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荷花池邊絲絲垂柳,連續幾日的豪雨,把晴空擦得一塵不染,腳下的小草還沾着雨
露。
宮女通風報信告訴十六阿哥,珍縭格格病倒了,這使胤禮於煩難之中,又添了一層
焦躁。
他反覆衡量着得失,繞着荷花池徘徊了兩個時辰,仍然舉棋不定。
正在冥思之時,瀟湘閣的燕妃梳着高高的旗頭,靚妝艷服,但卻垂頭喪氣地走來。
胤禮既然遇見了,免不了要施禮問安:“燕妃娘娘吉祥。”
燕妃的眼眶卻噙着淚水,神情哀怨。她正從皇上那兒回來,皇上因為國事繁忙,又
叫她回去瀟湘閣。
她得皇上新寵不到三個月,皇上就開始對她冷淡,教她如何不難過。
“十六阿哥,皇上真的那麼忙嗎?”她忍不住問。
胤禮怔忡半晌,回答她:“皇阿瑪日理萬機,很是辛苦,還望燕妃娘娘包容體諒。”
“唉,皇上妻妾成群,他年事已高,而我……我才廿出頭啊!”她難忍獨守空閨。
“就算瀟湘閣再大再舒適,奴僕成雲,可有什麼意思?我真後悔進宮。”
還以為飛上枝頭當鳳凰,哪知一切只是鏡花水月,海市蜃樓,華而不實。
“你不要這麼說,皇宮裏有許多嬪妃,你可以去找她們打發時間。”胤禮勸她。
她凄楚地一笑。“皇上的嬪妃個個排斥我,我如何和她們相處?她們和我爭寵都來
不及了。”
其實燕妃得寵的時候,目中無人,得罪了幾個妃子,口耳相傳,大家都不愛搭理她。
胤禮不明白這些,對於年紀輕輕就進了宮的燕妃頗感同情。父皇的確不該拈花惹草,
年紀那麼大,又納了一名妃子,葬送人家的青春。
“倘若是我,我就不會三妻四妾,我只想娶一位妻子,這樣就不會有紛爭了。”胤
禮表達自己的思想,殊不知他專一的性情,深深博得燕妃的青睞。
燕妃刻意展現楚楚可憐的姿態,欲博取他的憐惜。
“能夠嫁給十六阿哥的女子,真三生有幸,不像我和嬪妃們共侍一夫,終日愁煩。”
她黛眉深鎖,舉袖拭淚。
胤禮見她一樣是為情所困,像是天涯淪落人,激發了他溫柔的潛質。
“燕妃娘娘如果寂寞,可以去逛逛買賣街。”
“買賣街”是宮裏學着民間市井小民聚集而成的市,集裏面有糕餅鋪、綢布莊、酒
樓茶肄和販夫走卒擺攤叫賣。
是為了讓宮中的妃子、格格排遣寂寥而設立的。
燕妃美目一亮,她進宮三個月,雖然聽過買賣街,可是宮中太大,她有時還會迷路,
加上宮中嬪妃姐妹沒人願意帶她引路,她一直沒有機會去。
“我沒有去過,你能陪我一起去嗎?”燕妃期盼地問。
“當然可以。”他胸無城府,答應了她。
兩人欣然前往。
御街兩廊下,今天有新的奇術異能進宮表演,也有歌舞為戲,百家爭鳴,這些人全
是宮女、太監打扮而成,也學着百姓吆喝,招客人,可是卻完全不用給錢。
燕妃大開眼界,心情放輕鬆,漸露笑容。胤禮的溫文儒雅,彬彬有禮深深擄掠了她
的芳心。而胤禮卻單純的不自知,他以為他只是陪伴她調劑心情,卻替日後埋下了重重
危機。
???
珍縭忽染重疾,雖然宣召太醫診治,卻是醫藥無效,每況愈下。
穆妃娘娘憂心如焚,如坐針氈。
宮女喂格格服藥,格格又如數吐出,病懨懨地躺下。
她根本是不想活了,存心想自殘,了結餘生。
女兒的倔脾氣將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完全喪失求生意志。穆妃痛心疾首,卻仍不肯
讓胤禮進來看她。
因為這一切都是胤禮害的,若不是他,她們母女也不會反目成仇,她永遠無法諒解
他。
皇上、皇后也來探望,賜珍貴藥材,命令御醫一定要治好珍縭格格的病。
胤禮在慈馨宮外枯等好幾個時辰,皇上和皇後娘娘也不明白為何穆妃不肯讓十六阿
哥進去。穆妃只道十六阿哥的本命和十七格格犯沖,但這不成道理,恐怕另有隱情,但
穆妃又不說,皇上也無暇多問。
挫敗而回。胤禮在承和宮借酒澆愁,憔悴失意。
“十六阿哥,別再喝了。”虞嬤嬤將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心疼。她是胤禮貝勒的
侞娘,當年嚴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嚴妃死後,她一手把胤禮拉拔大,一生雲英未嫁,視
胤禮為己出。
胤禮對她這個侞娘也很尊敬,承和宮都是她在總管。
“奶娘,你最明白我和珍縭的感情,你不要勸我。”胤禮目眶赤紅,對侞娘並不隱
瞞。
虞嬤嬤嘆着氣,搖了搖頭,十六阿哥再這麼消沉喪志下去,也不是辦法。
當年的秘密,她是不是該說出來?
可是她實在害怕,因為茲事體大,一旦說出,就是欺君之罪,她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看胤禮和珍縭如此真心相愛,如果她永遠不揭開真相,那麼待她死去,就無人知曉,
這一對有將會一輩子痛苦。
虞嬤嬤陷入掙扎、矛盾的漩渦,幾番思量,欲言又止。
“十六阿哥,其實……你和珍縭並不是……”
胤禮睨了睨了她一眼,自嘲冷笑:“我們是一對苦命鴛鴦,珍縭說的,我們一定投
錯胎了。”
虞嬤嬤驚愕地瞠大眼眸,吶吶地道:“你們……怎麼知道?”她會錯意了。
胤禮緊握着酒杯,恨不得捏碎它,發泄所有怨氣。
“為什麼我們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們不該是的……”他神情痛苦,如萬箭穿心。
虞嬤嬤鎮定地道:“事情不到最後關頭,你不要太絕望。”她言外意有所指。
“珍縭若死了,我也會陪她一起下黃泉,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胤禮悲
觀地說。
“十六阿哥萬萬不可!”虞嬤嬤驚恐萬分,深怕十六阿哥真的會為愛殉情。
胤禮卻認真地道:“到時候再請奶娘將我們合葬。”他已經萬念俱灰。
虞嬤嬤整個人震懾住,事情怎麼會到了這步田地?
???
一句半明半暗的殘月,幾顆欲顯欲滅的疏星。珍縭格格此刻就像隨時會從夜空墜落
的流星,她的喉間不斷湧出鮮血,染紅了手帕。
“珍縭,你不要嚇額娘啊!”穆妃面色慘白,那手巾上怵目驚心的血漬,教她看得
魂飛魄散。
“額娘……求求你……讓我見胤禮一面,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珍縭氣衰力竭,
病入膏肓。
穆妃見女兒如此執着,深情不悔,她不禁動搖了。
“求求你!額娘……我快不行了……”珍縭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握穆妃的手腕,
然覺得喉嚨一陣緊縮,她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珍縭,你怎麼了?”穆妃神情緊張,急切地轉頭向宮女說:“快傳御醫。”
“不用了……我已經回天乏術了……”珍縭氣若遊絲地阻止,還是一心冀望臨終前,
能見他最後一面。她不斷地哀求母親。“額娘,我就要死了,為什麼你那麼狠心?不肯
成全我!”她好哀怨!
“額娘不准你死!”穆妃焦灼地,聲音暗啞,終於應允。“想要見胤禮,你就得活
下去。”
珍縭的眼神露出希望的光采,她的眼圈已一片塌陷陰黑,似乎真的離死期不遠。
穆妃怎麼承受得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她不得不妥協,只要能挽回珍縭的性命,
其餘的,她都不管了。
“把十六阿哥叫來。”她平靜地道。
“是。”垂侍的太監公公立刻奔出慈馨宮。
珍縭喜出望外。“謝謝額娘……”
“你先好好躺着休息,待會兒不要說太多話,我怕你身子受不了。”穆妃流露出慈
母的光輝,其實她這麼做,全是為了女兒。
珍縭聽話地合上眼,聚氣凝神。
不一會兒,十六阿哥狂奔而來,虞嬤嬤也不放心地跟了過來。
“珍縭!”胤禮撲向卧榻。三更半夜,太監忽來急稟,說是十七格格命在旦夕,要
求見他最後一面,他簡直嚇壞了。“你來了……”她止不住滾下成串的淚珠,相思成病,
她憔悴得不成人形。
胤禮一隻手握住她的柔美,一隻手愛着她消瘦的面頰。儘管男兒有淚不輕彈,在這
情感崩潰的一刻,他落淚了,顫聲道:
“你不可以死……如果你不在世間,我活着也沒意思。”
她優咽地道:“這世上容不下我們兩個,我活着也沒用,老天爺還是會拆散我們。
不如……我早死早投胎……下輩子……也許我們還能結為夫妻。”
珍縭的話重又挑起穆妃的隱憂,穆妃悲從中來。
“你若拋下額娘就是不孝,枉費我這麼疼你,你是這樣報答我的嗎?”想不到她把
胤禮找來,女兒還是一心求死,真是教她失望透頂。
“穆妃娘娘……”虞嬤嬤從背後攙扶住穆妃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對穆妃有一分愧疚,
如今見她遭受到這種打擊,虞嬤嬤更感到罪孽深重。
“虞嬤嬤你也是自看着十七格格長大,你幫我勸勸她。”穆妃心力交瘁,連日下來
蒼老許多。
“我……”虞嬤嬤面有難色,內心結濉
珍縭此時發出濁重的咳嗽聲,感到呼吸困難,快喘不過氣來,警告着大限將至。
“珍縭!”胤禮和穆妃失聲大喊,面色駭然。
虞嬤嬤見狀,衝口而出:
“格格你不能死,你和胤禮貝勒不是親兄妹。”
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憾着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珍縭順了順氣,像是浮木上了岸,發出微弱的聲音:“虞嬤嬤,是真的嗎?你沒有
騙我?”
虞嬤嬤膽怯地說不出話來,她全身都在發抖。藏了快二十年的秘密,她一直守口如
瓶。
穆妃抓住她的手,不容許她退縮,質問:“到底怎麼回事?”
“奶娘!你說話啊!”胤禮也緊張地逼問她。
虞嬤嬤知道紙包不住火,她巍顫顫地道:
“其實胤禮並非皇上的親骨肉……”
穆妃全身緊繃,厲聲喝:“說清楚!”
“奴才當年做錯了一件事,請穆妃娘娘原諒!”年邁的虞嬤嬤撲通跪地,涕淚縱橫,
娓娓細說當年……
???
康熙十四年,兩宮嬪妃同時懷孕,又同一天臨盆。
宮女們忙進忙出,有的端臉盆、有的奉綿巾。
房中不時傳來兩名妃子的哀嚎。
承和宮裏的嚴妃娘娘搶先生下子,虞嬤嬤把剛出世的小格格,抱給嚴妃看。
“為什麼是個女的?”嚴妃大失所望,不過她早就計劃偷龍轉鳳,無論如何一定要
是個阿哥。她吩咐道:“快,把那個男孩抱出去給皇上看。”
“那小格格呢?”虞嬤嬤看被褓中的女嬰。
“連夜送出宮去。”嚴妃狠心道。
“娘娘……”虞嬤嬤裹足不前,渾身顫抖。
“不要三心二意,以後等我當上皇后、太后,少不了你一份賞賜。”嚴妃催促她。
虞嬤嬤不得不照主子的意思,她把從外面偷抱進來的男嬰,魚目混珠地當成了十六
阿哥……
???
聽完了虞嬤嬤的述說,在場三人面面相覷,恍若南柯一夢。
“原來……我不是真的阿哥……那我的親生父母呢?”胤禮惆悵失神,一時之間難
以接受。
“太好了,我們不是兄妹。”卧躺在病榻的珍縭卻喜極而泣,她的感覺沒錯,他們
果然沒有血緣關係。
穆妃情緒激昂地咆哮:“該死的奴才,你好大的膽子,這種欺君之罪你也敢做!”
嚴妃的詭計害得她多慘,當年她生下格格,飽受冷落,要不是珍縭長得十分可愛討
喜,深得當時太后的喜愛,皇上才慢慢注意意到這個不受重視的女兒。
所有的委屈湧上心頭,穆妃氣憤不已。
“娘娘,我知錯了,可我是嚴妃的貼身宮女,逼不得已啊!這幾年我一直很自責,
可是木已成舟,我實在沒有那個膽量說出真相,要不是為了挽救格格的生命,我是絕對
不會說的,還望娘娘開恩。”虞嬤嬤跪地討饒,聲淚俱下。
珍縭趕緊乞求母親。“額娘,你不要責罰虞嬤嬤,她已經良心發現了。”
穆妃盯着女兒蒼白、急切的臉龐,怒氣稍減。現在最重要的是讓珍縭有求生的意志,
虞嬤嬤最後的坦承,倒是把珍縭從鬼門關救回來了。
“你起來吧!我不怪你了。”穆妃息怒道。
“謝謝娘娘……”虞嬤嬤鬆了一口氣,但仍有所顧忌。“奴婢還有一事相求,希望
穆妃娘娘一起保守這個秘密,否則皇上怪罪下來……”
“我知道了。”若是胤禮被處斬,珍縭又活不成了。穆妃感慨萬千。
宮女帶來御醫,御醫趕緊為十七格格把脈開藥。
胤禮強壓內心的沉痛,給予珍縭最佳的津神支柱。
天空露出魚肚白,曙光乍現,天就要亮了,可是他情何以堪?
他居然不是大清皇子!
雖然他和珍縭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他來歷不明,身份卑微,又如何配得上金枝玉葉
的十七格格?
???
有了愛情的滋潤,加上皇上御賜的千年人蔘、靈芝,及御醫全心診治,珍縭格格的
氣色由白轉紅潤,一天天恢復健康。
穆妃頗感欣慰,自從知道胤禮和珍縭不是兄妹,她也就沒再攔阻,只是這事說不得,
他們也不可能有結果。她又陷入另一件隱憂。
胤禮表面上把心事隱藏得很好,可是他的落落寡歡,對於身世耿耿於懷,珍縭都察
覺得出來。
秋波澹澹,外面氣候溫和。胤禮禁不住珍縭再三的要求,讓她走到御花園散散心,
他小心翼翼地攙着她。畢竟她的身體才剛復元,還很虛弱。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好了。”珍縭淺笑着,她梳着兩邊的辮子花髻,耳前垂下幾
縷發須,披着滾兔毛邊的氅,大病初癒的她,似乎蛻變得嫻靜淑雅。
胤禮扶着她在紫蘿藤架下坐着欣賞盛開的菊花。珍縭的柔荑湊近唇邊,輕咳兩聲,
胤禮薄責她:“你看你根本還沒完全好,還是進屋子去吧!”
她不依地努嘴。“我已經躺了兩個月了,你想悶死我嗎?”想以前她十七格格可是
出了名的活潑好動。
胤禮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秀顏,那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驟增。
“你在想什麼?有心事?”珍縭想藉著四下無人,敞開他的心扉,和他溝通一番。
他悶哼一聲,依然沒有勇氣面對。
“你這個懦夫,我都能為你而死,難道你就不能拋下皇子的身份,和我光明正大的
在一起嗎?”她忍不住瞠目罵道。
“我不是不能,是不配。”他深邃的眼睛閃過一抹憂鬱。
她的手輕捂他剛毅的薄唇,給予他信心。
“我不許你這麼貶低自己,在我心裏你是最好、最優秀的。反而是你一直包容我的
嬌蠻任性,如果有來生我還是會選擇你。”
他臉部的線條明顯怞動着,她的話像為他打了一劑強心針,鼓舞着他。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出身?”他激動地問。
她毫不遲疑地搖頭。“我反而要問你,萬一皇阿瑪知道了,你願不願意帶我一起浪
跡天涯?”
他無限欣喜地點頭,兩掌抱握住她的柔荑,兩人深情凝睇。放份,拋開世俗羈
絆,只願一輩子長相廝守。
???
中秋佳節,御苑今夜滿園紅紫,垂絲剪綵,宮奴手上皆提着燈籠,照得御苑恍如白
晝。
墨黑的夜空,焰火上升,綻放一蓬繽紛的花雨,灑落四散。
皇上威嚴八方,正坐高處,皇後娘娘坐侍在右側,穆妃、燕妃等嬪妃一齊坐在左側。
阿哥、格格們均賜坐在前方,滿皇族齊聚一堂,共享天輪之樂。
笙歌悅耳,舞姬身披羽衣,下曳霓裳,笑靨承睫,步履輕柔,身段撩人,翩然回舞。
一輪皎潔的明月又圓又大高掛在夜空,繁星點點。
這是皇上和兒女的團圓夜,而他不是皇室的一份子,有何資格坐在這裏?這不很諷
刺嗎?
他這個假皇子能做多久?他自嘲地冷笑。
“珍姐姐,我們來玩煙火嘛!”小阿哥們貪玩地拉着珍縭,要求她加入童玩的陣容。
珍縭也親爇地和弟弟、妹妹們玩耍。
她和他們才是一家人!
胤禮落寞地退出御苑,心情不佳地走回承和宮,一個人獨自啃噬這蝕骨的酸楚。
有一道倩影,趁着大家陶醉於娛樂中,悄悄跟在他後頭。
寢宮氈樟密遮,燈光暗淡,大部分的宮奴也都在御苑慶祝中秋,室內寂靜無聲。
胤禮察覺後面的腳步聲,輕雲冉冉,像是個女子。
“是誰?”他猛一回頭。
燕妃被他大聲一吼,給嚇了一跳,她囁嚅地道:
“十六阿哥……是我……我只一時好奇,你怎麼中途離席?人不舒服嗎?”她語氣
關懷。
胤禮心底升上一股暖流,想不到宮廷之中除了珍縭、虞嬤嬤,也有人關心他。
“燕妃妃娘娘請坐。”
“別叫我娘娘了,我和你年齡相仿,咱們私底下就以名字互稱吧!我的閨名叫如
燕。”她嫣然一笑。
“這……不妥吧!畢竟你是我皇阿瑪的妃子。”他為難地說。
“我是指兩人獨處的時候,像現在又沒有宮女、太監在,不會有聽見的。”燕妃纖
細的身子貼近他,她的身上散發一種獨特的鈴蘭花香。
胤禮謹遵禮節,朝後退了一步,心裏暗忖:她這是在做什麼?似乎不符合她妃子的
身份。
燕妃挽起他的手,親昵地倚在他渾厚有力的肩膀,像青禾渴望雨露那樣,渴望有新
的愛情,填補她空虛的心靈。
她的手在他偉岸的胸膛撩撥,得寸進尺地往下移動……
胤禮全身僵硬,皺起眉頭,無法再容忍她瀅盪狐媚地蠱惑他,用力將她推開。
“燕妃娘娘不可逾矩!”他當初是錯看她了。
燕妃漲紅了臉,愛,抹平了尊卑的界線,她竭力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只願能和他春
宵一度。
“胤禮,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我們可以保持着很好的關係,誰也不
知道。”她繼續勾引他,一邊褪落身上的衣裳,露出雪白的香肩,眼神嫵媚。
老實說,燕妃的確香澤,但是她是皇阿瑪的妃子,他怎膽敢碰她,何況他心裏
只容得下珍縭一人。
他不為所動地轉身背向她,不敢冒犯褻瀆。
“你快穿好衣服,否則教人瞧見了,會誤會我們……”胤禮膽戰心驚。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何況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闖進來的。”她光滑的貼住他
的背,雙手從後面圈住他的腰身,臉上的表情透露着饑渴的訊息。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她這樣勾引他,就不信他是柳下惠,會坐
懷不亂。
女人的芳香柔軟,席捲他的腦子,他的生理迅速起了變化,她的手隔着他的衫袍,
包覆住他的亢奮……
燕妃神情迷離,蕩漾。天啊!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男人,她恨不得立刻在他強
壯的蹂躪中,欲仙欲死!
胤禮被一個成熟、有過經驗的女人如此調情,羞怒地欲扳開她無禮的手。
“燕妃娘娘請自重,不要胡來!放開我……”
一個女人愛男人愛得狂了,就會變得比豬還蠢。她不顧禮儀、身份,緊緊抱住他,
一心一意要與他燕好。
“我不放,胤禮,我愛上你了,愛得好苦,你知道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偷偷摸
摸也無所謂。”
聽她放浪形骸的言詞,他面色惶恐,非常不安。
“不可以,燕妃你是一時意亂情迷,被蒙蔽了理智,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有
道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後果的嚴重性,我們都擔不起啊!”
他好言相勸,她卻歇斯底里地大嚷:“我不管那麼多,反正皇上可以三宮六院,我
又為什麼不能和喜歡的男人一夜春宵?”
“你怎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這麼無恥!”他被激怒了,冷冰冰地道出殘忍的話。
“你——”他的惡語刺傷了她,她胸口湧上了妃子的自尊。
忽然間,大殿奔進一個人,燕妃趕緊鬆開手,低頭攏好敞開的衣襟。
珍縭瞪大美眸,炯炯地盯着他們,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你們……在幹什麼?”
“珍縭……”胤禮也不知從何說起,結結巴巴地欲開口解釋。
“我先走了。”燕妃娘娘靦腆離去。
剩下他們兩人單獨面談,珍縭一股怒氣提上來,叱道:“我說你怎麼不見了?原來
是回來承和宮調戲父皇的妃子!”她的心好寒,難道英雄總是難過美人關?
“我沒有!是她勾引我的。”胤禮臉色發窘,百口莫辨。
“我才不信,燕妃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她質疑道。雖然她也看見是燕妃從背後抱
住他,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嚇了一大跳。”他自我揶揄。“也許是我長得太
英俊了。”
她瞪了他一眼。“你少往臉上貼金。”
“是真的!”他伸出手臂擁住她,怕她胡思亂想,只好盡量安撫。“不過你放心,
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他的迷湯澆息了她的怒火,她慢慢平下心來,卻仍是焦慮地問:“燕妃她一定很喜
歡你,否則她不會那麼膽大妄為,乘機勾引,我看以後她還是不會放棄的,你要小心,
不可以陷入她的美人計。”
燕妃姿色不錯,她必須有所警覺。
“不會的,我會和她保持距離,嚴詞拒絕她。”他拍保證。
想到燕妃那麼不要臉,以一名皇妃的身份,竟敢勾引十六阿哥。
“我真想稟明皇阿瑪,教皇阿瑪休了她,撤銷她妃子的頭銜,罷絀出宮。”
“千萬不可,否則皇上誤會了,連我也有事。”他趕緊阻止。
“我知道啦!所以我才不說,但是……真氣人!”她體貼地為他槌背推拿,讓他放
松地閉上眼睛……
???
燕妃狼狽地奔回瀟湘閣,惱羞成怒地攬鏡自憐、鏡中的她依然鳳眼勾魂、丹唇、
體態婀娜。
為什麼胤禮不肯和她一夜風流?她紆尊降貴,放份和自尊,厚顏地主動獻身,
他竟然回絕她!
會是她自作多情嗎?一向以美貌傲人的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就不相信他對她沒有一點點動心、一絲絲愛意,他應該是礙於禮教,不敢接受她。
倘若不是十七格格這死丫頭,闖進來破壞了她的好事,胤禮現在一定和她濃情蜜意
地耳鬢廝磨。
她對珍縭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怕她把事情泄露出去。
“這個臭丫頭,我非得教皇上趕緊把她嫁出宮去!”燕妃陰險地算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