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投降

第二六九章 投降

“極度的煎熬中——全軍上下,人人皆一夜未眠——我們終於迎來了東方天空微露的晨曦。”

“按時間推算,這個點兒,四條‘炮艦’該回到左育了。”

“可是,我們沒有等來‘炮艦’,我們等來的是——善娘。”

“按時間推算,因為要籌集船隻——春水社在端雄的勢力再大,再如何‘叱吒立辦’,籌集相當數量的船隻,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善娘本不該這麼快就回到左育的。”

“而我們一看到善娘的形容,心裏便大大一跳,便曉得——”

“糟了!壞事兒了!”

“善娘渾身濕透,從頭髮到褲管都在滴水,好像剛剛從水裏鑽出來似的——事實上,她確實是‘剛剛從水裏鑽出來’。”

“還有,她的褲管,撕開了好幾條口子——不曉得是被荊棘還是被別的什麼刮扯到了?——裸露的雪白的肌膚上,可以看到清晰的、新鮮的血痕。”

“她的左頸也有一條血痕——也很新鮮;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刀劍所傷,且傷口雖淺,但非常危險——差一點點就割到頸動脈了。”

“伊人面色青白,花容慘淡,檀口微張,高聳的胸脯,不住起伏——那個樣子,似乎就快要休克過去了。”

“我們的心都沉了下去。”

“莫雷爾將軍是唯一的例外。”

“我留意到,一看見善娘,莫雷爾將軍的眼睛便放出了異樣的光芒——並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而是——除了‘裸露的雪白的肌膚’之外,濕透的衣裳緊緊的貼着善娘的酮體,凸的地方更凸,凹的地方更凹,美好的曲線顯露無遺。”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善娘開口了,聲音嘶啞——”

“‘將軍,沒有船了!什麼船都沒有了!——民船、炮艦,都沒有了!’”

“什麼?!”

“民船也罷了,炮艦——也沒有了?”

“‘是的!也沒有了!’”

“善娘說,四條‘炮艦’抵達端雄、泊岸——在此之前,一切都還順利;正當船上、岸上協力轉移重傷員下船——有的重傷員要擔架抬,有的重傷員則由別人攙着,勉強行走——上上下下,一片忙亂,突然,黑暗之中,一批中國人——或許一百五十人、或許兩百人——沖了出來,衝上了‘炮艦’。”

“什麼?!”

“善娘說,這批中國人個個黑衣短打,黑布包頭、黑布蒙面——髮型很奇怪,因為包着頭,看不大清楚,不過,似乎——都是光頭?”

“善娘說,她可以肯定——”

“第一,這批黑衣人,確是中國人,而不是越南人——雖然看不見面目,不過,越南人還是中國人,她輕易就能分得出來——這班黑衣人,幾乎個個高大魁梧;而且,相互之間,說的也是中國話。”

“第二,這批黑衣人,一定是軍人,而不是江湖人士——天底下沒有這樣的江湖人士!雖然,她也從來沒見過如此……厲害的軍人!”

“善娘說,這批黑衣人,個個都是格鬥高手——且都不是江湖功夫;而且,相互之間,配合嚴密,動輒以二打三、以二打四。善娘說,她也算是有些功夫的,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可是,這班黑衣人的招式、打法,她從未見過!”

“善娘雖然看上去嬌怯怯的,但她對於自己的評介,我們不能不相信——莫雷爾將軍的遭遇,可為明證啊!”

“‘四條炮艦上的富浪沙人,攏在一起,人數並不比這批黑衣人少,但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就像……被斬瓜切菜一般!’”

“我們相互以目:被……斬瓜切菜?”

“中國人居然有那樣的一支部隊?或者說……世界上居然有存在那樣的一支部隊?”

“留意到我們異樣的情緒,善娘加上了一句,‘當然了,變起倉促、毫無準備,亦是……原因之一吧!’”

“她說,她自己也險遭毒手,仗着身手敏捷,水性精熟,躍出船舷,跳入河中,方才逃過一劫。”

“她說,她不曉得這班黑衣人是什麼時候潛入端雄的?也不曉得,目下的端雄變成了什麼樣子?四條‘炮艦’既已落入中國人的手裏,憑她一己之力將之奪回,沒有任何可能,而在水裏看過去,岸上,更多的黑衣人陸續趕到——事已無可為了!”

“當務之急,是將此變故儘快通知左育的大軍!”

“於是,她游到安全地帶之後上岸,在黑暗中長時間艱難跋涉,接近左育的時候,重新下水,游過中國人的陣地之後,再次上岸。”

“原來如此!……”

“我們預感到善娘帶來的是壞消息,可是,沒想到消息壞到了這個地步啊!”

“怎麼辦?!”

“這一回,真沒有人曉得該怎麼辦了。”

“真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有人說,天色放亮之後,無論如何,要組織一、兩次對左育的中國人的進攻,萬一……能夠打破他們的封鎖呢?”

“沒有人臧否該提議,但聽眾們的表情說明了,對於這個‘能夠’,沒有任何人有哪怕……百分之十的信心。”

“事實上,那位提議者本人就對自己的提議沒有什麼信心,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其意,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目下,似乎只有唯一一條路可走了。”

“事實上,我想,此時,已有不止一個人想到了這條路,然而,沒有哪個肯主動說出口來。”

“半個小時之後,天色正經放亮,河面上出現了四條‘炮艦’——就是我們的那四條‘炮艦’;然而,望眼鏡中看得清楚,紅藍白三色旗已經不見了,在艦艏高高飄揚的,是‘紅浪血睛藍鯊’旗。”

“‘換旗’的‘炮艦’的到來,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們的心,還是再一次沉了下去。”

“任何僥倖都不存在了。”

“不過十五分鐘之後,偵察來報,追兵到了!——具體人數暫時不能確認,不過,至少在八千人以上吧!”

“至此,南、北兩個方向的敵人攏在一起,已數倍於我了。”

“不用再糾結是否要‘組織一、兩次對左育的中國人的進攻’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追兵並未立即發起進攻,河面上的‘炮艦’亦不言聲,我們和數倍於己的敵人,就這樣沉默的對峙着。”

“中國人在等什麼呢?”

“當然——我們曉得他們在等什麼。”

“大約下午三點十分左右吧,在詭異的寂靜中,遠遠一聲巨響,司令部里,不止一個人——包括我在內——‘啊’一聲,輕輕的叫了出來。”

“接着,我們聽到了炮彈的呼嘯聲由遠而近。”

“無比漫長的幾秒鐘之後,炮彈爆炸了——炸點距司令部,不過三十米左右。”

“絕望攥住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

“可是——咦?我們沒有等來第二枚炮彈呢!”

“我們等來的,是中國人的特使。”

“‘阿爾諾將軍,敝部張副軍團長命我轉達他對您的敬意。’”

“‘謝謝……張將軍勛名卓著,我久仰了。’”

“‘張副軍團長認為:在目前的情形下,貴部繼續進行戰鬥,已不存在任何軍事上的意義,他要求您和您的部下放下武器,向我部投降;他以軍人的榮譽向您保證:您和您的部下,都會得到尊嚴的、適當的待遇。’”

“阿爾諾將軍沉默了。”

“他沉默了……大約一分鐘吧。”

“這真是……歷史上最長的一分鐘啊。”

“終於,阿爾諾將軍開口了——雖然他極力掩抑,但我還是能夠聽出語氣中那難言的苦澀——”

“‘好的,我接受張將軍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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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引述的《安南戰紀》,至此暫告一段落,下一章,就是《亂清》自說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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