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逢自是有緣……這句話還真的寫對了。”倚着車門，湛蒼隔着墨鏡看着對街花店內忙東忙西的一抹纖影，薄薄的嘴角微微揚起。
前一晚才被警告不準接近小茉莉，如令人卻這麼好巧不巧地跳進視線內，芸芸眾生，這種情形除了緣分還真難以解釋哩！
如此緣分，不打聲招呼實在太違背天意了，可是該怎麼辦呢？他似乎跟某人說過會盡量不接近這朵小茉莉。
“走還是不走……呢？”手指輕敲車蓋，湛蒼低頭沉思，君子一言九鼎，作下的承諾實在不好違背，可是這朵小茉莉呀…
想起前晚的情形，湛蒼不禁輕笑出聲，閱女人無數如他，還從沒見過如許如茉這般笨拙又遲鈍的女人，如果可以認識這朵小茉莉，那肯定會替無聊的生活增添許多樂趣吧？
念頭一動，湛蒼毫不猶豫地抬起頭邁開原本猶豫的步伐，直直地朝滿花爭妍的花店走去。這年頭，君子本來就不多，而他，從來就不曾想過要當個君子。
花園花店內，許如茉手腳利落地打出一個美麗的蝴蝶結后，拿起一旁的剪刀，將緞帶剪出美麗的尾巴。
“好了，完成了！”舉起花束，許如茉將它拿給顧客觀看。
“好漂亮！”穿着年輕的少女高興地看着眼前包裝精緻美麗的花束。
“謝謝。”接過花束，少女拿出錢包，“五百對不對？我拿給你。”
“你是學生吧？算你九折，四百五就好了。”
“真的嗎？”少女雙眼一亮。
“當然是真的，而且還另外送你一張卡片。”許如茉從怞屜內拿出一疊卡片放到桌上，“這裏有一百張卡片，每一張都不一樣，你挑一張你最喜歡的吧！”
“好多……”
瞧見少女難以選擇的表情，許如茉立刻說：“需要我幫你挑嗎？”
“嗯。”
許如茉快速地從中挑出一張粉藍色的卡片。“粉藍色底，愛心小點點，祝福情意一眼就感受得到，這張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少女的雙頰上迅速染上兩朵瑰麗。
“很簡單呀！你挑的是萱草不是嗎？”許如茉俏皮地朝少女眨了下眼睛。
“今天是他的訂婚典禮。”少女語氣淡然，卻掩不住眼裏的落寞，將愛心小點卡片放回原位，少女挑出一張幸運草圖案的淡綠色卡片，然後遞出鈔票。
“你……”許如茉愣愣地接過。
“他看的不是我，也不認識我。”少女苦澀淡笑。
靜靜凝視少女眼裏不符合青春年紀該有的愁苦，三秒后，許如茉遞出零錢和一抹暖笑，“學生的時間應該很自由，有空可以來我這裏陪我聊天嗎？”
看着許如茉，少女也彎出一抹笑，“好啊！”
接過零錢，少女揮手轉身，卻不期然地注意到街道上一抹黑色身影。
挺拔的身軀、俊美的臉蛋、神秘難測的氣息，少女不禁停下腳步，這個男人……皺起眉頭，她感到好像有什麼正在浮現。
就在少女低下頭沉思的同時，男子越過她走進敞開的花店。
剎那間，少女無法抑制地打了個冷顫，然而也捕捉到腦海里瞬間浮現的畫面。“幽深的黑洞……”
轉過身，少女看到花店裏浮現着兩道強烈對比的光線，一道是溫暖明亮的柔光，一道是灰暗沉重的黑霧。
“歡迎光臨……啊！湛先生！”看見來人，許如茉驚喜地亮了一張臉。
“你還記得我。”湛蒼揚起一抹迷人的笑弧。
“呃……昨天才見過面嘛！”看着眼前足以迷昏數十打女人的笑容，許如茉感到頰上一陣燥熱，心臟也不停的怦怦跳，為了拉回自已往雲端飛去的神智，她重重咳了兩聲，“湛先生今天來是來買花的嗎？”
“不，只是到這裏辦些事情，然後偶然發現你。”鎖住眼前燦亮的雙眸，湛蒼又是一笑。
“是嗎？那我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呢！”
“我也這麼覺得。”黑眸一轉，湛蒼着着門外靜靜佇立的身影，“門口那位小姐好像有事情找你。”
“妹妹？”許如茉立刻跑到門外，“妹妹，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男人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所以應該也算是我的朋友吧！”許如茉傻呼呼地笑着。真是托澄潞的福，她才能認識這漫畫級的男人。
“你要小心他，最好別接近他。”
許如茉聞言，不禁一愣，“我朋友也這樣跟我說過耶，好巧喔！”
這不是巧不巧的問題吧？這位大姐聽不出來她是在勸告她嗎？少女嘆了口氣。
“總之，如果可以，請你跟那位先生保持距離，這樣對你比較好。”她的感應從來沒出過錯，這個男人，屬於黑暗。
“對我而言，好與不好其實是沒有差別的。”她淡柔地笑着，輕聲說道。
“為什麼？”
沒有回答，許如茉又泛起憨笑，“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會記住你的話的。”揮揮手，她走回店裏。
“朋友？”湛蒼問。
“不是，是剛剛來買花的顧客。”
“喔，那她找你什麼事？”在少女轉身離開前，湛蒼敏銳地捕捉到少女眼底明顯的防備和擔心。
“也沒什麼事，只是問些關於花的問題而已。”趁着空檔，她快速地清理桌面和地板。
聞盲，墨鏡下的厲眸閃過一道光芒。
“是……嗎？”呵呵，看來他真的是壞到骨子裏了，竟然連續有兩個女人不許這朵小茉莉接近他，可這朵茉莉卻彷彿不當一回事，依舊朝他露出令人垂涎的可愛笑容，她是真的遲鈍還是完全被他迷住了呢？
清理完畢，許如茉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發現時間已接近中午。
“時間過得還真快，就快到中午了。”語氣一頓，一個想法無預警地跳到腦里，紅着臉，她訥訥地開口，“呃……還有五分鐘就是中午休息時間，我要出去用餐，湛先生要不要順便和我一塊去呢？”難得遇到這麼好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好啊，我正好也肚子餓了。”勾起一抹魅力無窮的笑，他非常肯定這朵遲鈍卻很有趣的小茉莉是真的迷上他了。
“真的嗎？”睜着湛亮的雙眸，許如茉有些不敢置信地確認。
她以為他會拒絕的，包括今天，他們才見過兩次面，如此生疏就約人吃飯，連她自己都覺得唐突，而且搞不好他早就與人有約，然而他卻爽快地答應，讓她除了驚喜不免有幾分錯愕。
“當然是真的，我們是朋友，有緣見面當然要一塊去吃頓飯。”
“耶！那真是太好了。”她立刻忘形地鼓掌跳躍，不過卻在一秒后發現自己似乎將內心想法表現得太過明顯而斂下笑容，“呃……我的意思是說我很高興能和湛先生一塊吃飯。”摸摸鼻頭，許如茉微赧地低下頭解釋。
瞧見她的羞怯，他溫柔附和，“我也很高興有你這樣可愛迷人的小姐陪我一塊用餐。”
可愛迷人？才稍稍收斂的笑容無法抑制地又綻放出來。“湛先生過獎了。”
“不是過獎，我是說真的。”在他眼裏，她的確可愛又迷人，而且已經開始吸引他的注意。
“呃……”他的話讓她驀地紅了一張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應該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我在這裏等你，你趕快去做吧！”
“不好意思。”明明就是她邀他一起吃飯的，結果卻要他等她，嗚嗚，難道她就不能把事情做得更完美一點嗎？
“別不好意思，我正好有機會欣賞美麗的花朵。”說這句話的時候，湛蒼眼睛看的不是圍繞在身邊的花花草草，而是眼前清秀可愛的小茉莉，意有所指地暗示着。
“是嗎？那你隨便看喔，我三分鐘就0K。”
聞言，湛蒼隨即輕笑出聲，他怎麼會忘了小茉莉遲鈍的個性呢？
見他突然發笑，許如茉立刻尷尬地問：“呃……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她應該沒鬧什麼笑話吧？
“不，不是你，我只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已。”看來以後這種狀況應該還是會發生的才是，這朵小茉莉果然如他所料，可以替他無聊的生活增添樂趣啊，呵呵……
‘喔，那我……”
“去吧，我等你。”他對她一笑。
他的眼神太有魅力，而且彷彿帶着一種魔力總是讓她心跳不已，為了不讓自己當下口水猛流、心跳狂飆，將自己的形象毀於一旦，許如茉勉強克制自己擠出一朵應該比較不花痴的笑容回應后，便快速地跑到後頭去平復心情。
每次見到他，她都忍不住想要傻笑，而如果他笑，她更是臉頰發燙、頭腦發昏、心臟怦怦猛跳，這些肯定就是戀愛的症…候吧？
嘻！活了二十七個年頭，她的白馬王子終於出現了，耶！
※※※
三分鐘后，在湛蒼投以一笑后，許如茉眼裏就開始閃爍愛心跟着他走出花店。十分鐘后，在他幫她開車門、拉椅子、溫柔為她點餐且繼續對她微笑后，許如茉整個人已陷入愛心紅海，渾身散發夢幻瑰麗的亮光，不停的傻笑、傻笑，再傻笑。
“你……還好吧？”
“還好……”啊……好英俊！PUB里神秘俊美，陽光下俊朗軒昂，現在則是氣質優雅，湛先生長得真的好養眼喔，她的眼睛好幸福喔……雙手撐着下巴，許如茉着迷地看着眼前對她微笑的帥哥。
“那……肚子很餓嗎？”
“不會呀……”基本上她覺得好飽喔——眼睛吃雪糕吃得好飽喔！
“可是你的口水溢出來了。”
口水？喔……”口水是什麼東西啊？許如茉的大腦一秒間閃過這個問題。
見她依然憨憨地傻笑，湛蒼非常努力地壓下浮動的爆笑，然後伸出手遞給她一張面紙。“你的口水流出來了，快點擦掉。”
愣愣地接過面紙，看着潔白的面紙，許如茉遲鈍的腦袋以老牛耕田的速度開始轉動，“口水……擦掉……嗯……”口水？
這名詞好像有點熟耶，咦？等等！口水！
她看他看到流口水了？不會吧！她有花痴到忘我的境界嗎？可是嘴角的濕意是…
“哇！”尖叫一聲，許如茉立刻七手八腳地抹掉嘴邊的濕意，然後再慢半拍地羞紅了臉。
“你終於醒啦？”
“呵呵……”這種情況除了傻笑，她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她的形象啊……沒想到竟然毀得這麼快，嗚……
“在店裏明明看你挺利落聰慧的，怎麼才出店門，就變得遲鈍又傻愣呢？”湛蒼以研究的目光玩味地看着滿臉紅潮的小茉莉。
遲鈍！傻愣！
聽他這麼說，許如茉立刻心痛地捂着胸口，在心裏大罵自己笨蛋，在心上人面前流口水這種事她竟然也做得出來，她恨自己……
“不過卻也很可愛有趣，跟你在一起，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到無聊。”
可愛有趣？才怞痛後悔的心臟瞬間飛到雲端，許如茉立刻決定原諒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
看著錶情變換不停、絲毫不會掩藏心裏想法的許如茉，湛蒼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有趣極了，跟以往交往過的女人完全不一樣，或許這個女人可以交往看看，正好最近他無聊極了。
“你開花店？”湛蒼是個行動派的人，有了這個念頭，他立刻發動攻勢。
“不是啦，我只是在那裏工作，今天老闆不在。”
“選擇在花店工作，你喜歡花？”
“嗯，我非常喜歡花。”說到花朵，許如茉立刻喜悅地綻開笑容。
“那你最喜歡哪一種花？”
“當然是茉莉花。”
“是嗎？那有機會我一定送你茉莉花。”
送……送花給她？他怎麼會……難不成他對她有意思？
瞅着眼前魅力十足的湛蒼，許如茉的一顆芳心不禁漏跳了一拍，可是想一想，像他這種帥哥怎麼會看上她這種遲鈍笨拙、而且說長相沒長相、說身材也沒身材的笨女人？所以應該不可能吧！
為了不讓自己的形象繼續往負點下降，她警告自己不可以太自傲多情，以免又鬧出笑話。
“不用這麼麻煩啦，大家都是朋友，送不送花都無所謂，倒是如果湛先生以後要送花給人，還要請你多光顧我的店。”彼此才見過兩次面，都還談不上認識，會送她花一定是看在澄潞的面子上，要不就是基於友情，所以她絕對不可以會錯意，因為他們的關係最多只能稱得上是朋友而已。
“如果只是朋友當然不用送花，但是如果不是朋友呢——”
她連忙接下他脫口而出的話，“如果不是朋友那就更不用送啦，因為沒有人會送花給陌生人吧？呵呵……”不能會錯意，不能會錯意，千萬不能會錯意啊！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裏其實還是有一點點的期待。
“我當然不會送花給陌生人，因為我通常只送花給我的。”他對她一笑。
情……？！是她聽錯了嗎？怎麼覺得他好像在暗示什麼似的，而且他的笑容好像也在放電……啊！可惡，她又犯花痴了。
用力搖頭將腦中的綺色想法甩出腦外，許如茉暗罵自己大白痴，人家湛先生只是陳述他的習慣，她幹嘛老是往粉紅色的世界裏鑽？真是的。
“喔，那很好啊，湛先生真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她以朋友的立場讚美他只送花給的好習慣。
“你不懂嗎？”
“懂什麼？”她傻呼呼地問。
“我剛剛說的話，你不懂嗎？”
許如茉獃獃地搖搖頭，她現在什麼都懂不了，因為所有的腦細胞都用在阻止自己發花痴的用途上了。
“好吧，那我這樣說好了。”語氣一頓，湛蒼把身體向前傾，鎖住她的雙眸，“請問你有男朋友嗎？”
“呃……什麼？”許如茉瞬間呼吸一滯，他……他剛剛問了什麼？
“請問你現在有男朋友嗎？”他又問了一次。
看着眼前專註的黑眸，許如茉只能怔愣地搖頭。
“那很好。”
“好什麼？”怦怦！怦怦！怦怦！捂着開始加速的心臟，許如茉覺得自己又飄回粉紅色的世界裏了。
“當然是因為我想跟你交往啊，所以你沒有男朋友，那真是太好了。”湛蒼迷人一笑。
“原來是這樣啊……”她跟着傻笑，不過卻在下一秒狠狠地倒吸一口氣，“什麼？！你要跟我交往？”
“沒錯。”
“為……為什麼？”
“因為你很可愛，而且非常的有趣。”
“然後呢？”
“然後我認為跟你在一起一定可以每天過得很快樂。”
“所以？”
“所以我認為我們可以試着交往看看。”
看着眼前笑得優雅又英俊的湛蒼，許如茉眨眼又眨眼，然後伸出手往用力地捏了下去——
“噢！好痛！”
見她忽然皺起小臉，湛蒼立刻關心地問：“痛？你哪裏痛？”
“……”嗚，她怎麼這麼笨，又不是捏色狼，她幹嘛這麼用力呀！
“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痛？是不是有東西咬你？”
“不是啦，是我自己捏的。”
聞言，湛蒼立刻領悟一切，原來這朵小茉莉是想用痛覺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哩！
呵呵，果然像她的作風，傻氣又可愛。
“下次要捏記得捏別人，別再虐待自己了。”
“你這句話正好是我剛剛的領悟。”柔着辣疼的，許如茉想起辛曉琪曾唱過的一句歌詞——這是多麼痛的領悟……
唉！現在她完全可以體會這句歌詞的悲苦。
輕聲一笑，看着面前皺眉嘟嘴、表情可愛到不行的許如茉，湛蒼快速繞回原先的話題。
“你的答案呢？”
“答案？”許如茉還處在後悔剛剛下手太重的狀態里，無法馬上反應。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呃……”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她輕咳了兩聲，“關於這個問題，一定要現在給你答案嗎？”
她的猶豫讓湛蒼在心裏訝然一驚。
雖然才見兩次面，可她眼底的迷戀情意卻一直存在，從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朵小茉莉對他很有意思，原以為她會馬上答應，可她卻出乎他意料之外開始猶豫。
看着滿臉紅潮、眼底情意滿滿的許如茉，雖然他不懂她是為何會猶豫，不過他有自信最後她還是會答應他的。
噙着優雅的笑弧，湛蒼有很風度地說：“當然不用，你可以考慮。”
“那……”
他馬上就懂她心中的疑問。“後天吧，後天我會去花店找你，那時候你再給我答案好了。”
看着眼前自己以為不會看上自己卻意外主動跟自己要求交往的湛蒼，許如茉緩緩勾起唇角，也綻放出一抹淡雅的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