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車子平穩的駛在要回季君影住處的路上，車內不發一語的靜謐活似要令人窒息般。
季君影是因為專註駕駛而沒開口，齊彥宇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不願開口，氣氛更加冷冽得讓人不禁想打顫。
「老闆剛剛和你說些什麼？」像是受不了車內凝滯的氣氛，季君影開口問道。
對老闆在他們臨走之前給的那句模稜兩可的勸告，他有些在意。
齊彥宇聞言，瘦削的身子明顯一震，他用力的搖搖頭道：「沒、沒什麼。」
「是嗎？」他的口氣擺明了不信。
齊彥宇心虛的點點頭。「嗯。」
嘰——
突然一陣刺耳的緊急煞車聲，令人耳膜刺痛，齊彥宇毫無心理準備的往前傾去，幸而有安全帶制止了他，否則他根本免不去撞上擋風玻璃的命運。
在他還來不及撫平受到驚嚇的情緒，卻馬上被緊靠過來的季君影嚇得心狂跳，沒有平息的機會。
「你……你做什麼？現在還在大馬路上耶！」
「如果你不老實說，休想我會開車。」
無視於齊彥宇的斥責，更無視停在他後面無法通行的車輛發出的喇叭聲，季君影皺着眉等待，只想着他想知道的答案。
全世界八成找不到比他更惡質霸道的人了！
「喂……快走啦，後面一直在按喇叭了耶。」看着繞過他們而行的車子，車主都紛紛從車窗露出頭顱大罵，齊彥宇急忙要求他，事實上也是想轉移季君影的注意力，可惜他根本文風不動。
「你不說就沒得商量。」季君影擺明和他耗上了。
「你……」實在拿他沒轍，他妥協了——其實從頭到尾他根本沒贏過他。「好，我告訴你，但你先把車子開到路旁好不好？」
「你早一點投降不是更好。」他笑得一臉得意。
齊彥宇卻什麼話都不敢說。因為就算他開口，下場不是更慘便是被他佔便宜，所以他還是三緘其口好。即使……自己也很眷戀與他的溫存。
季君影果真將車子開到一旁，轉頭過來劈頭就質問：「你跟老闆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們……」說什麼？他內心的掙扎要他怎麼說？更何況是在他面前說……
「怎麼樣？」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天啊，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他真想要不要直接給他一個坑，讓他把自己活埋算了。
實在沒耐性聽他在那裏我來我去的，他下了最後通牒：「你再不說，我可是要用非常手段了。」
後面那幾個字，可是既重又清晰，齊彥宇要裝作沒聽見都不行。
所謂的非常手段，自然就是……嘿嘿嘿！
「不！你一定要聽我說，你不要衝動！」要不是還坐在車子內，齊彥宇保證自己一定會驚跳起來去撞車頂——他居然還有心情開自己玩笑。「我說就是了。」
「嗯，快說吧。」催促的同時，季君影在心裏哀悼自己沒了吃豆腐的機會。
不過沒關係，不管說不說，反正等會兒他還是躲不掉啦！呵呵呵。
「老闆問我……問我……」他還是覺得很難啟齒。
「他問你什麼？」
「他問我……喜不喜歡你。」
「哦？那你怎麼回答？」
季君影撇撇嘴，疑惑老闆怎麼會突然問齊彥宇這種事？難不成他是自豪於自己間接促成冷夜袂和裴灝的好事，而還想再玩一次？
但這不是重點，現在他只想知道齊彥字的回答，難得可以聽到他親口承認喜歡自己，他多少有點期待。
「我說……嗯。」就在他輕聲承諾，季君影內心出現自己也難以言喻的喜悅的同時，他又補上一句：「但是，老闆的話卻讓我遲疑了。」
「遲疑？」季君影一愣，心中有些小小的不安。
「是的，遲疑，因為我似乎不明了自己對你的喜歡究竟到什麼程度。」
季君影挑起眉。「喜歡就喜歡，還有分什麼程度不程度的嗎？」
「我不想傷害你！」齊彥宇猛地抬起頭，在對上季君影看似清澈實則複雜的眸子時，他又低下頭。「也不想傷了自己。」
「是前者較多，還是後者？」季君影沉住氣問，他要弄清楚。
「前者。」這是實話。
下顎突然被人摟住，他被迫抬起頭，一陣溫熱立即覆上他的唇；他沒有掙扎，知道這是季君影的侵略，也知道自己就算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無功。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甘願讓他在自己身上掠奪。
「我會讓你知道一點，你永遠只能是我的人，你的命是我的，你的心、你的人同樣也是。」用粗糙的手指畫過齊彥宇的唇瓣，季君影以不容反駁的口氣宣告。
他無法想像，假如有一天失去齊彥宇自己會如何；他也不想去想像，只想強留住他。
這會是愛嗎？他不清楚。
聽見這些話，齊彥宇心中疑惑不減，蒙上的眸子更顯得迷亂。
「你……你愛我嗎？」
一句話，就這麼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不僅是他本人愣住，連季君影也是。
「這不是重點。」他開始逃避。
「是！這是重點！」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道：「你一直口口聲聲說要我的人、我的心，可是你卻吝於給予我口頭上的承諾，你不覺得自己這麼做很殘忍嗎？」
「我殘不殘忍似乎也不關你的事——」季君影試圖擺出嚴肅的表情，卻發現在面對他時自己根本裝不來冷漠。
在他面前，他什麼也做不得，什麼也無法偽裝，當然也包括他那欲掩人耳目的痞子性格。
嘖，搞什麼鬼！
「對，你老是這樣，為什麼總要說得好象我不是你的什麼人？是你自己說要我的，不是嗎？」齊彥宇大膽的打斷他的話，讓他咋舌。
「你……」奇怪，他怎麼有種後悔把他改變成如此伶牙俐齒的感覺？季君影懊惱的想着，還真是悔不當初。
不想談論這些，他發動引擎就想逃避
一雙手突然接住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季君影心一驚，轉頭看向一臉堅決的齊彥宇。
「不許逃避，你一定要回答我。」
哎呀，這下換成他比較霸道了！
季君影微微一愣，不過他可不是未經世事的小毛頭，旋即恢復一貫態度。
「你這樣質問我，那你自己呢？你也不明了自己的心意，不是嗎？」
「你錯了。」
「什麼？」
見齊彥宇突然豁然開朗而笑得燦爛的模樣，令季君影有些眩目，卻又疑惑於他態度的改變。
「或許剛才我的確不明了，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他淡淡一笑，在他質問季君影的那一瞬間，他頓悟了。「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短短的一句話，對季君影造成莫大的震撼，彷如有塊大石頭狠狠的投擲進他的心湖，形成滔天的波濤。
「笑話，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就憑我願意把自己交給你！」齊彥宇臉一紅，不容自己退縮的繼續說道：「我的心、我的人跟我的命，永遠都會是屬於你的。」
「你……」季君影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倏地，他狂笑起來，笑得有些哀戚。
猜不透他的想法，齊彥宇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狂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開始覺得心頭一片混亂。
「君影……」他眼底又出現複雜的神色。
齊彥宇看到的正是如此，他不自覺的解開安全帶，略微起身吻上季君影的唇，令他愣了一下。
「你……」這個吻，讓季君影有了踏實的感覺，很奇妙。
「無論你的答案為何，我屬於你的事實仍不會改變。」齊彥宇臉上愈見酡紅，他第一次做出這麼丟臉的事。「希望你……能有用真性情對我的一天。」
「我不知道，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需要冷靜一下。」季君影伸手爬了爬頭髮，一旦自己辛苦建立的痞子表相消失，他便開始亂了步調。
「我會等。」齊彥宇堅定的說道。
深深的瞥了他一眼，季君影不吭一聲的發動引擎激活車子。
齊彥宇看着窗外隨車速向後逝去的風景，心頭有些許釋然。
也許他不知道，因為他的表白，已經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是啊，發展，即使只有一丁點，可對季君影而言是足夠了。
＊＊＊
銀白色的車子緩緩的駛進停車場，找尋固定的停車位。
一路上，季君影和齊彥宇沒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而且也沒人想開口。
思索着齊彥宇剛才說的話，季君影內斂的激動情緒一直無法平復，而最大的主因莫過於那一句「我愛你」。
這是正常男女間常說的話，但原來兩個男人說這種話也是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聽完齊彥字的告白，他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想法有多麼愚蠢。
會想將齊彥宇強留在自己身邊就只為了想玩弄他，充其量自己不過是一個怕被人搶走娃娃而長不大的小孩。
他的結論就只有這個字——蠢。
之前的他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是否愛他，就是不願意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那種呆到極點的想法，讓他忍不住想好好嘲笑自己一番。
原來，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
「啊！危險！」
就在季君影沉思之際，齊彥宇緊張的聲音忽地傳進他耳里；他回過神看向前面，只見有一個人自車子右側衝過來，他反應靈敏的踩下煞車。
一陣刺耳的煞車聲響起，那個人似乎被車子撞倒了，季君影連忙下車探視，看到那人就倒在地上。
「喂，你沒事吧？」季君影正想扶起他，霎時，一把槍不偏不倚的抵住他眉心，令他眼中閃過愕然。
「你是誰？」錯愕過後，開口說出的話沒有害怕，只有詢問。
「好膽量，被人用槍指着頭也不見懼色。」那個人穩穩的站起身，露出率性的笑意，身上也散發出頹廢的氣息，正是那日狙擊他們的男人！
「君影！」
「別出來！」
面對這驟變的情況，齊彥宇神色倉皇的想下車，卻讓季君影給阻止了。
「你……」手硬生生的僵在手把上，齊彥宇覺得自己此刻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在內心掙扎不已。尤其看那把槍似乎隨時會給季君影一顆子彈，他就按捺不住狂涌的擔心。
要是槍枝走火……他壓根兒不敢想像那個後果。
「我會解決，別擔心。」一面安撫齊彥宇，他獨自面對當頭的危險。
男子淺淺的笑開，「你會解決？我倒要看你怎麼解決，現在抵在你眉心的，可不是好玩的玩具槍-！」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持槍殺人，你的膽子也不小。」面無懼色，季君影道。
知道這傢伙的目的，他當然不會讓齊彥宇傻傻的下車；只要愈接近這男人多一分，齊彥宇的危險就多一分，再加上他明了這男人的實力並不差。
「當然，我有這種能力。」男人笑了笑，不想再多說廢話。「只要你肯把齊彥宇交給我，我可以不殺你，畢竟齊彥宇才是我的目標。」
「你在作夢嗎？」季君影毫不猶豫的拒絕他。
「嗯，聽你這句話應該是很希望我是在作夢，不過很可惜，我向來只會讓夢境成真。」
「你究竟是誰？」能讓老闆查不出身分的人實在沒幾個。
「這似乎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總歸一句話，你人是交或不交？」
「想要我交人，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季君影聳聳肩，冰冷退去，露出痞子性格。
男人有些驚訝於他的轉變。「別忘了，你現在是死是活還得出我手中的槍決定，你憑什麼這麼無畏無懼？」
「呵，沒有一點本事又怎麼跟人玩死亡遊戲呢？」
「那我可真要試試看了。」拉下槍的保險栓，男人眼中露出期盼的光芒。
「住手！我的命給你！」
季君影一震，看到齊彥宇沒經過他的允許就走下車，來到兩人面前。
「笨蛋，快給我回到車上！」季君影不讓他繼續前進，拚命將他往後推，哪知他卻又前進。
「我不能讓你遭到這種危險，他要我的命，我給他就是！」
「笨蛋，走開！」
「不要！」
「既然你這麼慷慨，那我就不客氣了。」
男子的話剛落下，槍立即移往齊彥宇的方向，毫不遲疑的扣下扳機。
咻——
子彈筆直的在空氣中劃過，直逼齊彥字的眉心，季君影見狀，立刻從身上怞出一把小刀，在反身將齊彥宇撲倒之際，乃倏地從他手中射出，飛向男子。
男子一個翻身，對直驅而來的刀開了一槍，打掉足以使他致命的刀。
護住齊彥宇，季君影百般戒備的盯住男子，就怕他有下一波的行動。
媽的，他真恨自己怎麼沒帶半樣防身武器，剛剛那把刀也離他有一段距離，別說要拿回，能不能避開男子出其不意射出的子彈都還有問題。
齊彥宇緊抓住季君影的衣袖，總算有踏實的感覺；至少他現在還在他面前沒有事。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男子突然呵呵的笑開。
「也罷，看在今天這麼有趣的份上，暫時不玩了。」收起槍，男子當真轉身就想走。
「三天後，我一定要解決齊彥宇，你儘管防備吧。」
「等等！」季君影叫住男子，他還有疑惑未解，哪能讓他那麼容易就走？
「叫我作啥？」男子沒有回頭，戲謔的問道。
「你究竟是誰？」
「哎呀，同樣的問題，我當然是同樣的答案啦。」
「你的身手不錯，我想你應該不是齊人韋的手下，若說你是齊人韋聘請來的殺手，我卻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你到底是誰？」當初季君影身為國際殺手時，多少會有耳聞殺手圈內的人，但他卻沒聽說過有這個人的存在。
「有很多事，原因都說不清、厘不明。」男子回眸笑道：「我原本也不知道你的身分，不過現在我想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國際殺手排行第一的嗜血殺手——影子。」
「你……」沒料到會被對方知曉身分，季君影微微一愣。
「呵，我猜對了。」男子口氣之肯定，沒有任何懷疑。「影子，總有一天我們會有互相了解的一天，不過前提是你還活着。」
語畢，男子將雙手插進口袋，駝着背離去。
季君影不語，但表情卻沉着得嚇人。
一旁原本想詢問他有沒有事的齊彥宇，一字不偏的聽進男人所說的話，不敢置信的看着季君影。
「你……你以前是殺手！？」
季君影聞言，轉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