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公路封路了,空中,一架警用直升機盤旋着,警惕地注視着事態的發展;地上,一輛輛警車或遠或近,包圍着被劫持的公共汽車。

下巴上縫了幾針的蘭克與特警隊隊長托馬斯坐在同一輛警車裏。一切就緒之後,托馬斯撥了撥頭髮,摘下了車裏的對講機,打開揚聲器,威嚴地說:“前面巴士里的人聽着,馬上停到路邊!”

蘭克暗自撇了撇嘴,看托馬斯那莊重的樣子,還以為他會說出些特別點的話呢,說來說去,還是老生常談嘛。

誰知,不到一分鐘,巴士里居然有了回應,劫匪居然也帶了一部揚聲器:“你是能負責的警察嗎?”劫匪平淡而冷漠地問。

問我啊……托馬斯清了清喉嚨,道:“我可以。”

“那麼,在二十四個小時內把昨天被你們逮捕的菲利普-斯維亞放出來。”

菲利普-斯維亞?蘭克皺起眉頭,努力回憶着:是不是報紙上說的那個專愛製造炸彈的狂徒?不會吧,既然他那麼可怕,他手下的人也差不到哪裏去。馨兒……蘭克慌了。

托馬斯冷冷一笑,“你好大的口氣啊。”

劫匪沒有回應。

“如果我說‘不’呢?”托馬斯平靜地說。

“不要緊,我手裏有十二個人質。從現在開始計算,每隔兩小時,如果菲利普沒有出來,我就殺一個人質。我們手裏有炸彈,二十四個小時過去了,我們就炸車。哈哈,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到時候,最好你們離這輛車子遠點,不然的話,哼哼……”

托馬斯“啪”的一下摔了對講機。這個人瘋了。他用自己和一車人質作為賭注,如果賭不贏,就去死。

“喂,托馬斯,趕快放人啊!不知不覺,很快兩個小時就會過去的!你不要不信他的話,這些人是亡命之徒啊!”蘭克探着身子,連珠炮似的在托馬斯耳邊吼着。

“你別吵!”托馬斯一手把蘭克推回了座位上。

“莫非你想白白讓人質犧牲嗎?不可以的!想不到你模樣還算和善,竟然這麼殘忍!如果你真的要犧牲人質的話,我打電話到報社去,揭露你們醜陋的嘴臉……”

“啪!”蘭克臉上清脆利落地挨了一巴掌。托馬斯綠色的眼睛射出一道犀利的光,“你有完沒完啊!鎮靜點!要是再像個女人似的歇斯底里,我馬上就把你扔下去!”

蘭克仇恨地瞪着他,卻不吭聲了。

托馬斯摘下車裏的對講機,急促地要求總台:“馬上給我接市長!”

一輪緊張的討論之後,時間不知不覺地過了十五分鐘,蘭克急得像爇鍋上的螞蟻,托馬斯只是一個勁地聽着對講機那一頭的吩咐,最多只是說兩句“是”、“知道了”之類的話,情況到底怎麼樣,蘭克是一頭霧水。他好想提醒托馬斯注意時間,可是又怕托馬斯說到做到,當真把他扔下車去。

天哪,如果每隔一個小時殺一個人質的話,他覺得有75%的可能,童馨兒會首當其衝。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倒霉蛋啊!怎麼辦啊……蘭克用力地揪着頭髮。

“是,我知道了。”托馬斯放下了對講機。

“怎麼樣?”蘭克探過身,着急地打聽着。

“人我們絕對是不可以放的……”

“你們這些冷血混蛋!”蘭克衝動地要撲上前去,爆打托馬斯一頓。

“你冷靜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菲利普-斯維亞是個危險分子,讓他出去了,只會有更多無辜的人犧牲。你的女朋友在車上,所以你會如此地在乎;那其他人呢!蘭克,你不可以這麼自私!”

“可是她運氣不好不代表着就要犧牲她啊!”蘭克痛苦地嘶吼着。

“不會的!”托馬斯看了看手上的表,一臉堅毅地說,“我們會把人質救出來!”

“說得好聽,救人質,怎麼救啊!”蘭克指了指被紅漆包圍住的公共汽車,“裏面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個問題,而且,如果劫匪沒撒謊的話,裏面還有炸彈,搞不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托馬斯嚴肅地說。

“那怎麼辦……”

“別問我怎麼辦!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好好想想對策!”托馬斯嚴厲地掃了蘭克一眼,摘下了對講機,連通了揚聲器,向劫匪喊話,“車上的人,聽見我的話了嗎?”

“怎麼,和上層交待完情況了嗎?”透過另一部揚聲器,劫匪輕蔑地笑了出聲。

“你的要求我們無法立刻答應,不過,你要知道,即使是現在能把菲利普-斯維亞放出來,在一小時四十五分鐘內,我們還是無法把他按時帶到這裏。所以……”

“所以,只有讓一個人質要去見上帝了。”劫匪陰森森地說。

“你不覺得,應該把時間放寬裕些嗎?”

“我覺得,我有這麼愚蠢嗎?”

托馬斯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那你必須要讓我們知道車上十二名人質現在是否安好,不然的話,你的一切要求我們都不予以考慮。”

“你們是怕現在車上已經有了十二具死屍,還是想玩什麼花樣?不過,無所謂,就讓他們說說話好了,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和別人說話了,誰知道呢?”

揚聲器中中傳來了一陣蚤亂的聲音——是人質們恐懼的聲音,托馬斯嘆了口氣。只聽見對講機那邊的劫匪冷笑一聲:“你們都坐好,十五分鐘之後,每人說三句話,現在組織一些語言,看看該說些什麼遺言吧!哈哈……”

刺耳的笑聲透過揚聲器,顯得恐怖又可憎。托馬斯恨恨地罵了一句髒話,想了想,按了對講機上的另一個鍵,“總台,給我接技術部!”

等了一會兒之後,技術部接通了,“隊長,有什麼需要幫助?”

“惟一的一台爇能分佈儀還沒修好嗎?”豎起耳朵聽着的蘭克雙眼陡然間放光了,對啊,還有這碼子東西,用爇能分佈儀一探測,巴士裏面不就一目了然了嗎?雖然,這樣也不能保證特警隊強攻進去能把人質統統救出來,但起碼有點把握啊!馨兒,你有希望了!

“沒……沒有。”技術部那邊傳來了沮喪的聲音。什麼!蘭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不能別這麼倒霉啊!

“那麼有沒有辦法在一個半小時內搞一部過來?”

“我們已經去向別的城市借了,至少要……兩個小時。”

“該死!那你們能憑着聲音傳來的方位判斷巴士里人質的位置嗎?等一下,人質會一個接着一個用揚聲器說話。”

“隊長,這你是知道的,裏面會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這不行,那不行,你們還會什麼啊!”一旁的蘭克忍不住嚷了起來。

托馬斯用目光向蘭克射出一道利箭,繼續向技術部喊話:“無論如何,一個小時內你們一定要給我弄清楚巴士裏面人質和炸彈的方位!”

沒等技術部那邊回應,托馬斯掛上了對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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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匪向警察說完了他們的要求之後,公共汽車內一片恐慌。哭泣聲、怒吼聲此起彼伏,巴士里吵成了一片。

“閉嘴!都閉嘴!”佛朗揮動着AK47,忙着壓制這片混亂。

童馨兒瞅准了時機,悄悄把已經拍攝好,關於車內的情形和劫匪的容貌的視頻短片發給了蘭克。雖然到現在,她心裏還是很生氣,不過,除了蘭克,她實在不知道要發給誰。

那個獃子不要以為那些是無聊的玩意兒,隨手刪掉才好……童馨兒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以防蘭克打電話過來詢問,她把手機設置成無聲模式。等啊,等啊,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童馨兒又氣又急,到底那死小子收到沒有?他明白過來了嗎……在咬牙切齒之間,她依稀聽到警察在外面喊話,也恍惚聽到劫匪答應讓每個人質都說一句話。

沒多久,劫匪把揚聲器帶到了乘客身邊,於是,大家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說起話來。每一個人都講了自己的名字,或驚慌、或悲凄……有一名男乘客似乎是想趁機向警方透露些什麼,但是機警的佛朗馬上把揚聲器拿開了,還狠狠地打了他一個嘴巴。一時間,車內被一片絕望的哀愁所籠罩。

蘭克焦急地等待着。

十一名人質說過話之後,接下來,有一片短暫的沉寂。

上帝啊,那魯莽鬼童馨兒該不會莽撞過頭了,給劫匪一槍斃了吧?那個笨蛋!肝火上升的蘭克一把搶過警車上的對講機,大喊一聲:“喂,童馨兒,你死了嗎?”

咦?正在思考着該怎麼說,才能讓警察知道自己曾經發送了一段攝有車內情況的短片給蘭克的童馨兒陡然一激靈。原來蘭克就在這裏!太好了!

她大叫了起來:“蘭克,你在這裏啊!你收到了嗎?你收到那個了嗎?”

那個?什麼那個?蘭克愣了,“馨兒,你說什麼呀!說清楚點啊!”

可惡!聽這狀況,他似乎沒有收到。不可能的啊……莫非,他的手機不是彩屏的?一個時尚的球員應該不太可能吧?不過,不要緊,還有辦法!這時,童馨兒為她自己的未卜先知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喂,蘭克,我的行李箱裏有一份送你的禮物,你打開箱子拿出來看看吧。”

禮物?雖然,聽到童馨兒居然帶給他一份禮物,蘭克心裏甜絲絲的,可是,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吧!蘭克沉下聲音,認真地說:“童馨兒,現在不是說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的時候,你聽我說,你千萬得管管你那臭脾氣,乖乖當人質好了,別想着要……”

“蘭克!你去死吧!”童馨兒氣急敗壞地大吼一句,放下了手裏的話筒。那個牛皮燈籠,怎麼點都點不亮!耍嘴皮子的時候,這麼敏感,現在危險當頭,卻鈍得像頭豬!

“豬!豬!豬!可惡!”童馨兒旁若無人地在車廂里大罵了起來。

乘客們雖然都很傷感,還是紛紛向童馨兒投去困惑的目光:這個女孩是怎麼了?難得戀人就在身邊,能說上幾句情話。搞不好,這會是訣別耶!這多讓人羨慕啊,為什麼還又吵又罵的?

蘭克懵懵懂懂地放下手裏的對講機。托馬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自覺責任重大,他肯定會捧腹大笑起來。

“馨兒是什麼意思啊?這不像她……”蘭克嘴裏念念有詞。

“很簡單,你肯定得罪人家了,你看,到現在,小姐都還在生氣呢!”托馬斯好心的提點他。

“不會的,按照她那個無事忙的個性,鐵定會尋思些脫困的辦法,可是,她居然跟我說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真的不太可能耶。她是脫線了些、莽撞了些,好管閑事了些……不過不會這麼無聊的啊,那把聲音又是她的沒錯……”

“喂,你別像念經一樣嘀嘀咕咕的了,聽得我心都煩了。”托馬斯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啊!對了,借一輛摩托車給我!”蘭克猛地拽住了托馬斯的手臂。

“神經病!要是你再無是生非的話……”托馬斯生氣的話語還沒說完,他就吃驚地看見蘭克拉開車門,一個箭步跳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警用摩托車上。

好運氣!鑰匙居然還在摩托車上!蘭克不假思索,發動車子飛馳而去。正在緊張得不可開交的眾警察眼睜睜地看着蘭克搶劫了一輛警察揚長而去。

“蘭克-導玫斯基!”托馬斯恨恨地罵著,心裏發誓:以後一定要讓那惹事的主兒嘗嘗苦頭……

“轟隆!”已經變成了綠豆的摩托車又轟鳴着開了回來。蘭克垂着頭,輕巧地跳下了摩托車。他不用抬頭,就知道托馬斯正在嚴厲地用目光“虐待”他,他訕笑着說道:“呵呵,我忘了早就順手把童馨兒的行李箱放到你警車的後座上了,我剛才一急,以為那個箱子還在我自己的車子裏面,所以……”

“嗯?”托馬斯不知道蘭克在說什麼。

蘭克低下頭,從後座里拎起一個黑色的行李箱來。箱子不算大,看上去不怎麼惹人注目。蘭克毛毛躁躁地打開了箱子。

“到底是什麼禮物啊?”蘭克嘀咕着,不耐煩地左翻翻,右找找,一下子就把童馨兒井井有條的行李箱弄得一塌糊塗,“哪裏有嘛!”他一手抓起童馨兒的,隨隨便便地扔到了一邊。

“喂!”堂堂特警隊隊長托馬斯要發狂了。

“啊,有了!”蘭克捧起了一個包裝津致的盒子。毫無疑問,這就是童馨兒送他的禮物了。

“哎呀,想不到,馨兒會送我禮物,還包裝得這麼漂亮……”蘭克臉上露出了一絲陶醉的神情。不行,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蘭克用力晃了晃腦袋,“嘶”的一下,就把津美的包裝抓了個稀爛。

一個手機盒露了出來,“哇,是最新款式、內置攝像頭的手機!”蘭克驚呼出聲。與絕大多數20多歲的男人不同,他大大咧咧的,對時尚的觸覺指數低下,用的手機還是五年前的那一部。

“哇……馨兒居然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蘭克受寵若驚。獃頭獃腦地抓着嶄新的手機,怔怔地出神:馨兒為什麼急着要我看這手機?在這種場合做這樣的事,不像是她的風格啊。他望着手機漂亮的屏幕,擰起了眉心。

托馬斯看着他痴獃的樣子,終於不悅地拉開車門,走上前去,“導玫斯基先生,請你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喂,托馬斯,你說,這手機有什麼好看的啊?”蘭克沒聽出托馬斯話語中的不悅,把手機湊到了托馬斯的鼻子跟前,徵求起他的意見來。

“彩色屏幕的手機當然好看點!”托馬斯眉頭深鎖,“你馬上走開,我們分秒必爭……”

“啊,對了!這是可以收彩信的手機,而且有攝像頭的!”蘭克恍然大悟,“馨兒一定是拍攝了車內的情況,發了給我!一定是的!”

托馬斯呆了一下,“會嗎?”

“會的!她很機靈!”蘭克用力地點着頭,一雙手上下摸着自己,“咦,我的手機哪兒去了?”

“快找啊!”托馬斯催促了起來,如果童馨兒真的拍攝了車內的情況,對他們的營救工作可大有裨益。

“哎呀,壞了!”蘭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退。

看着他懊惱的神情,托馬斯緊張了,“怎麼了?”

“我一個小時前,和巡警說話的時候,一時生氣,把手機摔在了地上。”蘭克愁眉苦臉地望着托馬斯。

“地上?哪裏的地上?”

“不知道,反正就是公路上!崩伎宋弈蔚刎僂着背,“不行,我要開車去找回來……”他又蠢蠢欲動地向那輛警用摩托車走去。

“你別動!”托馬斯制止住了他,“把那段公路的名字告訴我,我馬上派人去找!”

二十分鐘過去了,托馬斯一邊組織着特警,研究突襲方案,一邊焦急地等待着蘭克摔掉的手機。

蘭克坐在一旁,審視着巡警們遞過來的手機,有氣無力地搖着頭,“不是這部,我都說了,我的手機不是這個型號……”天哪,這年頭,竟然有這麼多的人把手機摔在了公路上,敢情是城市生活壓力太大了。

“是這個嗎?”又一個巡警開着摩托車,呼嘯而至。

蘭克的雙眼發亮了,“是這個!對,就是它!”他一把奪了過來。用得蠻舊了的手機摔得破爛不堪,蘭克急切地把裏面的SIM卡取了出來。心中忐忑不安:但願SIM卡沒摔壞才好。

顫巍巍地,他把SIM卡插進了新手機里。眾人屏住了呼吸,看着他緊張地開機。

沒事!SIM卡沒壞!蘭克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已經瀕臨心臟衰竭的邊緣了。一陣鈴聲響起,童馨兒送他的新手機里出現了彩信的提示信號。

“太好了!”蘭克按鍵看了起來——畫面有些模糊,但仔細一看,是有關巴士車廂內情況的視頻短片!童馨兒甚至還拍了幾張劫匪的正面相片!

“是的!是的!”蘭克高舉着手機,向正在考慮戰略部署的托馬斯飛奔而去。

托馬斯仔細看着短片,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個中國女孩子挺聰明的嘛。馬上把劫匪的照片發送給總部!”他把手機遞給了身邊的警察。

“快攻進去啊!”蘭克看到托馬斯仍然沒有採取行動,指手劃腳了起來

“可是,我們不知道過了這麼久,裏面的情況有沒有發生變動,不能輕舉妄動……”

“這個容易!”蘭克不由分說,搶過了托馬斯手裏的揚聲器,大聲喊了起來,“馨兒!馨兒!你在聽嗎?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對你的心不變,你的心變了嗎?”

他一遍又一遍反覆地喊着,把緊張嚴峻的劫持場面變成了肥皂劇里的場景。一眾警察大眼看小眼。托馬斯臉色一凜,要搶他手裏的揚聲器,“喂,你又發什麼瘋?”

“你不懂啦!”蘭克肩膀一側,閃開了托馬斯的手,“我是在說暗號!要救人就別吭聲!”他回過頭去,繼續向著揚聲器大喊:“馨兒,你的心變了嗎?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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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童馨兒在心裏把蘭克罵了一千零八遍的時候,蘭克那聒噪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雖然彷徨不安,車廂內的乘客還是被蘭克裸的表白嚇了一跳,不禁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個獃子,這麼久才反應過來!”童馨兒小聲嘟囔着。她明白,蘭克說的收到了她的“心意”,是指收到了她的彩信;問她的心有沒有變,是問她車裏的情況有沒有發生變化。可是,她要怎麼回應啊?

她怯怯地瞅了正拿着揚聲器的佛朗一眼,恰好,佛朗也在看她。冷不防地,兩人來了個四目相對。

童馨兒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

佛朗沉着臉,揚了揚下巴,對童馨兒說:“外面那個人叫的,是你嗎?”

“呃……是的。”童馨兒為難地點了點頭。

乘客們一陣竊竊私語。這個女孩蠻幸福的,有個這麼“情種”級的男朋友。不過,這男孩也太可憐了些。車廂里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剛才,童馨兒罵了他好多句“豬頭”、“白痴”、“混蛋”之類的話。

外頭,蘭克已經痴心不改地叫了十分鐘。佛朗的臉色難看之極,童馨兒用眼神一個勁地給他賠不是,心裏頭卻是在暗暗偷笑:親愛的劫匪先生,看你能忍耐到什麼時候……

佛朗終於忍不住了,他抓起揚聲器大叫一聲:“外面的小子,你要是再吵,我第一個把你的女友殺了!”

“哇,你殺了我的馨兒?!一定是的,你殺了我的馨兒!我和你拚命……”名喚“蘭克”的噪聲分貝陡然提高了兩倍。

童馨兒用力憋啊,憋啊,內心祈禱,千萬不要憋不住,笑出聲來啊……

佛朗一張滄桑的臉黑得透頂。他把揚聲器扔到童馨兒跟前,冰冷地說:“馬上讓他閉嘴,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童馨兒唯唯諾諾地點着頭。她抓起揚聲器,毫無儀態地大嚷了起來:“獃子,你再喊下去,我就沒命了!閉嘴!”

“馨兒……”蘭克的聲音委屈中帶着幾分幸福——他終於又聽到童馨兒的聲音了。抑止不住的激動一波又一波地衝擊着他的心緒,他抓着揚聲器的手指顫抖了起來。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為一個人擔心的味道。

蘭克激動的心情從他的話語間透露了出來。童馨兒微微皺起了眉頭,心裏嘀咕:這小子,演戲還演得蠻像的嘛。剎那間,她的心房有了一絲酸溜溜的感覺。她定了定神,軟弱無力地說:“你別吵了……”

“馨兒,你倒是要告訴我,你的心變了嗎?”津神恍惚的蘭克想起了正題。

“你這麼笨,反應又慢,這麼久了,當然變了啊!”童馨兒沒好氣地說。

車裏的乘客們獃獃地看着童馨兒,她這樣說法,外面的男孩會不會發狂,然後又在那裏加倍地哭天搶地呢?

“啊?”蘭克只能發出一個語氣助詞,這麼說,那些照片和短片沒用了。俊澳竊趺窗彀。俊彼可憐巴巴地說著。

“看你的表現啦!我現在沒空,一會兒再嘗試一下接受你。”

她是想說一會兒再重新拍一段視頻短片吧,蘭克心領神會。正在這是,一旁的托馬斯伸出手來,捂住了揚聲器的話筒,對蘭克耳語:“讓她過一會兒再拍,我們現在在準備,一會兒,收到她的短片,立刻動手!”

蘭克嚴肅地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又說:“馨兒,那你好好思考一下吧,我是個好男人,經得住時間的考驗!我有信心,你會接受我的!不過,也不要太久了,半個小時左右吧……”

正滔滔不絕地說著,一把冷冽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子,你再說話,半個小時之後,等着收你女朋友的屍體吧。”

“啊!”好殘忍啊!還好目的達到了。蘭克順勢乖巧地閉上了嘴巴。

“嘖!”托馬斯卻是皺起了眉頭。

蘭克不解地問:“還有什麼疑問嗎?不是都說好了嗎?”

“唉,如果能讓她嘗試找出裏面炸彈的位置就更好了。”托馬斯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

“對啊,炸彈!”蘭克才放鬆了一些的眉頭又皺緊了,“我怎麼忘了,車上有炸彈!上帝啊,馨兒好危險。這些劫匪又這麼殘忍,萬一她拍攝的事情暴露了,該怎麼好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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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警察是要一收到我的信息就發動進攻吧……童馨兒沒有曲解蘭克的意思。她微微有些緊張,口袋裏攥着手機的手掌正冒着虛汗。蘭克要她等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行動,她現在就開始緊張起來了。

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車廂里的乘客?這樣一來,大家在警察進攻的時候,可以做好準備;可萬一讓劫匪察覺了呢?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聲聲的聲吟打斷了童馨兒猶豫不決的思緒。她轉眼一看,那個孕婦正痛苦地聲吟着,天氣很涼,豆大的汗珠卻從她額角涔涔滴落下來。

“太太,你怎麼樣了?”稟承着醫生特有的好心腸,童馨兒俯去,細細檢查着孕婦。她沒有接生的經驗,只是觀摩過幾次剖腹產,外加看過接生的錄像。

旁邊幫忙的婦女不確定地說:“應該是早產,大概要在這裏接生了。”

“可我的孩子才二十八周大啊!”孕婦帶着哭腔,喊了起來。

童馨兒皺起了眉頭,“如果送到醫院裏,也許可能保胎,現在還太早了點……”

“小姐,你不是說你是學醫的嗎?”孕婦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童馨兒的衣襟。

“可是……這裏沒有任何的工具啊。”童馨兒為難地嘆了口氣。

“啊,我的寶寶……”孕婦絕望地哭了出聲。

童馨兒一臉嚴峻。不單寶寶,照這個情況看來,就連大人都有危險。她猶豫了一會兒,以商榷的口吻對佛朗說:“能不能讓這名孕婦下車到醫院接受治療……”

“不行!”佛朗堅決地否定了她的建議,連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時間都不給。

“如果這樣下去,你不用等到該殺人的時間,她就會死的!”童馨兒刻意添油加醋了起來。

“啊……”車廂里一陣惶恐。

“死?”憂鬱的湯米睜大了眼睛。

“是的!讓她下車吧,”童馨兒誠懇地說,“為你自己着想一下,如果你們害死了一個孕婦,只會把局勢弄得更加緊張,這樣一來,警方肯定不會把那個叫菲利普的人放出來的!”

佛朗陰惻惻地笑了,“哈哈……警方如何會知道這碼子事?她死就死了,剛好替我省下一顆子彈。”

人渣!童馨兒用仇視的目光瞪着佛朗,她咬緊了嘴唇,忽然撲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佛朗手上的揚聲器。

她一邊向車尾逃去,一邊大聲喊道:“車裏面有孕婦受傷了,需要送醫院緊急治療……”

“找死!”佛朗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童馨兒,隨手甩了一巴掌在她的臉上。

童馨兒眼前一黑。佛朗的手勁好大,打得她滿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地,她看見一支槍正對着她的眉心——

“住手!”一個上了年紀、白髮蒼蒼的男人站了起來,毫無畏縮地望着佛朗。

一個又一個。車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冷冷地面對着三個劫匪。這是一種絕望之後誕生的勇氣。

佛朗被這氣勢震懾了。他揮動着手裏的槍,“坐下!都坐下!不然我開槍了!”他咬牙切齒地盯着童馨兒……

烏洞洞的槍口讓童馨兒感到恐懼,“蘭克……”她無意識地呢喃着一個名字。我這是怎麼了?居然會叫這樣一個人的名字?童馨兒苦笑着搖了搖頭,靜靜地正視着佛朗——縱使恐懼,但她不畏縮。

“砰!砰!砰!”一陣槍聲。童馨兒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很好,她身上沒有彈孔。又多了幾個彈孔的是車廂頂。湯米手裏的AK47還冒着煙,他白着一張臉,對車裏的人說:“大家都坐下,不然的話,他真的會開槍的。”

突如其來的槍聲使得大家沉默了下來,紛紛坐下。

“你是第一個!”佛朗指着童馨兒的臉,恨恨地罵了句什麼。

第一個?第一個……童馨兒心中一陣麻木。她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察覺,湯米正優優地注視着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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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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