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要!」戚仰寧嘴裏打死不肯,卻莫名的移動了腳步,任她擺佈。
看着崔迎喜強拉戚仰寧離去的這,幕,姬無雙還是忍不住笑了。
柳無名斜睇着她,「你還敢笑啊?小心主子剝了你的皮。」
姬無雙抿了抿嘴,雖忍住笑聲,眼底仍藏不住笑意。
戚仰寧這一病燒了兩天一夜,崔迎喜親自給他煮葯燉湯,看着他服下,若他不從,她便像教訓三歲孩子一樣念到他幾乎快投降。
柳無名跟姬無雙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憋笑憋得都快內傷了。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戚仰寧,自五年前老侯爺遭人下毒身亡后,原本性情開朗的他就變得陰沉寡言,他為了明哲保身、積存能量,因此事事謹慎、步步為營,學會了七情不上面的本事。
可這樣的他在崔迎喜面前,卻再也冷不了、酷不了。
她就像是他的剋星般,總讓他惱得不知所措又無計可施,甚至還乖乖的讓她牽着鼻子走,這看在他們這些暗衛眼裏萬分驚奇,都不知道這崔迎喜究竟哪來的魔力,能教孤高的主子豎起白旗。
第三日,戚仰寧退了燒,自睡夢中醒來,視線一瞥,只見崔迎喜趴在桌旁睡着,手裏還抓着一本書。
想起這兩三天她親力親為的照顧自己,他心裏有種微妙的感覺,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伸展一下四肢,覺得輕鬆許多,雖然她弄給他吃的葯仍是難以入口,但似乎起了療效。
不愧是神醫的關門弟子,雖然是個女流之輩,實力還是有的,突然,他瞥見她手裏抓着的竟是那本《日出藥典》,而一旁有本冊子,上頭有字,他驅近一看,發現她把炭條削尖,在冊子上寫着漢字跟日出國的文字。
戚仰寧十分驚訝。他以為她只不過喜歡稀少的古籍珍本,不見得能理解其中內容,才讓無名挑了這本先皇賜給父親的《日出藥典》來賄賂她,萬萬沒想到在這深山野嶺之中,竟然有人懂得異國文字?
正想搖醒她並詢問相關事宜,鼻子忽地一癢——
「哈……哈啾!」
這一下,驚醒了崔迎喜,她整個人跳起來,兩隻眼睛瞪着他。
「你幹麼?」看他不知什麼時候偷偷站在她身邊,她露出防備神情,「又想捉弄我嗎?」
他濃眉一擰,他堂堂一個安國侯,哪會沒事像個調皮鬼一樣捉弄她?
可念頭才閃過,他又想起自己正是為了要捉弄她才遭羊咩咩踹進水裏,染了風寒,他不由得嘖了一聲,坐了下來。
「欸,」他看着她,「我問你,這字是你寫的?」他指着冊子上那些異國文字。
她知道他指的是日文,點點頭。
「你看得懂?」他一臉懷疑。
「嗯。」
她奶奶是中日混血,她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從小就有機會接觸並學習日文,在家也常以日文跟爺爺奶奶交談,雖然他們在她八歲及十二歲的時候先後過世,但之後她又在補習班上了三年課,也考過日文檢定,一般的聽說讀寫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戚仰寧眉心一擰,細細的打量着她,「你為什麼懂?」
「我自修。」她隨口胡謅。不是她不老實,而是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自修?」他一臉狐疑。
宮裏那些太醫們就算是自修,也不見得有辦法理解並譯出這本《日出藥典》,也就是因為根本沒人能讀懂,先皇才會將它當禮物送給喜歡收藏書冊的父親。
而她竟自稱靠自修便有辦法讀懂這本書?
「怎麼可能?你區區一個……」
「幹麼瞧不起女人?你娘不是女人?你不是你娘生的?」猜到他又要說出那種性別歧視的話,她直接打斷他。
「我聰明不行嗎?」她氣呼呼的瞪着他,「我悟性高、天賦異稟不行嗎?你這人真奇怪,女人跟你有仇嗎?你是不是被女人狠狠甩過,心靈受創啊?」
他都還沒說到話,她就劈哩啪啦說了一串,他懊惱的皺起眉頭,正想好好反駿幾句,鼻子又癢了。
「哈啾!哈啾!」
「喂!」崔迎喜以袖掩面,嫌惡的瞪着他,「別朝着我打噴嚏,會傳染的。」
她從腰間拿出一個自製的布口罩。
「喏,這戴着。」她以命令的語氣說。他滿臉疑惑,「這是什麼?」
「這東西叫口罩,是我自己縫的,你戴上后,就算打噴嚏也不會傳染給別人。」說完,她非常強勢的幫他戴上。
他心裏雖抗拒,卻莫名順從的戴上。
這時,柳無名跟姬無雙走了進來,見他醒來並下床,十分歡喜。
「主子,了吧?」
「不礙事了,」他轉過頭,「不過是風寒……」
他一轉身,柳無名跟姬無雙瞪大眼睛看着戴着口罩的他,那模樣太滑稽,令他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戚仰寧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着他們,他們見狀趕緊把嘴閉緊,強自冷靜。
「出去!」他指着門口,要兩人立刻自他眼前消失。
若是可以,他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喔不,是把崔迎喜這老讓他出糗的丫頭給埋了!
已經秋天了,空氣里漸漸嗅聞得到樹葉凋零的氣味。
崔迎喜帶着羊咩咩外出散步,一人一羊悠閑的漫步在林間。轉眼間,她穿越至此已有九年光景。這些年她一直待在赤岩谷,不曾去過其他地方,雖然她是個隨遇而安,物來順應的人,但有時她也會想,難道她終其一生都要這麼過了嗎?
「唉?」她輕嘆一聲,想起那個老把她一個人丟下的神醫。
「咩?」羊咩咩挨在她身邊,像是明白她的心情般叫了一聲。
她摸摸牠的頭,「咩咩,幸好有你陪我。」
突然,眼前出現一個蒙面黑衣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崔迎喜心下一驚,這人煙罕至的幽谷之中竟出現這等打扮的人,顯然不是善類。
她警覺的拉着羊咩咩轉身要跑,黑衣人騰起一躍,落在她面前。
她退後兩步,慌張地問:「你要做什麼?」
「尋仇。」對方聲音壓得極低。
「我從沒跟人結怨,你找錯人了。」見鬼了,她除了神醫跟那些農家獵戶,還有偶爾尋上門來求見神醫的人之外,壓根兒沒接觸過誰。
「沒錯。你是無常老人的關門弟子,我跟他是世仇,尋他不得便找你了結。」黑衣人說。
「什麼?」她一愣,生氣地喊,「冤有頭,債有主,你為什麼要拿我出氣?」
黑衣人啞然,隨即有點惱怒地道:「廢話少說!」他拔出腰間長刀朝她劈來。
「救命啊!」她嚇得拉着羊咩咩掉頭就逃。
黑衣人追着她到處跑,嚇得她哇哇大叫,只求老天爺快派個人來救她。
突然,林子裏竄出一個身影,正是戚仰寧。
她彷彿見了救世主般朝他奔去,可下一秒又擔心他一個京城來的貴公子,搞不好都自身難保了,怎麼救她?
才忖着,只見戚仰寧赤手空拳迎向黑衣人,兩人直接過起招來。
她看着有些傻眼。還以為這人沒什麼本事,沒想到他居然會武功?
兩人打了一會兒,羊咩咩突然筆直的朝戚仰寧跟黑衣人衝去。見狀,她忍不住大叫——
「羊咩咩!」
羊咩咩不理會,仍朝黑衣人衝去,黑衣人見狀,本能的持刀斬向牠。
「不!」她尖叫的同時,只見戚仰寧伸出手臂,一把抓住了羊咩咩的項圈,將牠往後拉扯。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的刀揮在戚仰寧的手臂上,劃開了他的袖子,也劃開他臂上的皮肉。
「啊!」崔迎喜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衝上前去,顧不得刀劍沒眼。
見她過來,戚仰寧一掌擊向黑衣人左肩,黑衣人踉蹌幾步,眼底不知為何滿是驚慌,連忙轉身幾個騰躍便消失在林徑之中。
崔迎喜跑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只見他臂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她眼眶頓時紅了。
她趕緊拿出腰間的手絹緊緊綁住他的傷口,但血依舊滲了出來,瞬間染紅手絹。
「走,我們快回去,你得立刻止血縫合。」她拖着他就要走。
她那驚慌憂心的表情教他一怔,心頭一陣悸動。
他睇着她的臉,「你該不是想哭吧?」看着她那紅紅的、泛淚的眼眸,他微微皺起眉頭。
她一把抹去眼角因驚怕憂急而迸出的淚花,倔強地道:「誰想哭了?是剛才有東西進了眼。」
「是這樣嗎?你明明......哈啾!」他一連又打了幾個噴嚏,只因羊咩咩正靠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