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湛藍色海水清澈的流淌，從豪華游輪改乘自動式導航的遊艇，巨浪翻滾、魚群嬉戲。龍千尋從睡夢中翻身而起，光裸的胸膛旁是龍婧婷嬌艷動人的睡顏，她打了個呵欠翻身繼續睡去。
「婷婷小豬。」
他寵愛似地在她臉頰上畫圈，心中打算，如果她再不醒來，他就要惡作劇地用唇堵住她的呼吸。
「再睡就真的要變成迷你豬了，女孩。」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嗚哇……」呼吸嚴重受阻，龍婧婷睜開酸澀的眼，懶懶迎視他如陽光般燦亮的笑臉。
「妳不是說，今天要把媽媽的遺物撒入美麗的愛琴海嗎？」龍千尋拍拍她的小屁股，言談舉止間凈是憐惜和疼愛。
「快點起來，不然天色一暗就不好做事了。」
「我好睏！」她勉強爬起身，嘟着小嘴使勁伸懶腰。
「最近好像老是睡不飽似的，一定要睡足二十個小時才痛快。」
可能是心情放鬆的緣故吧！可奇怪得很，她現在吃得飽睡得好，為什麼精神卻這麼不好呢？
「早上釣到的魚很新鮮，回頭我煮法式魚頭火鍋給妳吃。」
龍千尋的手在她的腰腹間探索，她身體細小的變化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好棒。」龍婧婷爬起來穿衣服，腳踝上的鏈子突然引起她注意。她仔細的回想、思索，還是摸不到頭緒。
「這個東西，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很特別吧！」龍千尋看到她正把玩着腳上的金辣，他一句話就點醒她。「這是龍震霆要你們龍家人找的東西。」
「呀！」龍婧婷驚愕。
「是蒼龍魂？！」
龍家的五龍令，這下總算全到齊了。
青龍首、黑龍睛、銀龍展、赤龍尾、蒼龍魂！
龍震霆在去世前立下遺囑，吩咐龍家五堂在尋齊五色龍令后，用其打開秘室，公佈下任繼承人。
「有了蒼龍魂，龍震霆的遺願，總算也能有個交代了。」
「妳要摘得下來才行。」龍千尋輕撫她纖細潔白的腳踝，目光深幽。
「摘不下來？」她好奇的找尋接縫處，可怎麼找都找不到，她驚得紅唇微張。
「它明明是你親手戴上的，怎麼會拿不下來呢？」
「不是任何人都有辦法把它摘下來的。最好不要讓人發現蒼龍魂在妳身上，否則妳的小腳會保不住的。」這番話絕不是嚇唬她。
「你為什麼要把它給我？」
龍婧婷不解。「有了它，你就可以號令整個龍家為你做所有事情，為什麼要放棄這樣的機會？」
「如果我永遠不把它摘下來，龍家就永遠湊不齊五色龍令，龍家的秘密也永遠不會揭曉，這樣的懲罰才是我要的。」龍千尋眉頭高挑，自信地說道。
「你果然比我想像中還要兇狠得多。」龍婧婷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雖然自己不希望他再去傷害龍家的人，但面對心愛的男人，她又能說什麼？
然而再多問題，也抵擋不住她的連連呵欠。「好睏，我得快些把東西收拾好，然後冉去睡一覺。」
「嗯，我去弄東西給妳吃。」龍千尋體貼地往外走，生怕她餓着。
龍婧婷笑咪咪的站起身，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旅行袋，將母親舞櫻姬用過的衣服、照片擺放整齊。
突然，一本綉有詭異龍形圖案的紫色書本映入眼帘，她好奇的拿起來翻看，只見裏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原來是日記。」她合上本子自言自語，對探究媽媽的私隱完全沒興趣，她將全部東西摟在懷中，緩緩移步來到船艙外。
將遺物一件件灑進大海，正當她要將照片和日記本一起拋向愛琴海時，日記突然墜向地面。
「呀！」砸中自己的腳，她疼得蹲下身子，無意中發現一片飄落在地板的乾枯楓葉。「是媽媽做的楓葉標本。」
她輕撫那片楓葉，正準備將它重新夾回日記頁時。突然間，一排工整的字跡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隱藏這個秘密已經十九年了……」
秘密？
龍婧婷狐疑的捧起日記，靠在船欄閱讀起來。
「想要讓婧婷幸福，唯一的方式就是給她找個安全的避風港……」
微風拂起她秀髮，龍婧婷的秀眉輕蹙，她越看越覺得糊塗。
「守護難以圓滿的初戀，被自己不愛的男人征服，最可悲的，是因為有她的存在，我竟然和龍震霆有了無法斷絕的關係……」
她忍住把本子合上的衝動，前所未聞的秘密吸引她繼續讀下去，原本的好奇心態，漸漸被不知名的恐慌所取代。
「不愛龍震霆，卻又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
「喝！」倒抽一口冷氣，龍婧婷霎時覺得頭暈目眩。
「孩子的體內流着和龍震霆一樣的血液，就是因為有她，阻止我去追逐幸福的路，只能無奈地與自己不愛的男人在一起……」
「我的父親？」
她的雙手在顫抖，龍婧婷眼前字跡開始模糊，她反覆看了無數遍，終於確定媽媽的意思。
她，是龍震霆的女兒？！
「不！」
她大驚失色的扔掉日記本，血色完全從她的臉上褪盡，全身顫抖得厲害，她搖晃的軀體跌在地上。
「這怎麼可能？」
如果她是龍震霆的女兒，為什麼媽媽還要讓龍震霆娶她？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龍婧婷緊張的抓回日記本，從頭至尾翻開舞櫻姬痛苦且灰暗的一生……
日記內容令人聲淚俱下，寫盡了舞櫻姬在得知自己懷有龍震霆骨肉時的絕望，無法與愛人相聚的痛苦，以及她對自己女兒的祝福。
「我會讓我的寶貝得到幸福，而她的快樂，會交由她的父親守護。」
越看越心驚，掀開的回憶、字字血淚的秘密令龍婧婷心神俱傷。
「這不可能是真的。」
龍震霆竟是她的父親？！讀完媽媽完整又確定的文字紀錄，龍婧婷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心痛如絞。
突然，想到剛剛離去的龍千尋，她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我是龍震霆的女兒，千尋他是龍震霆的……兒子！」
「我們，是兄妹？！」
血液彷佛自她體內抽離，龍婧婷心痛得無法言語，她瘋狂搖頭，抗拒自己眼前的事實。
「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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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在她的身邊飛來飛去，晚霞染紅了海藍色的碧波。
過了好久，她才從昏然的夢境中醒來，一清醒就急切拍打自己的臉頰。
「我好像是熱過頭了，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實在太詭異了，一定是她最近精神不好，腦袋不清楚再加上眼花撩亂，只要能沖個冷水澡，她一定會冷靜下來的。
她抬着暈眩的頭緩緩起身朝浴室走去，狼狽的模樣卻無意中被他撞見－－
「怎麼了？」她的眼神怎麼這麼虛幻無力。
龍千尋扶穩她，俯頭審視她毫無血色的臉蛋。
哥哥？！眼前這個人是她的哥哥－－
大腦在第一時間反映回來的訊息，竟是令人心碎神傷的答案。
龍婧婷晃着腦袋，她心急地揪緊他的手，張合的小嘴急切想要說些什麼……
「我……我們……」
她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剛剛還跟她纏綿擁抱的男人，竟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發生什麼事，妳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他溫柔地摟住她輕顫的肩，見她顫抖的模樣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霎時也壞了他的好心情。
「我們……」是兄妹！她張口欲說，可是又自我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是事實，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媽媽一定是搞錯了。」
或許日記中的內容，只是一種抒發、一種自我安慰，好解釋母親為何不得不留在龍震霆身邊。雖然晴天霹靂的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但她努力想些理由說服自己。這本日記的內容錯得離譜、怪得離奇，她完全不了解母親的用意何住？
難道這都是真的？！
媽媽無法離開龍震霆的理由，就是因為她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她沒有姐妹，又在媽媽的日記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母親對她的愛，又是如此深刻的反映在字裏行間。彷佛如山的鐵證，她還能否定這個事實嗎？
莫非她，真的就是那個孩子？！
「婷婷，婷婷！」
耳畔傳來龍千尋急切的呼喚。
「妳怎麼了，突然不舒服嗎？」
「別……別碰我！」
她推開他，罪惡感蜂擁而至，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得步步朝後退去。
「不，我拒絕相信這是事實！」
「妳說什麼？」
龍千尋的眼光從驚注變成凝重。
「我們剛剛明明還很快樂的。」
她現在好像一隻垂死掙扎的小動物，那副失魂落魄、膽顫心驚的樣子令他心急如焚。
「我不應該愛上你的。」龍婧婷腳步不穩的朝後躲去，眼眶瞬間溢滿水霧。
「我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愛你。」
倫理、道德、血緣、兄妹！
一個比一個悶重，壓在她的心頭像座小山。
她崩潰的情緒，已經到了無法自制的邊緣。
「可惡，妳沒有資格誰有資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他心急的奔上來，再也看不下去地悲傷的模樣。
「別碰我！」她覺得好悲哀，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她要如何面對相同血緣的他？
「不！」
她搖頭甩掉眩暈的神智。
「我們，再也不能得到幸福了。」
白紙黑字、字字血淚，難道她要和媽媽一樣，欺騙自己一輩子嗎？
「妳怎麼了，不要說莫名其妙的話！」龍千尋的濃眉擰起，藍眸憂心忡忡地望進她受傷的眼底。
「妳究竟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男人只能放低自己的音量，改用勸哄的方式撫慰她。
「我的心好疼。」她蹲在船邊哭得痛不欲生。
「我們就像兩個長滿刺的刺蝟，相擁的後果竟換來血跡斑斑的下場。」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寧願獨自承受。
「再也沒有力氣，與你相擁了……」
「我聽不懂妳說的話，妳說的是怕我會傷害妳嗎？不會的，妳明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他心急的想要解釋，不明白她怎會變得這樣憂傷。
「不是你傷害我，而是我們的相遇，註定是場天大的玩笑，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她不能再面對他了。
只要一想到她與自己的親哥哥上床、做愛、擁抱，她的心就被無情啃噬，痛得連呼吸都覺得多餘。
「對不起，我再也不能愛你了。」為什麼是他？
命運為什麼要跟她開這種玩笑？
「龍千尋，我恨你……」
失落的眼淚如同珍珠，龍婧婷縱身躍向那黑藍色的深海，她的身體快速向下墜去……
「不！」龍千尋頎長的身姿魚躍上前，然而險些失去重心的他只扯到她的裙襬，親眼見她被海浪吞沒。
「婷婷！」
他不會讓她死去的，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如果她選擇死，他就隨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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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冷冰冰的潮濕凍得她全身發寒，她的五臟六腑卻好像被烈火殘酷灼燒，乾裂的唇、顫抖的手，龍婧婷如同置身地獄，不安的輾轉反惻。
「好難受，好痛，救救我……」
她沒有惡意去做錯什麼，不要懲罰她。可她還是受不了那種劇烈的疼痛。
腹腔像是被野獸的利爪扯裂了一般，她抱膝蜷縮，痛得眼冒金星。
「好疼啊……啊……」她的清醒令痛感加倍，臉上額上全都是汗。
「妳醒了。」這嗓音是那麼熟悉，龍婧婷脫口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千尋……千尋……」她的哀號一聲比一聲急切。
她不安的翻滾掙扎，想要脫離這劇烈的痛楚。「我好難過，為什麼我會這麼痛？有沒有葯？幫我、幫幫我……」
「忘記了妳自己曾經跳海？」
他的聲音很冷淡，卻難掩其中的憤怒與失落，以及無邊無際的擔憂。
「該死！妳昏睡了好幾天，睜開眼就想跟我求救嗎？什麼叫做妳恨我，不能愛我，妳給我說清楚！」
受傷的不只是他的尊嚴，他被她以死相逼的拒絕搞得氣極敗壞。天知道將她從冰冷的海中撈起的那一刻，她慘白嚇人的樣子令他多痛苦？
「你！」她輕咳着捂住腹部，回歸的神智再度打壓了她求生的慾望，她悲哀的轉過頭去。「就是那個意思。」
「什麼叫做就是那個意思？」
龍千尋冷冷坐在她的面前，藍眸寫滿不肯妥協的堅定。
這女人害他痛苦了好幾天，心疼她受苦，心疼她慘白如紙的面容，可是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他真的很想向她問清楚！
「妳的態度變得莫名其妙，撂下幾句話，就想要我妥協嗎？門都沒有！」
他不相信，他全心全意的付出，換回的竟是她的反抗？！他做了什麼令她痛不欲生的事情，害她連生存的慾望都失去了。
「我……我不曾，愛過你」可以說出真相嗎？
雙腿間有股難以形容的痛，直迫她脆弱的腹腰。
「不曾愛過？」龍千尋的眼光停留在她臉上，像是聽到了什麼玩笑話似的，不可思議地凝望她蒼白的小臉。
「對！」她咬牙，決定要讓他先放棄。
「我從來不曾愛過你，跟你在一起，比死還要讓我痛苦。」
「妳說的……是真的？」他雙唇泛白、青筋暴跳，胸口劇烈的起伏，冷酷的反問更是如同地獄傳來的聲音。
「在妳與我打得火熱、告訴我妳願意重新與我相戀之後，再殘忍的對我說，這一切全部是假的？！」
心中被絕望、失落與憤怒填滿，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看不出來嗎？我在報復你呀！怎樣？是不是覺得我跟你一樣厲害……」她忿忿地轉頭。「我可是龍家現任的當權者，怎能眼睜睜看你殘害我的家庭？」語罷，她又痛苦地低號一聲。
「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寧願他恨她，像以前一樣恨她入骨，就是沒有辦法看到他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反應。
「報復？！」
他俊朗的五官頓時扭曲。「妳在用自己的身體懲罰我嗎？騙得我團團轉，讓我像個傻瓜一樣，以為我們可以長相廝守。然後就在妳的身體開始醞釀我們共同擁有的生命時，妳還敢說，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欺騙而已嗎？妳怎能這樣說？妳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不！他拒絕相信她的話！
在她昏迷的這些日子，他簡直像只發了狂的野獸，他急着等她給他一個答覆，可又心疼眼前昏迷脆弱的小女人。當醫生宣佈她懷有身孕時，龍千尋的心情更不知該用喜還是用悲來形容？
他要當爸爸了！可是孩子的媽，竟殘忍的想要從他身邊逃走？！
「共同擁有的生命？！」龍婧婷在聽到他的這句話時，脆弱的身體幾乎快凍結成冰，不祥的預感從她心底漸漸升起。
「那是……什麼意思？」
「孩子。」龍千尋扳過她的身子。「妳的身體裏懷着我們的骨肉，妳這笨蛋，竟帶着我們的孩子去跳海？！」
「孩子？」龍婧婷的身體搖搖欲墜，她使勁的搖頭瘋狂拒絕。
「不！我們不可以有孩子，我不可以要這個孩子！」
天，這算什麼？與自己的哥哥亂倫，現在竟懷有他的孩子？！龍婧婷悲痛得差點暈過去。
「妳不要？」龍千尋氣得唇色泛白、咬牙切齒。「真的很想打妳一巴掌，把妳一次打醒！」大掌再也控制不住地向前揮去－－
「啊！」她只聽到砰然巨響……
「可是，我竟然還是捨不得打妳！」他的拳竟重重地捶上牆壁，鮮血更是急速延着手臂流了下來。
如此強勁的力道，帶來的該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但他恍若麻目的表情，完全對手傷視若無睹，可見得，她傷他傷得更深。
「別這樣、別這樣。」她捧起他的手哀哀哭泣。
「難道懲罰還不夠嗎？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我受不了……」見他受傷，她反而暫時忘卻了腹部的絞痛。龍婧婷蒼白着一張臉，一邊哭，一邊張望尋找有什麼毛巾、手帕之類的物品，她要為他包紮傷口。
「妳確定受懲罰煎熬的人只有妳嗎？」
龍千尋抱住她。「告訴我真正的理由，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們無法相愛相守……」
龍婧婷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
「因為我們……是兄妹！」
「兄妹？」他像看外星怪物一樣的望着她，直覺排斥她的說辭。
「不！那絕不可能，妳又找借口騙我！」
她不再多語，耳畔只聽得到內心滴血的聲音。
「我們沒有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