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柳少觀和岳松揚沒有離去,他們仍然跟着上青城山。
沿路夜宿客棧時,凌鶴群依然只叫一間房,每天晚上待在房裏為柳湘湘運功,練功后就趴在桌上睡覺,不然就隨便鋪了幾件衣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起初柳少觀和岳松揚頗有微詞,後來見他們並無輸越禮教之舉,也樂得把凌鶴群當丫環使喚,一路走了十多天,竟然相安無事。
柳湘湘的身子更弱了,她日夜用心練功,但是天生體弱,即使凌鶴群天天耗盡內力為她調理,病情仍然不見起色。
凌鶴群憂心如焚,卻又不敢趕快馬讓她顛箕,只能耐着性子,盼着上山以後,太師父能治好她的病。
這天,終於進入青城山區,馬車無法進入,凌鶴群將包袱和長劍系在腰間,背起柳湘湘走山路,柳少觀和岳松揚則各自捧了藥箱子和衣箱子。
走上好一段路,柳少觀抱怨道:“不就是青城山嗎?怎麼那邊好多道觀不走,而撿這偏僻山路?”
凌鶴群白了他一眼二少觀弟弟,沒人叫你跟着來呀!如果你想去那邊當道士,悉聽尊便,我是不會挽留你的。”
“你好好帶路,仔細背着我大姐,別把她摔着了。”
“好弟弟,你也仔細拿好藥箱子,否則到時你家大姐找不到葯吃,我就熬了你的骨頭幫你家大姐燉補。”
“你到底會不會背人?讓我來背大姐吧!”
“算了吧!你難道不知道我師叔很重嗎?你骨架還沒長全,一身瘦肉怎麼承受得起呀?”
“是我家的大姐,就要由我來照顧。”
“二弟,謝謝你,我讓鶴群背着就好。”柳湘湘望向柳少觀,露出了微笑。近日來少觀的態度有了轉變,開始會關心她的起居,光是這點就已經讓她十分窩心。
凌鶴群還在嚷着:“我也說過了,是我的師叔,我就是不讓別人照顧。”
“哎!鶴群,你不是答應我,不欺負我二弟了嗎?”
“是,師叔。”
一聲師叔叫得宏亮有力,柳湘湘羞得把頭埋進凌鶴群的頸項中。岳松揚見了,只能在鼻子裏噴出氣,卻是莫可奈何。
過了片刻,柳湘湘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凌鶴群的肩背,流目四顧,周圍是高山翠峰,雲霧繚繞,古木參天,優靜深邃,人說“峨媚天下秀,青城天下優”,此情此景,不但生平所未見過,以後也恐難再見,她心情激蕩不已,呼吸不覺變得急促。
“你怎麼了?”凌鶴群轉頭詢問。
“我好高興,終於可以見到師父了。”柳湘湘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原先想說的是“死也瞑目了”,但怕他不高興,趕緊換了另一句話。
凌鶴群重重地踏出腳步,他早就猜到她要講什麼,但他絕對不允許她講。
山路行去,柳湘湘或醒或睡,到了黃昏時刻,終於在一片氤氳細霧中,他們聽到了有人在縱聲大笑。
“是師父!”柳湘湘醒了,掙扎着要離開凌鶴群的背。
“我背你過去。”
白霧逐漸散去,眼前豁然開朗,只見茂密山林之間,有茅屋一間,山洞數個,清溪一條,還有一位鬚髮飄飄的玄衣老者,站在一個土丘上哈哈大笑。
他拿了兩塊石塊相擊,口裏高聲念着:“巧妹妹啊!你死的好,死的妙呵!人生數十載,你也跟了我受了幾十年的苦,你老愛罵我喜歡四處雲遊,就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煉丹藥,可是你不知道啊!我帶了婆娘出門更麻煩,既不能逛窯子,路上也不能看美人,呵呵!如今你死了,我過了二十年的自由日子,真是快樂如意啊!”
柳少觀聽了,不覺皺眉道:“他就是江湖奇人丁漢唐?怎麼瘋瘋癲癲的?”
柳湘湘驚道:“是師母死了嗎?”
凌鶴群笑道:“早死了二十年,不知道太師父今天又在發什麼瘋?”
只見丁漢唐又繼續敲擊石頭,手舞足蹈地叫着:“我知道了,你就是愛那個小白臉,可小白臉和我比劍輸了,你只好嫁給我。現在小白險也死了,這倒合了你的意,你在陰間寂寞了二十年,他一去,你們正好相親相愛,恐怕我下去的時候,你也不理我了,嗚嗚……”
才哭了兩句,他又雙臂一振,目光瞿鑠,兩掌拋開石頭,立時將遠處山壁鑿出兩個深洞。眾人看了,莫不驚訝老人家的功力深厚。
凌鶴群聽明白了,笑道:“原來是太師父的情敵死了,他正在吃死人的醋。”
丁漢唐又搖晃着白髮,在土丘上踩來踩去,大喝一聲:“算了,算了,我還是繼續在世上看美人,你們兩個去相親相愛。小白臉,等過個幾年我下去了,咱們再來大戰三百回合……”
柳湘湘爬下了凌鶴群的背,小聲地道:“師父好像很傷心?”
“他哭哭鬧鬧,一下子就沒事了。”凌鶴群習以為常,他小心地攙住了她。
“咦?”幾個人的談話聲終於驚動了漢唐,他眯着眼望了過來。“你們是誰?”
“師父,是我,湘湘!”柳湘湘走上前去,就要拜倒。
“哎呀!是我的湘湘愛徒,我等你好久了。”丁漢唐興奮地跳下土丘,不讓她跪拜,一觸及她的手臂,叫了一聲。“你身子又變弱了。”
“是徒兒身子不好……”
話還沒說完,丁漢唐已經繞着柳湘湘打轉,一會兒扯鬍子,一會兒抓頭髮。“自從京師分開以來,我一直在思量醫治你的藥方,本來一路上已經有了頭緒,不料回到這裏,竟然看到小白臉埋在我的巧妹妹旁邊,害我整整氣了兩個月。糟了,糟了,每天光罵他的墳,都忘記幫你採藥了……哎!這位高個子俊哥兒,你不要擋在我愛徒旁邊,你不知道你很礙眼嗎?”
“太師父,您記性真差呵!”凌鶴群硬是擋在丁漢唐面前,笑地道:“猜猜我是誰?猜中了給您一個銅板。”
丁漢唐支起手臂,沉吟了一會兒,“我徒孫”大堆,每年都上山來跟我要紅包,我躲都躲不及了,還記得誰是阿貓阿狗?……等等,凌樹海家裏有四隻鳥……對了,你就是那隻小公鶴!”
丁漢唐又笑又跳,凌鶴群卻拉下臉。“什麼小公鶴?太師父,我是鶴立雞群的凌鶴群,是您的得意徒孫。”
“凌樹海生了三隻母鳥,後來才生你這隻公的,你不是小公鶴,難道還是小公雞嗎?”丁漢唐伸出手掌,嚷道:“我不管啦!你說猜中有一個銅板,快給我!”
“貪財老頭子!”凌鶴群不甘願地掏出一個銅板。“給你。”
丁漢唐喜孜孜地收下了,看到杵在另一邊的兩個人。“他們又是誰?”
柳湘湘忙着介紹:“師父,這位是我弟弟少觀,這位是岳……”
還沒介紹完,丁漢唐兩手亂揮。“你們自己去找山洞睡,裏面有些棉被枕頭,也不曉有沒有發霉?我向來不會招待客人,大家隨便來,隨便睡……可惡!竟然有人死了,也睡到我的地盤來了。”
凌鶴群指着右邊的新土丘。“太師父啊!您每天踩人家的墳,也不怕小白臉變了厲鬼來找您索命嗎?”
丁漢唐捲起袖子。“他來最好,我正想找他打一架,省得日後下去還要再打一遍。”
“呵!我看小白臉大概樂不思蜀,成天和太師母在一起,才懶得上來理您呢!”
“沒關係,先讓他們快活幾年。”丁漢唐指向中間長滿青草的墳丘。“這是你太師母的墳,你看到了嗎?我已經在旁邊挖了一個坑,哪天我氣不過了,噎着了氣,就往裏頭一躺,說什麼也要把巧妹妹從小白臉手中搶回來。”
“好!太師父有夠魄力。”凌鶴群用力拍着丁漢唐的肩頭。
“好徒孫,你真了解我,也不枉你爹爹的調教了。”丁漢唐也猛捶着凌鶴群的胸,差點打得他吐血。
柳少觀看了猛搖頭,問道:“大姐,你確定這個瘋老頭就是丁漢唐嗎?”
“是的,他是師父。”柳湘湘也有點心虛,雖然在京師已見識過師父的狂狷作風,卻沒想到他回到青城山之後,更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老頑童。
但她不驚駭,丁漢唐的行徑好像一把鑰匙,開啟了她對死亡的另一層認知。
岳松揚扯了柳少觀道:“我看……要不要回去通報總鏢頭?他們一老一小兩個瘋漢,會害死大小姐啊!”
“爹會趕過來的,我們等他。”
岳松揚望向低頭微笑的柳湘湘,忽然發現瘦弱的她,自有另一番楚楚動人的美感,他的身體陡地灼爇起來,目光也更放肆地盯住她。
他忍耐了十多天,眼見柳少觀逐漸偏向柳湘湘那一邊去,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讓凌鶴群捷足先登,他的飛天鏢局女婿身份豈不落空?趁着柳湘湘對他仍有好感,他一定要得到她!
***翌日,丁漢唐指點了柳湘湘呼吸吐納的要訣,又傳授凌鶴群更進一層的內功,哭他助她導引氣息。
松樹下,清風送爽,凌鶴群坐在柳湘湘身後,雙掌抵緊她的背心,兩人皆閉目專心練氣;丁漢唐則坐在妻子的墳上發獃,不時揪着頭髮,狀似苦思。
“有了!我想到藥方了。”丁漢唐跳下墳頭,進屋拿了一把小鋤和布袋,大聲嚷着:“我去採藥,哈哈!我的愛徒有救了!”
正在練功的柳湘湘想要起身應答,凌鶴群用力按住她的背,低聲道:“不要起來,把這一套氣息周轉一遍,否則前功盡棄。”
背上的爇流一再撫過,柳湘湘平靜下心情,隨着那股爇流運轉氣息。
待兩人再睜眼時,只見柳少觀和岳松揚在山洞前下棋,而樹林深優,早就不見丁漢唐的蹤影。
“師父走得好快,我還想跟師父一道採藥去。”
“再往裏頭走,根本沒有山路,你還是乖乖地留在這裏。”凌鶴群輕扶着柳湘湘的肩頭。“不過,我倒想幫你去采靈芝呢!”
“這裏有靈芝?”她十分驚喜。
“怎麼沒有?從小每隔兩、三年,我爹就帶我來找太師父,一住就是一、兩個月,這山裏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我都知道。”
“哎!我好想去看看,可是我的身子……”
“養好身子再說。”他扶她起身,感受到那弱不禁風的身軀,心頭又蒙上層層陰影。“你進屋裏歇一會兒,我去煮個白面給你吃。”
“你會煮麵?”
“反正是水燒開,麵糰丟下去,再撈起來就行了。咦?師叔你看不起師侄的本事喔?”
“你別叫我師叔啦!”柳湘湘低下頭,臉蛋微紅。“你不是說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是你的湘湘……”
“湘湘。”他的軟語搔動着他,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我們快進去。”她靠緊了他的臂膀,側過臉去。“那個岳公子的神情好古怪,我不想看到他。”
“那就不要去看他。”他帶她走進茅屋內。“你下午好好睡上一覺,我出去采靈芝,順便叫那兩個閑人去打點野味,晚上就可以加菜了。”
“鶴群,不要離開我……不要!”她抓緊了他的手。
“我去采個靈芝而已,你這麼大驚小怪?”
“不要!讓我隨時可以看到你,好不好?”
“病娃娃,你很會纏人耶!”
“我是不纏人的,我從來沒有纏過人,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很安心,吃不吃靈芝也無所謂。而且所謂靈芝,不過是野菇的一種,還得配合併一他藥材一起服用,功效才佳……”
他不再讓她說下去,抱住了她,問道:“這樣安不安心?”
“安!”依偎在他的懷中,她滿足地笑了。
***夜裏,丁漢唐仍然沒有回來,柳湘湘吃了今天第二碗白水煮麵,隨凌鶴群練完內功心法之後,沉沉入睡。
她知道凌鶴群會陪在她身邊,她可以高枕無憂,一覺到天明。
可是……為何變得這麼寒冷?
她被一陣寒顫驚醒,燈油已滅,她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而床頭似乎有個人影掀開她的被子。
“好暗……”她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是鶴群嗎?”
“大小姐,你心裏就只有凌鶴群那個小子嗎?”
“你?”她聽出岳松揚的聲音,也聞到濃重的酒味,她慌張地起身向牆邊靠去。“岳公子,夜深了,你在這裏做什麼?”
岳松揚往床頭摸去。“山洞太冷,我睡不着,怕大小姐也冷着了,想過來幫你暖被。”
“不要,你快走開呀!”柳湘湘已經縮到牆角。“鶴群!鶴群!你在哪裏?”
“他趁黑逃下山了,大小姐。你就不要再惦記這個壞脾氣的師侄,我岳松揚才是憐香惜玉的好男人啊!”
“岳公子,你喝醉了。”柳湘湘極力抑住嘔吐的感覺。
“對了,你師父的山洞什麼都有,我和少觀找到一缸子酒,今晚喝得十分痛快呢!”岳松揚爬上了床,摸到柳湘湘的大退。“而且喝了酒,就聞不到你的藥味,我就可以好好來疼你了。”
“放手啊!”她拚命撥開他的毛手,心裏驚恐萬分。她相信凌鶴群絕對不會離開她,可是岳松揚鬧了這一會兒,他為什麼不出現呢?難道……難道是被岳松揚害了嗎?
“大小姐!”岳松揚撲上前想親吻柳湘湘,卻被她一閃,嘴唇硬是碰上牆壁,他一吃疼,人變得更加狂暴,他兩手亂抓,緊緊扣住她的雙手。
“放開我啊!”柳湘湘在黑暗中掙扎,她看不清楚周遭的一切,又擔心凌鶴群的安危,以致呼吸愈來愈急促,胃部一翻攪,哇哇吐了岳松揚一身。
“!”岳松揚將她壓到床上,開始狂亂地撕剝衣服。
柳湘湘嚇得雙腳亂踢,大喊着:“鶴群,救命啊!鶴群!”
“嘿!他不會來的,你還是認分當我的妻子。”
“不要!不要!”
“哎!你……”岳松揚慘叫一聲,一跤滾下床,雙手護住。“你……竟敢踢我?”
柳湘湘也慌忙地爬下床,想要跑出門,但劇烈的喘息讓她寸步難行,只得扶住桌子,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右手在桌面摸到了一柄長長的東西,她記得那是凌鶴群的長劍,於是伸手握緊了,竭力按下驚恐,一步步摸索出門。
“大小姐,我是你的夫君啊!”岳松揚拉住柳湘湘的裙擺,夾雜不清地道:“少觀年紀小,成不了大事,女婿是半子,以後總鏢頭非把鏢局傳給我不可,你就行行好,嫁給我吧!”
“不要!”柳湘湘想要移動腳步,衣裙卻被抓得死緊。
“嘿!”岳松揚站了起來,森森笑道;“我先讓你舒服痛快,你就會想要了。”
“卑鄙!”長劍出鞘,往黑暗中砍了下去。
“痛!”岳松揚發出殺豬似地哀號,掩住了臉面。“你這個要死不活的女殭屍,你敢謀殺親夫?”
柳湘湘才不管他在叫嚷什麼,摸到了門板,踉踉蹌蹌就跑了出去,但是外頭也是一片漆黑,她根本抓不到方向,跑了兩步,就被石塊絆倒。
“鶴群,你在哪裏?”
她從來沒像此刻一般無助,淚水汩汩滾落而下,彷彿又回到了童年那間黑房子,她困在無邊的黑暗中,沒有人能救她……
她趴在地上,全身虛脫,冷汗直冒,仍是劇烈地喘息,口裏喃喃念着那個讓她安心的名字。“鶴群、鶴群、鶴群……”
“你別叫了,他已經走了。”岳松揚拉住她的雙腳,想把她往後拖走。
“放開我啊!”她長劍脫了手,只能徒勞地拚命反抗。
一隻手掌往她的婰部摸去,她又嚇得大喊:“救命啊!為什麼沒有人?快救我出去啊!”
“又不是第一次讓男人摸!”岳松揚摸得更起勁,酒氣衝天地湊到柳湘湘面前。“大小姐……”
冷不提防地,一把泥沙迎面而來,岳松揚臉上傷口受到刺激,眼睛一下子睜不開,嘴巴也吃了泥沙,他更是惡向膽邊生,一把抓住了柳湘湘的頭髮,怒喝道:“賤女人!”
“松揚哥!你在做什麼?”柳少觀在後頭大叫。
冷風吹來,岳松揚聽到叫喊,愣了一下,放開了柳湘湘。
柳湘湘手上仍抓着泥沙,身子不斷地顫抖。是二弟來了,可是二弟向來和岳松揚交好,她不知道少觀是來幫她,還是害她,她淚水直流,勉強撐起身子,拔退就跑。
她只能找凌鶴群,可是,鶴群,你在哪裏?
黑暗夾雜呼嘯的風聲,像是死命追趕她的惡人,她好幾次驚恐地回頭張望,惟恐岳松揚又追了上來,但是她什麼也看不到,只是看到黑暗。
地勢高低起伏不平,她拚命地跑,卻是不知道要往哪裏去,黑暗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布袋,把她緊緊地捆在裏頭,怎樣也跑不出去。
“好黑……鶴群,鶴群……”
她又開始念他的名字,雙手摸索着一棵棵粗大的枝幹,跌跌撞撞往前走,忽然腳底一滑,人就直直掉了下去。
“哎!”幸虧底下是一攤爛泥,她才得以毫髮無傷,冰涼的溪水淹上腳踝,原來是掉到山間溪谷了。
她坐在水裏,眼裏所見仍是漫無邊際的黑,急促的呼吸始終停歇不下來,她痛苦地按住胸口,只覺得就要暈了過去。
潺潺流動的溪水打醒了她,她身上僅着一件單薄的中衣,更深露重,她摸向身後陡直的山壁,抬頭想要尋找出路。
高山頂上,有好多明亮的星星,正一閃一閃眨着耀眼的光芒。她記起了荒野露宿那一夜,凌鶴群指引她看月亮的經過。
她輕輕地笑了,蜷縮起自己的身子,抱緊雙臂取暖,周圍的黑暗不再可怕,一股奇異的暖流漫過她的心頭,喘息也漸漸平止了。
“鶴群,我說過,我不怕暗了。我坐在這裏躲壞蛋,等你把他打跑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
她心滿意足地仰頭看星,忘了夜風刺骨,也忘了溪水冷冽。
望着星星,好像望着房裏的燭火,她又累又困,口裏仍念着:“鶴群、鶴群、鶴群……”
許久,許久,不知睡過幾回,又被凍醒幾回,晨曦乍現,她終於不支地倒在水裏。
水,慢慢地淹上了口鼻……
“湘湘!湘湘!”心焦的呼聲由遠而近。
“鶴群?”
喉嚨鎖緊了,她喊不出聲音。而眼尖的他,已經發現山谷下的一團人影。
“湘湘!”凌鶴群找到一條藤蔓,快手快腳地落到溪谷,大手撈起濕淋淋的柳湘湘,一觸及那冰涼的身子,頓時心痛如絞。
她綻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趁我睡了,跑去采靈芝,我都說不吃了……”
“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你,我應該守着你的……”他緊緊地摟住她,因焦慮而放鬆的淚水掉在她的髮際。“你在外頭亂跑,害我和少觀找了你一夜,我們都急死了,你當師叔、做姐姐的,不能總是讓晚輩擔心啊!”
“你好凶。”她感受到那溫溫爇爇的淚水,又笑了。“小師侄,別哭呵!師叔沒事了。”
“不要叫我師侄!”他用力抹去眼淚,一手抓緊了藤蔓,迅速攀爬,上到樹林之後,立即脫下她的濕衣裙,再為她換上自己穿着的衣衫。
“鶴群……”卧在凌鶴群的懷裏,柳湘湘就安心了,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到欺負。
甜蜜睡夢中,沒有壞人,只有她的鶴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