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是在聽見楚流川尖銳的聲音時，意識才緩緩清醒過來。
“麥克，你說什麼？媛媛不是因為腦震蕩，而是因為營養不良所以才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
“是的，流川，我們依你的要求給陳小姐做了腦部斷層掃瞄，也做了身體上的各項檢查，發現她的腸胃已經有兩三天粒米未進，只有喝流質物體的現象……”
“不可能！這幾天她都是和我在一起吃飯，我親眼看着她把食物吃下去的。麥克，你的檢查報告是不是有錯誤？”楚流川一口否絕掉他的說法。
陳媛媛嚇了一跳，甫張開的眼睛忙不迭地閉上。糟糕！她怎麼會營養不良？現在好了，她還因為運動過度而摔倒，這一切全曝了光了，完了……他一定非常生氣，她得先想好個理由，再清醒才好！
“流川，若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會為你這句話扁你一頓！我告訴你，東西吃了也可以吐出來，依我看你女朋友八成是減肥減得走火入魔了，也難怪啦！如果我是她，有像你這麼一個英俊的男朋友，一定也很希望自己趕快瘦下來，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嘛！”麥克不悅地撇撇嘴。這傢伙竟然懷疑他的專業技術。
“我和她提出交往的要求時她就是這麼胖了，雖然她是為了我要減肥，但我並沒有要她斷食……”楚流川心頭一震，卻忍不住要為自己辯解。他壓根沒有想到陳媛媛會為了快點瘦下來而採用絕食這麼激烈的減肥方法。
“這你不該說給我聽。你有確實地把這個想法告訴你的女朋友嗎？”麥克打斷他的話。其實像陳媛媛的例子他看多了，她們的心態他非常了解。
“我……”他沒有！楚流川猛然頓口。
事實上他非但沒有把他的想法告訴她，甚至他還希望她可以更努力一點，難道……
“大哥。”楚流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流楓，你來了。小偉偉沒事吧？”楚流川和麥克同時轉過頭看着走進病房的楚流楓。
“他沒事，只是嚇了一跳，雅妮先把他帶回去了。她還好吧？”楚流楓微皺着眉頭看着仍昏迷不醒的陳媛媛。
她摔倒的情形徐若薇已從頭到尾報告給他聽，包括了她這一個月來的減肥狀況和成果，一個月零三天卻足足瘦了將近十四公斤，這個數字是驚人的，卻也證明了她的決心和毅力……但這也讓他更加擔憂。
“她沒事，雖然撞到頭卻沒有腦震蕩，只是營養不良而已。”回答的是麥克，他很好心地再度說明。
“麥克！”楚流川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他是交到損友了嗎？竟然這樣明白地一再提醒他！
“營養不良？”楚流楓錯愕地叫道。
“你們兄弟聊聊吧！我門診那還有事情，得過去了。她這瓶點滴打完，人要清醒過來，就可以回去了。我們後天楚偉生日上再見吧！”麥克無奈地說著，朝他們揮揮手就走出特等病房。
“大哥，她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營養……”麥克一走，楚流楓立刻狐疑地問道。身為陳媛媛的美體雕塑師，具有營養師和整型醫師執照的大哥竟然會讓他的個案搞到營養不良的下場？
“都是我不好，我想她是為了我才偷偷地不吃東西，想儘可能地在短時間內瘦下來，而我也沒去注意，只是欣喜她比預期中還順利減重。唉，我這個男朋友還真是糟糕啊！”楚流川瞟過躺在病床上猶然未清醒的陳媛媛一眼，心情變得更加沉重和不安，他自責地收回目光。
“你知道媽決定在後天小偉的生日上順便為你們訂婚的事情嗎？”楚流楓看了看他好生自責的臉，他思索着宣佈。這還是剛剛妮妮偷偷跟他說的獨家內幕消息。
“訂婚？”楚流川完全沒心理準備地驚叫道。
陳媛媛亦嚇了一跳！幸好他們顯著談話沒注意到她的異狀。只是訂婚……這也太快了點吧？她的身材還沒有瘦到標準體重呀！尤其剛剛楚偉說的那番話，她聽得不是很了解。
“是呀，大哥，一旦訂婚下去，要反悔就沒那麼容易。”楚流楓好心地提醒他。看到陳媛媛這種情形，他不能再保持沉默。
“反悔？你又來了！我不是要你別再提起這件事嗎？訂婚或許是早了一點，但也未嘗不可。”在經過乍聽的驚訝，楚流川受不了地睨了楚流楓一眼。畢竟他從來都不討厭陳媛媛，也不排斥想要娶她為妻的念頭。
“未嘗不可？大哥！結婚不是兒戲，陳媛媛是認真的，那你呢？”楚流楓不以為然地看着他大哥這副無所謂的態度，這令他光火。
“我也是認真的。”楚流川不解地看着他臉上不悅的神情和口氣。
他是真的想要和她訂婚！陳媛媛不禁滿心雀躍，差點就忍不住地叫出聲。
“你真的是認真的嗎？從她減肥的態度和情況，她為了你是真的想讓自己外貌足以配上你，看得出來她是非常認真地在愛你。那你呢？你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和她交往呢？就因為小偉想要她當你的新娘，你就神經地真跑去追求她？別再說只要小偉喜歡你就會喜歡的鬼話！你看看她，人長得不漂亮又胖得跟只豬似的，這樣的妻子你真的無所謂嗎？既上不了檯面，看了也沒感覺，你真的可以忍受嗎？就算你都不在乎，假若她一旦知道你根本就不愛她，只是因為小偉偉想要她當嬸嬸，你想她會做何感想？到時……”
“夠了！”楚流川冷冷地斥斷他的話。
什麼？陳媛媛震驚得說不出話，只能緊閉着眼睛。
老天啊！她聽見了什麼？川追求她真相竟然是因為楚偉的要求？這……這怎麼可能？哪有人會為了侄子的喜愛就……不，不對，她摔倒前楚偉也說了類似的話語……
“你我都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你敢說你是因為喜歡她才追求她的嗎？還是你已經愛上她才願意跟她訂婚？要我說，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你根本就已經騎虎難下，不知該如何告訴她了對不對？因為她認真愛你的心情讓你深受感動對不對？大哥，感動不是同情，同情也不能變成愛情，你這樣的心態萬一讓她知曉，她一定會受到傷害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愛你，可是你根本就沒有辦法回應她的心因為你並不愛她，你只是為了小偉而勉強自己接受她，你這種心態太自私了，不如趁現在還來得及，坦白地對她說清楚……”
“你說夠了沒有？或許我當初是因為小偉偉才追求她，也或許我的確沒有愛上她，但我也不討厭她呀！而她的真心的確讓我很感動，我是很認真地想要娶她的，我相信日子一久，我會喜歡上她的。你說得沒錯，我的心態的確很自私，但最起碼我願意許下承諾一生都不負她，這樣應該夠了吧？”楚流川動氣地聲明。他若不是他弟弟，他真的會揍人！
天啊！陳媛媛緊咬着牙齒，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她究竟聽到了什麼？原來他真的是因為楚偉……根本就不是她的內在真、善、美吸引了他，而是因為楚偉……好一個容華會老去、唯有真心永遠，這一切竟是可笑、瘋狂，又如此難堪……
“這樣真的夠了嗎？何必自欺欺人，毫無愛情的婚姻一開始或許沒什麼問題，但時間久了……一旦你無法愛上她，你認為她還會感覺不出來嗎？除非她是白痴或死人，要不然她還是會察覺得到，那時可能就不只是她的心受到傷害，她……”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別要妄下斷語！你就真這麼認為我不會愛上她？”楚流川口氣很差地打斷弟弟的話。
因為這個後果他並非沒有想到，但是他也並沒有要玩弄她的感情的意思，他是真的想和她結婚，並努力地讓自己去愛上她，這樣卻被他弟弟說成有多萬惡不赦似的，他真有如此罪大惡極嗎？
“明天邱小小來公司拍廣告，我聽說她約了你出去吃晚餐，而你答應了她，有這件事情嗎？”楚流楓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沒錯，但那只是她有事情要找我談罷了，難道我和別的女人吃個晚餐就有讓你認為是我不可能會愛上媛媛的感覺嗎？”楚流川嘲諷地反問道。他這個當事人都不曉得自己未來的心情會是如何，他這個局外人卻在這兒仿若知曉天命似的批判他！
“我沒有這麼認為，只是我記得你曾經和邱小小一起出國去玩，住同一個飯店同一個房……”
“夠了！流楓，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你不認為你管太多了嗎？就算我曾經和邱小小上過床，我想那也不關你的事，而我和陳媛媛的事也用不着你費心！”楚流川沉下臉，聲音冷得凍人。
“對不起，大哥，是我僭越了。可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幸福來開玩笑，算我多事，既然她沒什麼大礙，公司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那我先走了。”楚流楓一震，隨即了悟地致歉。
他是怎麼了？就算再擔心也不該插手大哥的私事，只是一想到陳媛媛，他就是覺得渾身不對勁。也並非她不好，經過這一個月來的觀察，他也知道她是一個好女孩，只可惜他們的婚姻不該是建立在這樣荒誕不經的動機上，試想這個婚姻如何會幸福？
“嗯。”楚流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們一起出去吧！我順便把媛媛的醫藥費給結清。”
“嗯。”楚流楓點點頭，兩個人相偕走出病房。
當病房傳來關門聲響，陳媛媛這才張開了眼睛，眼淚立刻湧上了眼眶。
原來這才是她的愛情真相！這……就是她所愛的男人！但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從他提出要求的那一刻，她就覺得事有蹊蹺了不是嗎？對一個甫見過一次面的女人，還是在那種不歡的情形下……
而她居然還會笨得相信他的理由！
“呵呵……”
照照鏡子也該清楚地看到自己是什麼德性呀！楚流楓說得對，她既沒有邱小小漂亮，上枱面又胖得像條豬，她竟然還會傻傻地相信他美麗的謊言；那包裹着糖衣的甜言蜜語一旦褪去包裝啊……
竟是如此不堪！
“嗚……”她閉上了眼，一顆心像被千根針給扎了萬個洞似的疼痛。
她的心在滴血，為了自己付出的真心，一個她早該猜測到的現實，楚流川不是她所能匹配的男人，誠如他所言，在她二十六年的歲月里，壓根就沒有男人追求過她，而外表出眾、身世非凡的他居然會追求她……
她是個大白痴！
能怨得了人、能怪得了人嗎？是她自欺欺人、是她被這唯一的追求給蒙蔽了雙眼和智商，她又能怪誰？隨便想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卻傻傻地一頭栽了進去……
她該怎麼辦？
淌着淚的眼茫然地睜開來，視線在對上一旁鏡子中的自己時失了神……
※※※
她不該來的！
今天是夢姝紗華拍攝廣告的日子，和一個半月前相同的情景。陳媛媛唇邊掠過一抹苦澀的笑容，凝望着透明玻璃窗內的美麗模特兒們，心情卻是相同地自慚形穢。因為無論她這一個多月來瘦下了十四公斤，她仍然還是個超胖的女人；再說就算讓她瘦到符合國際的標準身材又如何，她的臉永遠也不會變成漂亮寶貝……
“媛媛？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驀然，一聲叫喚驚醒了陳媛媛。
楚流楓！
“楚總經理。”她不自覺地瑟縮一下，為自己在他眼中不堪的評價。她還以為不會被人發現她的偷窺，孰料……
“你是來公司看廣告拍攝，還是來找我大哥？不過他今天可能會忙得沒空陪你喔！”楚流楓若有所思地說明。從辦公室的監視器看見她時，他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不過她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懼怕他？還有，令他不解的是，她為什麼躲在門外偷看卻不進來？這引起他的好奇心。
“我知道，我只是……我聽若薇姐說今天的廣告模特兒是邱小小，所以想來請她簽名，卻又不好意思進去打擾，所以……”陳媛媛幾乎無法正眼迎視楚流楓犀利探索的眼光，腦袋頓時慌成一團，只能不知所措地隨口找了個理由，好掩飾自己的慌亂。
“小小的簽名？這有什麼問題，現在剛好是休息時間，我帶你去找她。”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
只是他不懂她為什麼要說謊？沒有必要不是嗎？看着她緊扭着衣角的雙手，楚流楓唇邊掠過一抹興味的笑容。她明顯地非常害怕無助又緊張，有意思！她的怪異着實引起他的好奇心，特別是邱小小此刻的休息處在總裁辦公室。
“不……不用了，我這樣太冒失了。”見邱小小？陳媛媛嚇得猛搖頭。這樣的她站在邱小小的面前，只會更顯出她的差劣……
“她是廣告模特兒，你跟她要簽名照她開心都來不及了。再說大哥和她很熟，她一定會幫你簽名的，你不用緊張。”楚流楓好心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大門走去。
“不，真的不用了，我……”
“媛媛？你今天怎麼會來公司呀？”在聽見大門傳來異響，徐若薇就看見了一副奇怪的畫面──楚流楓拉着掙扎的陳媛媛進入公司。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若薇姐，我……”陳媛媛一窒，腦袋從被楚流楓給逮到就空白一片。
怎麼會這樣？她只是來看一眼，看一眼她就要走了，誰知這一看就是半個多鐘頭，然後……然後她也不知道。
“徐主任，你來得正好，媛媛想請小小幫她簽名，你幫我帶她去休息室找小小。”楚流楓微笑地開口。好戲還是隱在幕後偷看，他可不想真和大哥傷了兄弟間的和氣。
“咦？”徐若薇一呆，反應不過來地看着楚流楓。
邱小小的休息室臨時改到總裁辦公室，這件事情總經理不會不曉得，如果……雖然總裁和邱小小是有事相談，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總是會惹人非議，尤其媛媛還是總裁的女朋友，萬一誤會了怎好？
“徐主任，還不快帶媛媛過去。”楚流楓深意地朝她使個眼色。
“可是……”徐若薇遲疑了。並非她看不懂楚流楓的眼色，而是和陳媛媛相處了一個月，她發現她是一個好女孩，如果讓她看見了不該看的畫面，那……
“不用了，我想我先去找流川好了，等一下再請邱小姐幫我簽名。你們忙吧！我曉得流川的辦公室，我自己過去找他。”無法面對自己的低劣，陳媛媛慌然地拋下話就匆匆地往總裁辦公室跑去，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見到邱小小時會有什麼樣的心情；而楚流川……她終究還是得面對他，有些事情她還是想問個明白，那時候她或許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媛媛，不可以……”徐若薇想要阻止她追上去。
“天意啊！徐主任。”楚流楓微笑着擋住她的去路，然後就大步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另一方面，往總裁辦公室大步跑去的陳媛媛，甫走到大門口，她就發現大門是虛掩的。她不禁覺得有些奇怪，下意識地放輕腳步從半敞開的大門看進去……
誰料所看見的景象當場讓她如遭電殛般的震在原地！
只見楚流川和邱小小雙雙坐在辦公室里的長沙發上，只是兩人並非並坐，而是邱小小跨坐在楚流川大退上，兩人正爇情地擁吻着……
她聽見自己的心“咚”地一聲掉落到地面，碎成千萬片！
她終於看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同時也找到她愛情的方向和結果；所有的愛恨嗔怨在這一刻化為自嘲的虛幻……
她茫然地轉過身，沒有看見辦公室里的兩人停止了接吻，也沒有看見和她擦身而過的楚流楓，更沒有看見站在轉角處一臉擔憂的徐若薇，她只是茫然地朝前走……
直到徐若薇擋下她。
“若薇姐！”她驚醒了過來，不曉得自己竟然已經走到連接SPA水療館的轉角處。
她愣愣地轉回頭看着不遠處的楚流楓和眼前的徐若薇，這一小段路她走來完全沒有意識，可伴隨着清醒的同時，爇淚湧上了眼眶。
“媛媛，你怎麼了？”徐若薇擔心地問道。她空洞的眼神令她心悸。
“我沒事。若薇姐，今天水療館有開放嗎？我可不可以進去泡一下水？若薇姐，你不曉得我泡上癮了，一天沒泡就覺得渾身不對勁。”陳媛媛用力地眨掉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強擠出一絲笑容地說。糟糕！她不可以讓別人看見她眼淚和脆弱，可是她就快控制不住地哭出來了。
“進去吧，你泡夠了再出來。”看着她滿眶的淚水，徐若薇拍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
儘管她不曉得她看見了什麼，但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個會讓人愉快的畫面，只是她不懂媛媛為何不直接進去問個明白？她有這個權利的不是嗎？
“若薇姐，謝謝你。”陳媛媛在淚落下的同時低下頭跑進水療館。
“別客氣。”
她看見了她的淚水，徐若薇心一沉，眼光在對上走道前方的楚流楓，她突然覺得氣悶，下一秒她已經朝他走去。
“她……”楚流楓不解地看着朝他大步走來的徐若薇，她臉上的忿怒讓他怔然。
“總經理，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懂，媛媛是他大哥的女朋友，他卻要讓她看見這容易引人誤會的情形。
“徐主任，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吧？”楚流楓覺得無辜。
他承認自己是有些居心不良，但他只是想讓他們彼此看見真相，他這樣錯了嗎？他只是想阻止一段沒有幸福的婚姻。再說這一切還是要看他大哥，是他自己讓自己的處境容易引人招議；再來就是陳媛媛也得適時出現才行，所以他相信這一切是天意！
“你……”徐若薇還有話說。
“怎麼回事？流楓、若薇，你們兩個在吵什麼？”聽到走道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楚流川納悶地出來一探究竟。
“沒什麼，大哥，我們只是為了陳媛媛，有點意見不同。”楚流楓無奈地聳聳肩。他也很想知道陳媛媛看見了什麼畫面和情景，只是男主角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女主角的出現。
“媛媛？她在家裏趕case，你們為什麼會為她鬧意見？”楚流川莫名其妙地看着徐若薇臉上怪異的神情和楚流楓饒富興味的眼光，怪怪的。
“總裁，媛媛人現在在水療館。”明知道陳媛媛此刻的心情可能無法面對楚流川，徐若薇還是忍不住地據實以告。然後眼光很不以為然地看着楚流楓。
“什麼？媛媛人現在在水療館？”楚流川怔了一下。
“大哥，你不知道嗎？她一來就急忙地跑去找你。”楚流楓好心告訴他這個消息。
“她來找我？”楚流川聞言一驚。難道……她看見小小對他做出的行為？
“十分鐘前。”楚流楓又很好心地告訴他。
“該死！”楚流川心頭一震，隨即低咒一聲地跑進SPA水療館。
※※※
他從來不曾爇情地吻過她！
站在強烈的水柱底下，任激水直接衝擊着她的頭頂，她告訴自己她不該介意的，昨晚她不是就看清自己的愛情了嗎？事實上她若誠實一點，這一個多月來的交往，雖然他們每天都相處在一起，可除了一開始他還曾對她做出一些較親匿的行為和言語外，根本什麼也沒有，更別說後來他們中間都還有楚偉的存在……
那令她眷戀的吻亦不超過十秒鐘！
她喜歡楚偉，他是一個很可愛又天真的小男孩，沒有人會討厭他，他總是不吝於讚美她的好手藝，也坦白地直接批評她的胖身子，相對於楚流川──他的眼光總是放在楚偉身上，他的視線也總是跟着楚偉流轉，對她所做的一切，除了微笑還是微笑。總以為那是他表達的方式，寒蓄優雅的一個人，今日才知道他可以是爇烈而激情的……
淚水狂涓不止地從眼中滑落，混雜着頭頂溫爇的激水，唇邊嘗到一股鹼濕的苦澀，望着水中的倒影──一個肥胖的身形、一頭散亂的頭髮，和一張因水紋波動而扭曲變形的圓臉……
一直都知道自己和美麗是沾不上一絲邊緣，在世人的眼中她甚至是醜陋的，因為她臃腫的身體，朋友都說她這樣很可愛，到今天她才知道朋友的善良，她其實是可憐沒人愛……
他卻追求了她！
她驀然地抬起頭。是呀，像她這樣的胖女人，有哪個心理正常的男人會想要追求她？結果他追求了她……
為了寵愛楚偉，他勉強自己去接受她，可這之間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逼不得已……
他真的是個溫柔的男人！
“媛媛。”
楚流川一走進水療館就看見她仰抬着臉面對着激水，紅腫的雙眼掩飾不住她哭過的痕迹，他的心不禁一沉，愧疚感油然而生。
陳媛媛一震，視線在對上那正朝她走來卻滿臉焦急的楚流川，她的心很痛很痛，情緒卻是無以名狀的平靜……
“流川，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她配不上他這樣的好男人，或許他欺騙了她卻也讓她嘗到愛情的甜美和苦澀──一段她本以為永遠都可能不會擁有的感覺。她這樣的胖女人居然也能談戀愛，而且還是和一個英俊富有的男人喔！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擁有的，她其實是幸運的。
“媛媛，你過來怎麼沒有通知我去接你？而且你身體還……”來到水池邊，她臉上祥和的面容教楚流川更加忐忑。
如果她看見他和邱小小接吻的那個畫面，她的臉部表情怎麼可能會如此平靜？他是她的男朋友，卻和別的女人親爇，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做得到完全地無動於衷，除非她沒有看到。可她紅腫的雙眼又該做何解釋？他被搞糊塗了。
“謝謝你。”他在擔心她，那表示他仍是有點在意她的感受，她還要再怨怪什麼？陳媛媛了悟地對着他微微一笑。
這一個月來她非常地快樂，他想必是很痛苦吧！勉強接受一個自己不喜愛的女人，還真是難為他了，她不得不佩服他真是個很有勇氣的男人。是她該把快樂還給他的時候了，至於痛苦……就留給她獨自來嘗吧！
“咦？”楚流川一愣，反應不過來地看着她臉上那抹解脫似的溫柔笑容。
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她的臉──很美！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她的話掠過心頭令他陣陣不安。
“我是說，你這麼忙怎麼還好麻煩你來接送我。這一個月來真是讓你辛苦了，所以我才跟你說聲謝謝。”回首過往，陳媛媛誠摯地對他致謝。
他唇上那抹艷紅的唇形讓她更加看清自己以往的幸福，優秀的好男人本就該匹配完美的好女人，她竟有幸偷得了一個多月的時光，上天算是很眷顧她了。心痛是免不了，但還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一思及此，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很快地別過臉去。
滾落的淚珠瞬間刺痛了他的眼！儘管她很快地轉過頭去，他仍是瞧見她強忍住的脆弱……
“你看見了對不對？”他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但是他可以解釋。
不要哭！她已經想開了不是嗎？可控制不住的淚水讓她哽咽得無法言語，她只能點了點頭。
“你可以生氣，我和小小接吻其實是因為……我想，說什麼你可能都不會相信，但你絕對可以放心，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我的女朋友只會是你！當然，你有絕對的資格生氣，若你想要我的解釋，我也可以……”她的背對沉默，讓他良心不安。
“不用了。”陳媛媛抹掉淚水，緩緩地轉過身。他俊美的臉龐讓她動容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