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們跟在他身邊雖不是天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但吃的喝的總都像樣,怎麼這麼難以下咽的東西他們卻像是在吃什麼人間美味似的?難道是他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無名,無雙,」他一臉嚴肅地問:「當真好吃?」
兩人自知吃的跟戚仰寧不同,生怕他會因此發怒,只好昧着良心點了點頭。
戚仰寧知道他們不會騙他,思索了一下,便也強忍着想吐的衝動,一口一口吃掉了碗中的綠色食物。
就這樣連着三天,他每天都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味道跟口感奇差無比,詭異至極。
這日正值用膳時間,附近農戶前來請崔迎喜抓幾帖止瀉的葯,她便離席而去。
戚仰寧邊吃着那噁心巴啦的午膳,邊瞥着坐在窗邊用膳的柳無名及姬無雙。
思索這幾天的情形,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拿來。」他走過去一把搶過柳無名手上的碗,看見碗中的米飯上是炒過的豬絞肉、還淋上淡褐色蛋汁時,頓時怒火中燒。
「這是什麼?」他瞪着柳無名,「我吃的是那種豬食,你們吃的是這個?!」
「主子息怒!」柳無名跟姬無雙慌張地道。
「息怒?」戚仰寧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你們眼睜睜看着我吃了三天豬食,還要我息怒?」
看主子氣得不輕,兩人雙膝一屈,就要跪下請罪。
「免了。」戚仰寧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放任那丫頭整我三天?」
「主子誤會了。」姬無雙急忙澄清,「此事我跟無名已經私下問過崔姑娘,崔姑娘說她給主子吃的全是有益且具有療效之物。」
「她說你們就信了?」戚仰寧面露惱怒,「你們是這樣保護本侯的?」
「主子息怒。」柳無名緊接着道:「主子不覺得這三日來,氣色、精神好了許多?」
「我讓那丫頭氣得臉都綠了,哪來的好氣色?」他冷哼。
姬無雙續道:「主子印堂的青黑已稍稍退去,我跟無名都發現了。」
經兩人一說,戚仰寧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無名和無雙跟在他身邊多年,向來忠誠堅貞,他不至於懷疑他們聯合崔迎喜來整他,難道那丫頭給他吃的東西真有療效?
正忖着,聽見崔迎喜的腳步聲傳來,他立刻將碗還給柳無名,以眼神示意兩人什麼事都沒發生,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回桌旁。
在這深山野嶺住了幾日,戚仰寧雖覺無聊至極,卻也不至厭煩——除了崔迎喜那丫頭繼續給他吃豬食之外,一切堪稱美好。
那丫頭不知道他的身分,對他十分失禮,不只沒將他放在眼裏,還經常對他大呼小叫,他的地位比她那頭羊還不如。
但話說回來,住了幾日,他還真發現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或許是他吃的那些東西真起了作用,只不過那實在是難吃到讓他不得不猜想她根本是在整他。
中午,崔迎喜吃過簡單的午膳便出去了。戚仰寧覺得無聊,便自個兒到處逛逛,走着走着,他來到一處水邊,看見她一個人蹲在水邊,似乎在採摘植物。
想到她可能又在找什麼奇怪又難吃的東西給他,他忍不住想報個小仇,解解馨悶。
於是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身後,正打算來記獅吼嚇得她哇哇大叫之際,忽聽見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低嗚。
他轉過頭,只見羊哮樣正在他身後,用極度敵視的眼神瞪着他,而且還做出詭異的表情。
他實在不想承認牲畜有表情及情緒,但此時他是真的感覺到牠的憤怒及敵意。
還沒來得及反應,羊咩咩突然用頭上兩支黑角朝他頂來。
「該死!」他暗叫,聲,立刻退後兩步,一不小心踩進水裏,驚動了崔迎喜。
「咦?」她驚訝的看着突然出現的他。
這時,羊咩咩再度逼近,轉個身用有力的後腿,蹬,硬生生把戚仰寧給踹進水裏。
「啊!」戚仰寧一個踉蹌,整個人跌進水中,狼狽至極。
「哎呀!咩咩,你在做什麼?」崔迎喜沒料到羊咩咩會做出這種事,看來牠對第一次見面就恐嚇要宰了牠清燉的戚仰寧真的是深惡痛絕。
羊咩咩看着她,嘴巴開開闔闔的,眼睛擠呀擠的,像是在說話,就在戚仰寧覺得疑惑時,羊哮咩又氣急敗壞的跺着腳蹄子,似乎在跟崔迎喜抱怨什麼。
戚仰寧敢發誓,就在那一刻,他真的看見牠眼底有着狡黠的光。
「什麼?」崔迎喜微怔,「你說他想捉弄我?」
「咩?咩?」
戚仰寧內心驚疑又心虛。真是見鬼了,那頭羊居然告狀?而她竟也能跟羊溝通?她到底是醫女還是巫女?
正想着,崔迎喜轉身瞪着他,「你是想捉弄我被咩咩逮個正着,牠才教訓你的吧?」
「你的羊有病。」他抵死不認,自己堂堂一個安國侯做出如此幼稚之事,傳出去還得了。
「哼!」崔迎喜一哼,「有病的是你,咩咩從不會隨便攻擊人,牠是我養大的,沒人比我更了解牠了,倒是你……就知道你小心眼。」
被說小心眼,戚仰寧雖不服氣卻啞口無言。
「幼稚。」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旋身便帶着羊咩咩走開。
看着她與黑羊揚長而去的身影,他氣得直槌水面,水花濺得他滿頭滿臉,也教他氣得七竅生煙。
而一旁,正有人躲在暗處搗着嘴,因為不敢笑出聲音而忍耐得全身顫抖……
【第二章】
「哈……哈啾!」
一早,戚仰寧便哈啾個沒完沒了,不是他又過敏,而是因為昨兒個掉進水裏受了風寒。
「主子,您沒大礙吧?」柳無名一邊伺候他着衣,,邊憂心的問着。
「沒事,只是着涼。」
「要不要請崔姑娘替你抓帖葯?」
在這無常居待了多日後,他發現崔迎喜是真有些本事,這山裏的獵戶及農家似乎也十分仰賴她。
戚仰寧白了他一眼,「一大早別跟我提那丫頭的事。」
他會着涼還不是拜崔迎喜跟她那頭瘋羊所賜?哼,這筆帳他戚仰寧遲早會討回來。
着裝完畢,走出房外,崔迎喜已備好早膳,姬無雙正在一旁幫忙,兩人還有說有笑。
見兩人活像一對好姐妹,戚仰寧冷冷的瞪了一眼,迎上他的眼神,姬無雙立刻斂起笑意,換上一張嚴肅的臉。
「用膳嘍,昨天張大叔打到一頭大山豬,送了我一條蹄子跟兩斤肉,今天我煮了好吃的肉羹。」崔迎喜說著,一臉歡喜。
戚仰寧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什麼好吃的肉羹?不知道又弄了什麼鬼玩意兒來整我。
在桌旁坐下,往面前那大碗一看,果然又是看來十分可疑的東西。他正想抱怨,冷不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哈啾!」
崔迎喜一見,嫌惡的看着他,「喂!你太不衛生了,幹麼往碗裏打噴嚏?」
他沒好氣的回她一句,「反正你弄的鬼東西跟鼻涕相差無幾。」
「你說什麼?!」崔迎喜兩顆大眼不悅的瞪着他。
居然說她弄的東西是鼻涕?哼,為了給他治病,她這幾天可是很努力在查閱醫書,想找出他身上的毒耶。
沒錯,她是故意弄難吃的東西給他吃,但那都是不錯的藥草,她可沒虧待他。
「咦?」這時,她突然發現他臉色潮紅得不太尋常。她一個箭步上前,手掌便往他額頭上一按。
她這有違男女授受不親的舉動教他整個人怔愣住,不知怎地,明明該惱怒,心裏卻產生悸動。
「你燒得厲害呢。」崔迎喜蹙起眉頭,「都幾歲人了,連自己發燒都不知道嗎?」
經她一說,柳無名立刻憂心地道:「主子,你……」
「不礙事。」戚仰寧搖搖頭,「不過是個小小風寒,何必大驚小怪,我……哈啾!哈啾!哈啾!」
話未說完,他又狼狽的打了幾個大大的噴嘻。
他懊惱極了,低聲嘀咕,「都是你那頭瘋羊惹的禍。」
「你別賴咩咩了。」崔迎喜一臉不以為然的反駁,「是你想捉弄我在先,還怪咩咩。」
此話一出,姬無雙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已從昨兒躲在暗處保護主子的趙無垢那兒聽說了此事,她也告訴了柳無名,也就是說,他們那平時冷酷倨傲,不苟言笑的主子幹了什麼幼稚的蠢事,他們全知道了。
戚仰寧瞪她一眼,「姬無雙,你笑什麼?」
姬無雙急急收住笑意,惶恐地說:「無雙知罪。」
「你們這群……哈啾!哈啾!」
「我的天啊,拜託你別來了。」崔迎喜一手以袖掩住口鼻,一手拉着他的手,「快給我到床上去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