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很不錯啦,不過,唉,真可惜,鄭執行長也是個高富帥,如果他跟大少爺一樣公開徵婚就好了。”
“你傻了啊?還真以為其他人會跟我們大少爺一樣昏頭?他是異類!”
“哈哈哈,說得也是……”
流言蜚語放肆地延燒,當然早就傳進羅愛理耳里,但不論是周在元或鄭雍,她都置若罔聞。
她只想專心工作。
但這很不容易,她這組負責打掃的區域就是飯店的Villa區,既然鄭雍是住客,很難不巧遇,而且也不知他是否算準了她出現的時間,她每天都要撞見他好幾回。
就算她小心翼翼地避免了與他相遇,他也有辦法打電話要求飯店的VIP服務,要換床單換枕頭套,嫌地毯顏色不夠鮮亮,盆栽養得不夠鮮活,她派組員去整理,他就會挑三揀四,到最後還是得她親自上門去收拾殘局,於是他又能見到她了。
她想打人。
每回上門服務,她總會刻意擺一張晚娘冷臉,話都不跟他多說一句,但他也不曉得從哪裏訓練來的超厚臉皮,不管她如何冷淡刻薄,他都能對她露出最溫柔的微笑。
他其實也不會煩她,通常只是安靜地倚在一旁看着她做事,等她把床單換了、地毯吸塵了、盆栽澆水了,他便會樂呵呵地端來一杯她最愛喝的花果茶給她,還會像小狗搖尾巴地看着她,強調這茶是他親自煮的,鏡片后的墨眸亮晶晶的,一臉求表揚的神情。
這男人瘋了!
通常她只會賞給他兩枚白眼,他卻也不在乎,照樣在她勞動過後奉上一杯煮得香甜濃郁的花果茶,然後殷勤地送她出門。
就這樣過了幾天,她覺得自己耐性告罄,這男人看來是堅持纏定自己了,必須跟他把話說清楚。
平安夜的下午,當整個飯店都忙亂地準備着晚上的假面舞會時,他又召喚她了,這回,是因為他想換一組浴室的沐浴用品。
很好!
羅愛理冷笑,大家都忙碌得很,他偏要這時候來添亂,就別怪她給他顏色看。她帶着他要求的沐浴用品,來到他住的Villa門前按鈴,叮咚兩響,她等了一會兒,無人應門。
這傢伙,特意把人叫來找麻煩,自己卻不在?
她不悅地蹙了蹙眉,又按了下門鈴,等了幾秒,總算聽見一陣急促的跫音,跟着,鄭雍拉開門。
“你來啦。”
是她看錯了嗎?怎麼覺得他臉色發白,似是有幾分手足無措?
“不是你故意要我來的嗎?”她冷哼。
“你要的沐浴用品我拿來了。”說著,她就要側身進屋。
他卻一下子擋在她身前,不讓她進去。
“你幹什麼?”她沒好氣地抬眸橫他一眼。
他微微一窘,伸出小指搔了搔眉尾,陪笑道:“愛理,謝謝你把東西拿來,給我吧,我拿進去就好。”
她一語不發地瞪着他。
她認得他那個拿小指搔眉尾的小動作,只有在格外不安的時候,他才會下意識地那樣做,沒想到過了四年,他這個習慣依然未變。
這就表示,他現在很不安。
為何?
羅愛理眯了眯眸,犀利地審視面前的男人,他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東西給我吧!”他力持鎮定地說道,從她手中接過裝着沐浴用品的紙袋。她任由他拿走袋子,他彷彿鬆了口氣,以為她會就此離開,不料她卻是身形靈巧地一閃,從他肩下溜進了門內。
他愈是不想讓她進屋,她愈想進來看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愛理!”鄭雍慌得忙轉身追進來。
但已經來不及了,羅愛理凝立於客廳,瞪着坐在沙發上那個穿着浴袍的美麗女子。
周在秀,她竟然就這樣坐在他屋內,而且分明剛洗過澡,披在肩上的秀髮還帶着微微的濕氣。
“羅組長!”周在秀看見她,尷尬地站起來,粉頰暈染霞色,楚楚動人。
“周……經理。”羅愛理木然回應。
“愛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鄭雍焦灼的嗓音揚起。
周在秀聽了,微微一怔,羅愛理則是緩緩轉過冰涼的身子,容顏凝霜。
見她這副表情,鄭雍深知情況不妙,暗暗叫苦。
“抱歉打擾你們了。”機械化地丟下一句后,羅愛理舉步就要離開。
“愛理!”鄭雍直覺拽住她的手。
她一凜,抬眸狠狠瞪他一眼,接着用力甩開他的手。
她走得很快,恨不得自己插翅能飛,她真後悔自己偏要進屋來看,屋內發生了什麼根本不關她的事,她幹麼就那麼多此一舉呢?
如今她只想逃,逃得愈遠愈好,最好永遠不用再面對那個男人……
“愛理,你聽我說!”
偏偏,那男人不肯放過她。
她心口一擰,發狂似地更加快了腳步。
“愛理!”他從她身後扯住她臂膀,技巧地一帶,她整個人便旋入他懷裏。
“鄭雍!”她氣極了,握起粉拳捶他胸膛。“你放開我!”
“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握住她激憤的粉拳,急切地解釋。
“在秀她是臨時來找我的,剛剛在我屋子裏她不小心翻倒了果汁,衣服髒了,才會借我的浴袍穿,她的助理等下就會送衣服過來接她了。”
翻倒果汁?最好是!上回潑了酒,這回倒了果汁,周在秀每次進他的屋就會倒霉,誰相信啊!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羅愛理語氣冷冽。“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愛跟哪個女人約會,想跟誰上床,都是你的自由。”
“你!”他掐握她的手勁緊了緊,幾乎弄痛她。“你真以為我跟在秀上床了?”
在秀在秀!叫得多親密!
她嗓音更冷了。“連稱呼都換了,看來你跟她進展不錯啊。”
“我只把她當普通朋友!”他低吼。
“可人家很喜歡你呢!”她想起之前周在秀曾將自己叫進辦公室問話。
“周經理出身高貴,是名門淑女,又漂亮又能幹,跟你算是很相配的,你就跟她好好交往啊!”
“你……”鄭雍瞪她,墨陣焚火。“你是真心這樣想的?”
“當然是真心的。”她強調地點頭。“我祝福你們。”
“真心祝福?”他眯了眯眼。
“嗯。”她倔強地又點了點頭。
他深深地注視她,彷彿要看透她藏在眼裏的靈魂,良久,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既然是真心祝福,為什麼還要擺出這種吃醋的樣子?”
“什麼?”她一震。
他微微一笑,伸手抬起她下巴,拇指曖昧地揉捏着。“你在吃醋,羅愛理。”
她倏地倒抽口氣。“我沒有!”
“你吃醋了。”他淡定地指出,笑意噙着一絲難以形容的邪氣。
她快被他氣炸了。“就說了沒有!”
她激憤地嗆聲,想掙脫他的箝制,無奈女人的力氣再怎麼樣也很難斗得過一個大男人。
她只能恨恨地瞪視他,而他泰然承受着她殺人般的眼神,不覺得痛,只覺得胸臆慢慢地輕溢一斛絕對的溫柔。
“愛理,我很高興。”他啞聲低喃,趁她茫然之際,方唇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額頭偷了個啄吻。
她驚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他微笑更深。“你還會為我吃醋,就表示我還是有希望的,對吧?”
“才不是……那樣。”她微弱地辯解。
他沒再說話,抬手輕輕地撥弄着她的發,那麼愛憐,那麼滿是寵溺。
她忽然覺得想哭,喉間噙着一股窒息般的酸楚,究竟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告別過去那段日子?
“鄭雍,求求你。”
他低頭看她。“求我什麼?”
她不敢看他希冀的眼神,別過眸。“周在秀……我知道她是你會喜歡的類型,她比我適合你。”
他動作一滯,兩秒后,緩緩放下手。
她深吸口氣。“我三十歲了,鄭雍。”
“那又怎樣?”他澀澀地問。
“現在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她黯然斂眸,悄悄捏握雙手。
“我不想再傷害人,也很怕再受傷,所以,就這樣吧!好不好?”
她膽怯了,三十歲的女人,失去了為愛情飛蛾撲火的勇氣。
聽着這樣的自白,鄭雍的心,痛了。
這晚,飯店迎來了一場熱鬧的耶誕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