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對他而言,那無疑是最艱困的出征,喪命機會百分百,但他並不感到痛苦。
亮白瀰漫開來的瞬間,他看到他的故鄉——沒有四季、終年雪霧迷濛的北國邊域。某些地方依然開着奇彩繁花,綿杉菊團簇的石砌拱門,人們走進去,形影顯在窗上,清晰得像一張照片,他的兄弟們全在裏頭。那是他成長的餐館,位於浮冰漂流的大河堤岸,有個很棒的店名——Eyecontact。他和他的兄弟們最喜歡在打烊時刻,臨窗圍桌,燒幾道私房菜,喝酒聊天或打橋牌。今天,時間提早,夕彩染得窗檯薄雪橘燦燦,好像他曾吃過的一種南國冰品,很稀有。都說北國難等太陽,遑論日落。看來,此情此景堪屬難得。
兄弟們圍着圓桌,女眷到齊了,還有幾個大小蘿蔔頭,最年幼的那個,被他媽媽抱在懷裏,是亞傑的兒子,他記得那孩子叫——不,不對,那孩子不是流遠,抱着他的女人亦非綺璐。她是誰?他看不太清楚,不過,顯然她丈夫遲到了,使她身旁空了一個寂寥。真不應該!即便今日聚會時間提早,也不應該。不應該在特別的大團聚遲到!讓他瞧瞧是誰——
之樣拿着被小晃一屁股坐成兩段的眼鏡,皺着眉;亞傑和他心愛的女兒正玩着一個骨董陶瓷面具;卡諾把孩子扛在肩上,顛得剛吃飽的小傢伙吐了他一頭奶;希德模仿着貓頭鷹鳴聲逗得小女兒格格笑;威廉與小默是席上最安靜的,父子倆埋頭吃着餐盤裏的菜……似乎所有的人都到了。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名丈夫遲到的女子,他看不清楚她的臉,越來越不清楚,到底——
他漏點誰的名?是誰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