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什麼?!”寧靜的黑夜中,嚇人的咆哮聲瞬間從話筒炸開。

捂着發疼的耳朵,許如茉有如遇到毒蛇猛獸般,迅速拉遠手中的話筒。

“許如茉,我命令你給我說話!”話筒里又傳來大聲公清楚又響亮的咆哮聲。

“呃……我說我說,你小聲一點啦!”許如茉怯怯地朝三十公分外的話筒低喊。

“你要我怎麼小聲?也不想想你剛剛說了什麼!”咆哮聲依舊。

“我……我剛剛說了什麼?”被好友這麼一吼,許如茉腦筋早已一片空白,哪還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

“你說湛蒼問你要不要跟他交往。”這句話很顯然是咬着牙說的。

“啊,對,我剛剛說的就是這一句。”

“許如茉,你白痴呀!我不是告訴你別接近那個男人嗎?你竟然還敢跟他出去吃飯!”

“我……我沒接近他啊,是他來我的店裏,剛好又遇到中午用餐時間……然後我就……我就……”

“所以你就白痴到約他一起去吃飯!”

“對耶,澄潞,你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的?”許如茉對於好友的神算感到驚奇。

“王八蛋!你這還不叫接近他!你這個沒腦筋的女人到底懂不懂不準接近的意思啊?”電話另一端的單澄潞根本是對着話筒咆哮兼跳腳,而且差點把電話砸了。

“我懂啊……”

“你懂個屁!你要真的懂就不會約他出去吃飯了。”

“可是……”

“可是你的頭!我在這裏再跟你警告一次,我不准你接近湛蒼,不準接近的意思就是看到當作沒看到,他接近一步你閃五步,他笑你就不準笑,並且忽略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呃……這樣會不會太狠了?他又不是空氣。”許如茉拉回話筒。

“沒錯!就是要把他當空氣。”這倒是個好主意。

“這樣啊……聽起來好像很難的樣子。”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要對他的笑容不動如僧,她不以為自己有那種修行。

“就算難你還是要給我做到!”

“可是我決定要跟他交往了耶。”想到今天餐廳里湛蒼優雅的舉止、迷人的笑容,許如茉忍不住又開始飄飄然地傻笑。

許如茉話才說完,話筒里馬上傳來一陣死寂,好一會兒,空氣里只有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澄……澄潞?”

好……好恐怖的沉默,許如茉吞了吞口水,接着一公分、一公分地把話筒拉離耳邊,就怕下一秒話筒里會射出火箭炮。

“那個混蛋……”

“誰?湛先生嗎?”

“王八蛋,我一定要掐死他、閹掉他、找一百個醜女人輪姦他,等他死後再找人鞭他的屍、拆他的骨,再把他的骨灰灑到亞馬遜河跟食人魚一起游泳,我要他生不如死、死不瞑目、不得安寧,還要——”

“澄潞!”許如茉截斷好友愈說遇恐怖陰森的話話,“澄潞,你別生氣嘛!”

“我這樣是生氣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啊?”陰森的語氣持續蔓延。

“我是沒看到……”看着話筒,她不認為有人可以看到話筒另一端的人的表情,當然,除了一些能人異士之外啦!

“對,你的確是沒看到,否則就不會說我只是在生氣。”陰森的語氣瞬間飆成咆哮聲,“生氣!那根本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告訴你,我現在手中已經握好一把菜刀,待會兒就要出去找那個混蛋男人算賬!”

“不會吧?澄潞,你別開玩笑啦!”

“開玩笑?哼!一個抓狂的人會跟你開玩笑嗎?”

“呃……”

抓狂啊……

看來澄潞氣得不輕耶!

“那個混蛋男人明明跟我保證不會接近你,結果現在卻要求跟你交往?他當我單澄潞是白痴任他坑嗎?不讓他嘗嘗我的厲害,他還真以為自己可以欺負到我身上……你身上去,等一下我就去找他談判!”

“澄潞!”

見好友有掛電話的意圖,許如茉立刻大喊:“澄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真的,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

“你知道才有鬼!早說過那個男人一爛、二花、三風流,跟他交往你只有吃虧傷心的份,如果你還正常,應該聽我的話離他遠遠的才對!”

“正常啊……我好像從來就不太正常耶……”想起自己總是被人罵遲鈍、傻愣,跟正常人比起來,許如茉覺得自己腦筋搞不好真的是哪裏不正常。

“哼!對於你的智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嘛!”

“呵呵,因為你們常常提醒嘛……”就像剛剛她就被罵了兩次白痴,一次沒腦筋,這些字眼她好像幾乎天天都聽得到。

“那我不是也提醒過你別接近那個臭男人嗎?你為什麼還要約他出去,甚至還跟我說要跟他交往?你……你到底是……是……”愈說愈氣,說到最後,單澄潞根本氣到說不出話來。

“澄潞,人的生命有限,有些事現在不把握,將來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況且我覺得湛先生……湛先生應該沒你說的那麼糟糕,所以我想試試看……”

“試試看?這不太像是你會說的話。”單澄潞皺起眉頭,依她對好友的認知,她這位好友雖然遲鈍傻愣,但是對任何事總是全心全力、專心執着,不可能是會試試看的那一種人。

“呵呵,有可能是我已經二十七歲又沒談過戀愛吧,所以我很想知道談戀愛的滋味。”想到可以跟港蒼交往,許如茉甜蜜地笑了起來。

“想談也不該是跟那個男人談。”

“我倒覺得他是個好對象。”

“你瘋啦!我剛剛不是才說過——”

“澄潞,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偏偏就只為他心動,我……我也沒辦法。”

“心動……”沉默許久后,單澄潞嘆了口氣,“你確定?”

“嗯。”

“會受傷喔,他百分之兩百隻是玩玩喔!”湛蒼是只玩愛情遊戲的男人,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贊成好友接近他。

“我知道啦,我有心理準備。”

“真的?”

單澄潞懷疑的問。

“真的。”

單澄潞又嘆了口氣,“你看起來雖然很笨——”

一聽好友又說自己笨,許如茉立刻反駁,“我說過,我的智商其實很高,而且——”

“不過……”單澄潞把話筒里的反駁當雜訊,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搞不好就是因為笨,所以不會受傷吧?”

“呃……這是什麼理論?”

“意思就是說你可能連傷心的腦細胞都沒有,神經大條到感覺不到心痛。”

“所以你是不反對羅?”許如茉這次沒有反駁,反倒是笑地揚起嘴角。

“我反對有用嗎?你都先斬後奏了。”

語氣一頓,單澄潞忽地冷笑出聲,“不過我手中這把菜刀還是得留着,今晚我就去給它磨利一點,如果哪天那個混球傷了你,他最好就每天給我穿鐵布衫出門,否則……哼哼哼”

“澄潞。”

許如茉輕輕地截斷好友的冷哼。

“幹嘛?”

單澄潞沒好氣地回應。

“謝謝。”

“少噁心了你,要受傷就去受傷,我不管你了,再見!”語畢,“卡”地一聲,單澄潞便掛斷電話。

聽着話筒里“嘟嘟嘟”的聲音,許如茉噙着輕柔的笑放回話筒,但是當她的視線落到一旁的時鐘上后,原本輕柔的笑容卻逐漸消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時間一直在前進。

※※※

花店裏,當許如茉澆完花、抬頭看向門外時,卻意外看到一抹昂藏挺拔的身影,瞬間她綻開一抹笑。

“你來啦。”

“嗯,我來了。”踏着恣意的步伐,湛蒼噙着優雅的笑容走到許如茉面前。

想起之前的約定,她往內朝店長看了眼,然後又轉過頭,“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店長——”

他拉住她的手,“不用那麼麻煩,還有十分鐘十二點,我等你一起去吃飯。”

“啊……這樣也好,那你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

“開水就好。”不等她領路,他反而先牽着她的手走進花店內。

“為什麼?”看着兩人貼合的手,許如茉的臉頰上悄悄地浮上兩朵紅彩。

“我不喝三合一咖啡。”他很挑的。

“不是三合一咖啡呀,是用煮的。”

“喔,那我更不能喝了。”

“為什麼?”

“因為是你煮的。”挑了張椅子,湛蒼先讓許如茉坐下,然後再自己坐下。

“啊?”

眨了眨眼,許如茉才領悟他的意思,然後瞬間羞紅了臉,“不是我煮的啦,店裏的咖啡一向都是店長煮的。”

“聰明人。”依她的個性,他料想她的手藝也好不到哪裏去,果然被他猜對了。

“其實我煮的也不差啊,你要不要——”

“謝謝不敏。”一道低沉卻溫和的男子聲嗓跟湛蒼同時傳出。

“店長……”許如茉赧然地低叫。

着向出現在後門、身材高大壯碩、長相敦厚老實的男人,湛蒼輕笑,“經驗告訴你的?”

“是啊,而且是很慘痛的經驗。”把濕濕的手往圍裙上抹,男子拿起桌上的咖啡壺幫湛蒼倒了杯咖啡,“糖?奶精?”

“不了,我喝黑咖啡。”端起咖啡杯,湛蒼閉眼聞了聞,“牙買加,純藍山。”

見湛蒼光靠聞香就能辨認咖啡的產地及種類,男子如遇知音般驚喜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熊竟國,是這家花店的店長。”

“我是湛蒼,幸會。”湛蒼伸手與之相握。

收回手,熊竟國也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很有興趣知道你剛剛所說的慘痛經驗。”彷彿是多年好友似的,啜了口香醇的咖啡后,湛蒼便悠閑地靠着椅背,享受咖啡壺散發出來的咖啡香。

“呵呵,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小茉剛來,除了花她什麼都不懂,所以我就教她煮咖啡,誰知道——”

“呃……那個你們餓不餓?冰箱裏有幾塊蛋糕,你們要不要吃?”

“不用,謝謝。”湛蒼一笑。

“誰知道小茉竟然把我精選的咖啡豆——”

“店長!我……你的咖啡。”許如茉把咖啡杯舉到熊竟國的臉前。

“謝謝。”看着只距離鼻樑一公分的咖啡杯,熊竟國笑容不改地接到手上。

瞅了眼一直要阻撓話題的許如茉,湛蒼好笑地拿起桌上一塊不小的餅乾塞到她的嘴裏。

“唔!”咬着口中的餅乾,許如茉邊用力的咬碎邊說:“等等——”

湛蒼又塞進了兩個小泡芙,硬是把小粉嘴撐滿,讓她有口不能言。“說吧,她把你的咖啡豆怎麼了?”

看着兩頰鼓鼓、活像小松鼠的許如茉,熊竟國低笑出聲,“其實也沒怎麼,她只是把我最心愛的兩包咖啡豆拿去煮了。”

“煮了?”

湛蒼挑眉。

“對,就是煮了,放到鍋子裏‘煮’了,煮下-大鍋的咖啡和一堆的……咖啡渣。”想到那兩包價值不菲加得來不易的咖啡豆,熊竟國現在的心還在怞痛。

拿起咖啡杯貼在上揚的嘴唇上,湛蒼咳了幾聲,才勉強壓下滿腔的笑意。“很像……她會做的事。”

“是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讓她碰我的咖啡豆。”

“做得好。”湛蒼又喝了口香醇的咖啡。

終於咬碎吞完口中的餅乾,許如茉立刻發出不平之鳴,“什麼嘛,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只不過失敗一次而已,只要你們再給我機會,我一定可以創造奇迹。”

“我看很難。”

湛蒼很客觀地評論。

“好過分……”

聞言,許如茉立刻低聲抱怨。

彷彿沒聽到她的抱怨,湛蒼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然後一把拉起許如茉的身體。“好了,時間到,去吃飯了。”

“等等,那個……店長……”她的意思是要說她還沒跟店長道再見。

“我想他不會在意。”他繼續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可是……”她回頭看向店長,見他正跟自己揮手,也連忙揮手回應。

“我迫不及待想聽到你的答案。”

“呃!”他突如其來的直接話語,讓許如茉立刻羞赧地閉上嘴巴,不敢出聲。

“你的答案呢?”

※※※

餐廳里。

“我想過了,我想與其交往不如我們來玩一場遊戲吧!”

“遊戲?”聽着許如茉說出她最不可能說出的兩個字,湛蒼愕然地停下切牛排的動作。

“對啊。”她燦爛一笑,眼睛也彎成可愛的弦月。“一場有規則的遊戲。”

“規則?什麼規則?”

“那就要看我們兩個了,基本上我想我們各想五條規則,湊起來就有十條,然後我們就這十條規則來玩場遊戲。”她豎起十隻手指。

“愛情遊戲?”

攪着果汁,許如茉蹙着眉頭困惑地說:“事實上我不太清楚什麼叫愛情遊戲,但是這場遊戲的確跟愛情有關,所以要這麼說也可以吧!”末了,她聳聳肩。

鎖住晶瑩的秀眸,湛蒼不着痕迹地審視裏頭是否有更深層的東西隱藏其下,然而裏頭除了盈盈的笑意外,什麼都沒有,沒有算計、沒有猶豫、沒有掙扎,更沒有玩笑的意味,晶瑩秀眸里只有一片純然。

“你……為什麼會想玩遊戲?”放下刀叉,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很好奇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更好奇其背後的動機。

“前天晚上我跟澄潞通過電話后,我將你的個性和我的個性綜合了一下,我認為以遊戲來進行我們的交往,對你會比較容易。”

“那對你呢?”

“如果可以設下規則,對我而言,我可以得到保障。”她快樂的回答。

“我不一定會喜歡你的規則。”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規則,那交往的事就沒辦法啦!因為我沒辦法談讓我沒有安全感的戀愛。”語氣一頓,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不過基本上我滿期待這場遊戲的,所以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先聽聽看我的規則,然後再做決定?”

沒有給她任何答案,湛蒼問了另一個問題,“我想你應該從潞潞那裏聽到有關我的一些評語,而我認為那些評語絕對都很負面,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想跟我交往?”

“因為……因為……”

羞答答地瞅了他一眼,她低下頭,“因為我就是對你心動,喜……喜歡上你了嘛!”

“聽起來是個好答案。”

看着她不造作的小女人嬌態,湛蒼的心裏很自然地湧起一股屬於男子的滿足與自信,但是想到她“良家婦女”的個性,卻又補了一句,“但卻是危險的決定。”

“所以才需要規則啊!”她笑地回答。

“明明知道沒結果,這樣也好?”他是個浪子,只玩愛情遊戲,從一開始,關於他的個性就不打算隱瞞,基本上有單澄潞存在也瞞不了她,所以他把選擇權留給她,只是沒想到“遊戲”這兩個字卻是從她的嘴裏說出。

“你有沒有聽過‘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句話?”

“有,雖然這句話我不予置評。”論感情,他從來就不來真的,所以也不曾擁有真愛,因此對於這句看似愛深情濃的話,他一點也無法理解。

“可我很喜歡這句話喔!”

“少女情懷。”

看着她如夢似幻的眼神,湛蒼下了這個結論。沒有結果的愛總是凄美動人,而很多女人就是愛這種感覺,所以他把她的喜歡歸類於少女的夢幻。

“呵呵。”

沒有反駁,許如茉興奮地向前傾,“那要不要聽聽我的規則?”

“你說吧。”

推開餐盤,湛蒼也往前傾,因為他很好奇這朵小茉莉會開出什麼條件。

“第一,我希望以一對一的方式交往,也就是說交往的這段期間,你或我都只能腳踏一條船,絕對不能有別人。第二,這場交往既然是遊戲,是不是真心也就無所謂,但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對彼此誠實,不要說謊。第三,這場遊戲沒有正式的期限,但只要有一方想退出,另一方就不得阻撓。第四,在交往期間,彼此不得干涉對方的生活,也就是說要尊重對方的私隱和生活。最後,也是我最堅持的一點,分手時,別問對方理由,分手后,我們就只是陌生人,所以如果可以,別再出現在對方面前。”

漾開一抹輕柔的笑,她看著錶情不曾有一絲一毫改變的湛蒼。

“這些就是我的規則,你的答案呢?”

往後靠向椅背,湛蒼的眼卻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許如茉的笑臉,“你讓我疑惑。”

“咦?為什麼?”

“因為不曾玩過愛情遊戲也不懂愛情遊戲的你,竟然可以訂出這麼完美的規則。”

“這是讚美嗎?”

“算是吧!”至少她訂出的規則讓他感到很輕鬆,非常的……輕鬆。

“那……”許如茉期盼地看着他。

“別急,我也有我的規則。”

“對喔,那你的規則是什麼?”

“很簡單,我只有一個規則。”

“是什麼?”

許如茉戰戰兢兢地問。

“我要你搬來跟我一起住。”

如果說這個女人以前只是有趣,那現在她就是絕對引起他的興趣了。

這個看似如茉莉花羞怯清純然而思想卻比誰都有趣的女子,真的讓他開始為她着迷了,所以他可以破例讓她進入他的生活,因為他想研究她、想了解在那小小的腦袋瓜下是否有令他更驚奇的東西。

“啊?”

聞言,許如茉異常錯愕,“住在一起?那不就是……就是同居?”

“沒錯,就是同居,你曉得同居的意思吧?”握住她的手,他問得別有深意。

紅着臉,許如茉訥訥回答:“我……懂。”

“確定?”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她暗示他她真的懂,而且到此為止,別再確定下去了。

輕輕一笑,湛蒼很配合地改了話題,“那你的答案?”

“那還用說,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羅!”朝他一笑,她反手握住覆蓋在自己手上的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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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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