無籬,只有一整片的雜林,因為城裏居民們都不願接近,也從沒發生過賊人或閑雜人等入侵的事情。

「今早有個姑娘來埋下的,不知用意為何。」

王婆婆忖了一下,「許是孩子在胡鬧吧,大概是為了試膽之類的傻事。」

邊絕苦笑,「邊府已成了試膽的會場了?」

她笑嘆一聲,「誰教邊府已成了恐怖的吃人宅邸呢?我看稍晚應該會有人來拿回去。」

「可不是。」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我就是這麽想,才將它挖出來,好給她們一個教訓。」

「教訓?」

他眉一挑,「挖不到東西,她們以後就不敢拿邊府當遊樂之地了吧?」

聽他這麽說,王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絕少爺也有童心。」

「這哪是什麽童心,該說是壞心眼吧。」他話鋒一轉,「好了,您還是先去歇着,我很快就熄燈了。」

王婆婆頷首,「好,別熬太晚。」

「知道了。」

她步履緩慢的走出書齋,返回寢房。

燭台下,邊絕又看了一會兒書,終於闔上厚厚的書卷,吹熄蠟燭,步出書齋朝寢房的方向而去。

他的寢房距離後院不遠,途中一道長廊沿着雜林邊搭建,若是風大,總會聽見樹木搖晃發出的聲響。

小時候,他真覺得那些在黑暗中搖擺的枝葉,像極了嚇人的鬼魅,因此每當夜裏回房,他總是加快腳步,儘可能不往那裏望。

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的他是個比鬼怪還可怕的人,再也不怕鬼了。

正要穿過長廊時,他聽見雜樹林裏傳來聲響——那是有人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邊絕猜想,應是有人前來取回白天埋下的東西吧。

於是,他走到廊下,朝雜林里走去??

踏着昏暗的月光,盛小冬提着燈籠,硬着頭皮來到大名鼎鼎的吃人宅邸。

她不斷念着阿彌陀佛,希望諸佛菩薩能保佑她平平安安離開。

在黃石城住了兩年,她不曾來過這裏,只因聽過那個可怕的傳說。

三年前,布商女兒在深夜時分來到此地,之後便失去蹤影,大家都說她已經葬身邊府,還說是這棟可怕的、住着鬼的宅子把她吃了。

她好怕,怕自己也會布商的女兒一樣。

小姐說那白玉觀音墜子由手絹包着埋在土裏,手絹會露出一角以做為記號,可她在這雜林里找了半天,卻沒看見什麽記號。

是真的嗎?該不會是小姐在捉弄她吧?

應該不會,看小姐白天時的樣子,應是真的跟周家小姐打了賭。

也就是說,不論如何,她一定得將那白玉觀音墜子找出來,不然小姐就會在周家小姐面前抬不起頭來,若真是如此,她真不敢想像自己將會得到什麽樣的懲罰及刁難。

夜風襲來,燈籠微微搖晃,裏頭的火光也忽明忽暗,四周十分寂靜,氣氛陰森詭譎,盛小冬只覺得全身寒毛直豎,雞皮疙瘩直起。

﹁到底在哪裏?周家小姐究竟把白玉觀音墜子埋在哪裏?﹂她喃喃自語,彎腰將燈籠拿低,不錯放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

突然,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靠近。

她不敢轉頭去看,卻在腦海里生出許多可怕的想像。

這宅子真有吃人鬼嗎?那鬼會吃了像她這樣在半夜裏跑進來的人嗎?

不,盛小冬,別自己嚇自己,那是你的錯覺,趕快把墜子找出來吧!想着,她繼續努力且仔細的尋找着。

突然,一記低沉到令人感到背脊發涼的低鳴傳來,教盛小冬心頭一驚。

是她聽錯嗎?剛才那聲音是??

她打直身子,將手上燈籠稍稍提高,害怕的朝聲源一看——

「啊!」她嚇得三魂七魄各自逃竄,手中的燈籠也掉在地上。

原本就幽微的亮光瞬間消失,四周一片黑暗。

她本能的蹲下、抱着頭,喃喃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看見了,剛才,她看見了一個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來打擾的,對不起,對不起??」

看着抱頭蹲在地上,不斷說著對不起的女子,邊絕忍不住皺起眉頭。

瞧她怕的,真當他是鬼了嗎?既然這麽害怕,為什麽不乖乖待在家裏,大半夜跑到這兒來胡鬧?

「既然這麽怕,為何還來?」

「很抱歉,我是??是??咦?」

盛小冬一怔,吃人鬼在跟她說話?喔不,那聲音很真實,而且是道男人的聲音。

突然,她想起了邊府如今的主子,那被稱為﹁鬼﹂的獨臂男人——邊絕。

「請、請問你是、是邊絕大爺嗎?」她聲線顫抖,語帶試探卻禮貌地問。

大爺?邊絕又蹙起眉,他不過才二十九,居然被稱為大爺?

他拾起她掉在地上的燈籠,「在這裏等着,先別走。」說著,他轉身離開。

藉着幽微的月光下,盛小冬看見他離去的身影。

他有高大的身形,右手提着燈籠,左手??他沒左手,袖子就那麽垂晃着。

真是邊絕,吃人宅邸的主人。

他取走她的燈籠,還要她在這裏等着是為什麽?

喔不,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她該趁機趕快逃走才對??

哎呀,不行,她還沒找到白玉觀音墜子呢。明早小姐要是見不着墜子,她就慘了。

忖着,她立刻伏低尋找,但光線實在太昏暗,她什麽都看不真切。

沒多久,她看見一點光亮漸近,是剛才要她在這裏等着的邊絕,他提着重新點上蠟燭的燈籠回來了。

盛小冬不安的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喏。」他將燈籠遞給她。

她愣了一下,「嗄?」就着光亮,她覷見了他的臉,心頭不禁一悸。

說他是鬼,實在是委屈了他。

他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眉眼之中帶着英氣,分明是位俊逸人物,不過他臉上不見一絲笑意,着實讓人見了倍感壓迫及敬畏。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說來愚蠢,是為了一個賭注??」

「你也知道愚蠢?三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遊盪,惹人非議事小,遭遇危險事大,還是趕快回去吧。」

他的聲音雖不嚴厲,卻是在訓人,但他說得極是,她趕忙低頭賠不是,「是,很抱歉,打攪你了。」她一福身,轉身便要離開。

「欸。」突然,他叫住她。

「是,邊絕大爺。」她恭敬的轉過身來。

聽她又喊他大爺,邊絕皺起了眉頭。

他看她大概只十八、九歲,他也不過長她十歲,她卻大爺長大爺短的叫,難道她真有這麽老?

「你是誰?」他問她。

「我??我是寶慶當鋪趙家的人。」說完,她又一鞠躬,「真的很抱歉,我先走了。」語罷,她邁開腳步飛快走了。

離邊府越來越遠,她一顆懸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唉。」她放鬆的吁了口氣。

可才一嘆,她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糟了,墜子!」

慘了,這下她鐵定要挨一頓臭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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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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