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妻子……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靳非垠托着腮,靠在床邊兀自沉思,思考着商問存這句話的含義,而那讓她困惑之人,已然再次沉睡過去。

她,自然指的是少夫人了。但他怎麼說少夫人並不是他的妻子?莫非其中有什麼隱情?

而更加怪的是,從她這幾天來的觀察,那少夫人對商青蘅比對他來得要親切,來得更加隨性而為。

如果不知道的人,或者會以為那商青蘅才是與少夫人成親的人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有這個可能嗎?

他說她並不是他的妻子,當她告訴他,少夫人與商青蘅之間的怪異行為時,他非但沒有怒意,更加沒有絲毫覺得不妥或者別的意思,只是平靜地告訴她,他會處理。

啊,是不是事實如她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樣呢?

靳非垠轉過頭,注視他那稍稍有了點顏色的臉,心中有釋然,同時有着鬆了口氣的感覺,不止因為剛剛想到的事,自然還是由於他的傷勢漸漸穩定的關係。

這時,門被推開——

她回頭,見到了一臉陰沉的商老太爺。

“你呆在這裏幹什麼?出去!”一進門,商老太爺第一眼就見到她握住商問存的手,看得他怒火中燒,不可抑制。

其實說老實話,他對於眼前這個小丫頭還滿欣賞的,就算他惡言相向,也敢與他頂撞,並且會讓他說不出話來。可是不曉得是為什麼,他對於她時時表露出來對問存的關心與不尋常的感覺,讓他這心裏頭很不舒服。或者是因為她乃是江湖中人,與他們商家是八稈子打不到一塊兒去的吧。

靳非垠沒有理會他的警告,也無意理會,她只是替商問存蓋好被子,然後起身,朝商老太爺走去。

注意到她的行為,商老太爺老大不快,怒氣騰騰地看着她朝他走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靳非垠平靜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後招招手。

“幹嘛?”她招小狗哪!

“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仍然是平靜地不帶一絲波瀾。

“要說就在這裏說。”難道講廢話還得看地方?哪裏來的奇怪規矩。

靳非垠朝商問存那邊看了眼,接着看着商老太爺,那眼中彷彿在說:“是不是想要吵醒你的寶貝孫子”!

商老太爺撇了撇嘴,退一步道:“到那個角落裏。”這是他的最大讓步。

靳非垠再看他一會,朝他指定的角落而去。

兩人面對面站定,以一種極輕的音調說著話。

首先開口的是靳非垠:“你該知道,這次他受傷絕對不是盜匪所為。”她敢以人頭擔保,一定是那些與茶樓中那四人有關聯的人所為,而至於是誰,她並不知道,或者連商問存他自己,也還沒弄明白,否則不會接二連三地被襲擊。

這話讓商老太爺神色凝重起來,怒氣也消失了些。

“何以見得?”

“他曾經接到過魏家來的一封信?”

“對,那又如何?”商信是這麼跟他報告的。

“而魏家那邊的習俗是,新娘子成親后七日之時,必須回娘家?”

“你說清楚一點。”玩問答遊戲哪。

“既然魏家有那種習俗,而今日正好是滿七日之時,魏家何必要再修書來那麼麻煩?”簡直是多此一舉嘛。

“所以那封信是另外的人寫的。”商老太爺下了結論。

靳非垠點頭。

商老太爺望了望商問存:“唉……”

“你希望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嗎?”

“廢話!”

“那麼,或者我們可以想一個早早解決的對策?”靳非垠提議。

“對策?”

“一勞永逸的對策。”

商老太爺瞥了她一眼:“聽起來,你像是早已經想過了?”

靳非垠笑。

“罷了……”商老太爺嘆了氣,“你說說你的對策吧。”

“不如這樣……”靳非垠湊近商老太爺的耳邊,細細訴說她的計劃。

“不行!”

“為什麼?”她覺得只有那樣做才能讓商問存從此以後不必再受到襲擊呀,為何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商老太爺固執的個性簡直像頭牛一樣,讓靳非垠無限挫敗,非常不快。

“那麼你是要他再多挨幾刀!”靳非垠火大地回瞪着他。

“不想,但要做餌,就太危險了!”

靳非垠明白了,他並不知道商問存其實是會武功的。

“我會保護他。”

“那更不行!”

“為什麼?”靳非垠簡直火冒三丈了,這不行那不行,他怎麼這麼麻煩啊!

“你給我離他遠遠的。”商老太爺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

“你!”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他都是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了,現在她也恨不得揚起一把火。

她沒有看到,商老太爺乘她不注意的時候,眼睛裏閃動着一種報復的塊感,但當她再次看向他時,那眼神又恢復到先前的冷峻。

“我會派別的人保護他,不勞你費心。”

靳非垠深呼吸三下才又道:“請問府上可有武功高強之人?”

“有。”

“誰?”

“阿富。”

“哈哈!”靳非垠忍不住要大笑三聲,隨即捂住嘴,回頭瞄了瞄商問存,見他似乎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才又道:“我敢保證,我一隻手就可以打敗他!”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了賣身契的人,武功再好也有限。

“那又怎麼樣!”商老太爺對她那張揚的態度很不爽,鬍鬚似乎又要翹起,他努力忍住才沒有發作。

“你能保證管家不是那個要害他之人嗎?”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要傷害商問存的人呀。

“哼!”商老太爺不屑的,“那我怎麼知道你就不是那個人呢!”很容易地,他用一句話就堵住了靳非垠的嘴。

她愕然地呆愣着。

“比起阿富,你的問題更大!”商老太爺還補上一句,眼中是勝利的,同時又是睿智的光芒。

“但是……”。

“你說得對,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傷害他,所以,你也不例外。”

“可……”

“可什麼?”他追問。

“可我愛他!”情急之下,靳非垠脫口而出。

“啊!”商老太爺跳了起來,“你果然有目的。”被他猜中了,猜中了!他在原地打着圈,嘴裏不住地道:“你立刻給我離開這裏!”

“我不能走。”

“這裏我說了算。”

“他會有危險的。”靳非垠此刻的語氣,近乎帶着絲哀求,這讓商老太爺愣了愣。

“……”他思考着事情的輕重。

她說得不錯,問存還有危險。

早上,他讓阿富去查了些東西,剛才已經得到迴音了。正如她所說的,他的確是有危險,而且那危險已經存在好久了,只不過他並沒有發現,只顧着要問存按照他的意思來做每一件事!

現在,因為他的緣故——或者不是——問存受了傷,如果他執意孤行,或者下一次問存不止是受傷這麼簡單,也許他會失去最疼愛的孫子。

這個小丫頭,她說她愛問存,可以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而且她是龍飛虎的外甥女,武功自然不弱,如果讓她在這段時間保護問存,或者真的可以化解危險也說不定。

但,她的意圖……

“好,”商老太爺決定了,“這件事就按照你說的辦。”眼見她展眉而笑,“不過我有條件。”

“條件?”

“事情過去之後,你必須離開他。”

“我不懂,我……”

“問存是有妻子的!”難道非要他點破嗎,真是!

“不是。”靳非垠輕輕地道。

“什麼?”他沒聽清楚。

“她不是他的——”

“爺爺!”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靳非垠要出口的話,角落裏的兩個人同時奔了過來。

“問存,你醒了?”商老太爺喜上眉梢。

“嗯。”商問存看眼靳非垠,“爺爺,我想跟她說幾句話可以嗎?”如果在平時,商老太爺一定不會答應,但現在——

“好。”他警告地瞧瞧靳非垠,停了會才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他一走,沉默就在屋內散開,直到商問存主動開口:“你能再說一遍嗎?”

“說?說什麼?”靳非垠兩眼在他面上梭巡,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似乎在努力掩飾什麼?

“你方才說的話。”他屏息聽着。

“方才?”她的焦距放在他的眼上,哪一句?半晌,她的臉飛紅,終於明白他要她說的是哪一句了。

“好嗎?”他輕輕地問。

“不!”她立刻拒絕。

“……”商問存的眼神暗了暗。

“除非你也說……”突然地,靳非垠蹦出這麼一句。然後她臉上的紅暈愈加地紅,讓她的臉頰像是天邊的火燒雲,紅艷艷的。

商問存輕笑,果然是特別的女子啊!

“你看出來了嗎?”

“看出什麼?”

“我愛你的事實呀。”他笑。

“沒——”靳非垠突然震驚地看着猶在笑,笑得溫柔、笑得得意的商問存,“你你……我……”她突然啞了似的,話不成句。

不能怪她無法言語,實在是心頭難以掩飾的激動與終於夢想成真的欣然讓她無法開口啊。

她度過了那麼痛苦的幾日,以為終究要帶着那份噬骨的疼痛回去,並將伴着她度過漫長的餘生……

忽然地,原本黑暗一片的前景忽然光明燦爛,忽然之間,天地之間一切都明亮了起來,處處都充滿了生機!

她能說話嗎?她能啞不成句嗎?

他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到床邊:“現在,換你說了……”

“不!”

“嗯?”商問存不明白,既然她坦然地在爺爺面前說了,而他亦說出了口,她卻為何又不願了呢?

“我不要說。”她用的是行動!

商問存緊緊盯看着離他的臉僅一寸距離的眼,在她的眸中找到了自己迷惑的、期待的影子,然後那影子被斂去……

她的唇,有些冰,卻彷彿帶着一股幽香,那香味像臘梅,卻又像是那迎春花……

感覺到她的離開,他睜開眼,然後他看到了她迷朦的眼中閃動的流彩,是那麼地醉人,讓他想要沉溺其中了。

心弦一動,他伸出手扶上她的頸,將她的頭壓向自己,再次品嘗她的味道——或者,他才一開始就已經上癮了!

原來,一切都那麼簡單,一切都豁然明朗了。

他愛上了她,而她在很早之時就已經將心遺失給他了。

至於他是如何愛上她的,這個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上了她,而她亦然。

“我不是那種會主動的人。”後來,他這麼告訴她,而她只是偎在他的胸膛,醉意迷濛地笑着,笑着說:“沒關係,我主動也是可以的……”

其實在一開始,若不是她因為心中的想念,而跟着來到商府,她怎麼可能得到他的愛?她若不迫來,恐怕此生都會要錯過他了。

“謝謝!”他擁緊了她,感動地說著。

“不用客氣。”她調皮地一笑,給了他一拳。

※※※

夜深了——

一道黑影悄悄地穿梭在商府,那自如的行動,彷彿早已經熟悉了這裏的一切似的,連哪裏有塊石頭,哪裏是個轉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所有的人都入睡了,此時,正是好時機。

他悄悄來到了西廂房,停在商問存的卧房外,側耳傾聽了會,然後伸出指在窗紙上弄了一個小孔,將眼湊上去——

房內,喝了葯的商問存正昏昏睡着,他的床邊半趴着一名白衣女子,做丫環打扮。

定然是靳非垠了,而她同樣沉睡着,但還不夠沉。

黑衣人自懷中拿出一支細小的竹筒,伸進那小孔之中,一吹——

一陣紫色的煙霧迅速的在房內蔓延,並且被熟睡的兩個人吸了進去。

那黑衣人目光閃動,過了會才輕悄悄推開門,慢慢靠近兩人。

他先是審視了一會,后又用手碰了碰靳非垠,發覺並沒有知覺后,他眼中露笑,從綁腿中怞出一柄閃着森冷銀光的匕首。

他走過去,眯眼細瞧商問存,然後眼中出現了兇狠的光,手上的匕首直對着商問存的咽喉下去——

一隻手飛快地點了他的袕道,另一隻手輕輕地怞走他手中的匕首,在他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被制住了。

屋裏很快地亮起了燭光,他以為睡死的兩個人,一個躺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另一個,湊過頭來,得意地朝他扮了個鬼臉。

“我們要不要將他蒙面的黑巾取下來?”靳非垠問着商問存。

“我看,還是等一等好了,太快知道結果豈不是無趣?”商問存道。

“你說得對。”靳非垠大咧咧地坐在床沿,一手握着商問存的手,一手忍不住在黑衣人的眼前打着圈圈,惹得那露於外的眼睛發出了惡意的、不甘的神色。

“好了,你別逗他了。”商問存將她的手拉回來。握住,“還是讓他們進來吧。”

“哦。”她應着,將黑衣人拉開了些,扶起商問存靠在床邊,才走過去將門打開,喊道:“大功告成,你們可以進來了……”話完,門外響起陣陣腳步聲。

須臾,一群人走了進來。

首先打頭陣的是商老太爺,他的後頭跟着商青蘅、魏清笙和富叔。

“終於抓到了嗎?”商老太爺道。

“喏,”靳非垠一指,“就在這裏,自己看哪……”話中不免露出炫耀之色,讓商老太爺又是一陣“哼”。

“我們還是看看這個人是誰吧!”商青蘅提議,魏清笙附和。

聽了這句話,那黑衣人突然以怨恨的、狠狠的目光盯着商青蘅,讓他不明所以:“他怎地這麼看我?”抓他的又不是他。

“不多說。”商老太爺走近黑衣人,細看一會,暗自思怔:這人,他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老爺子,”靳非垠走到他的身邊,“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個人是誰嗎?”

“這還用得着你說!”商老太爺的脾氣又上來了,靳非垠只好摸摸鼻子,退到商問存身邊。

商老太爺伸手就要去拉下那蒙面的黑巾,那黑衣人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彷彿那朝他伸去的手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等着那黑巾拉下后,會見到的是怎樣的一張臉,是不是為他們所熟悉的呢?

然後,黑巾拉下——

“啊!”有人驚嘆。

“啊?”有人不信。

“啊?!”有人像是早已經知道卻也被嚇了一跳。

最後,商老太爺首先回過神來——

“我們商家好象待你不薄啊,你為何要那麼做,芳菲?”

芳菲,原來那黑衣人居然是一直跟在商老太爺身邊的,溫婉不多話的芳菲,這叫他們怎麼能相信呢。

“居然是她?”靳非垠與商問存對望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而她細回想起來,或者她早該發現了她的異常。

芳菲悶聲,單單以任他們宰割的眼光來回應他們的注視。

“為什麼不回答我?”商老太爺火起來,“枉我平時將你待如孫女,你竟然要殺問存!你到底是誰?”他還是不相信芳菲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老爺子,她被點了袕道,自然不能回答你了。”靳非垠好心地予以解釋。

“點了袕道?”商老太爺回過頭,“那你還不解開?”呼,這丫頭到這會兒還是要惹他生氣。

“是。”靳非垠好笑地走過去,伸手解了袕。她並沒有做任何防備,因為她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芳菲是不會再做任何對他們的事。所以她放心解開了袕道。

獲得自由的芳菲真的沒逃跑或者是有別的舉動,她只是挨着桌子慢慢地坐了下來,等着眾人的問題。

“誰先來?”芳菲異常的鎮定,讓靳非垠心中不免有些佩服。

“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商老太爺自然是第一個發問的人。

“呵……”芳菲笑,“你問我是誰?”

“對!”

“這豈不好笑?我就是我,我的名字是芳菲,千真萬確,而你居然問我是誰?”

“哼!”

“你真的是那個芳菲?”靳非垠問。

“還有第二個嗎?”

“那就奇怪了……”靳非垠喃喃道。

“怎麼奇怪?”商問存低頭笑看她。

“既然她是你們家的人,為什麼要殺你呢?”靳非垠抬頭,迎上商問存同樣閃着疑問的眼。

“你為何不直接問她呢?”商問存好笑的,“我又怎會知道呢?”他的話讓靳非垠的臉火紅起來,偷偷捶了他一拳,他故意吃痛地皺了眉,但她沒有上當——

這樣的情形多了,也就不會被他騙了。

“那些下了毒的夜宵也是你動的手腳?”商問存問,他的話卻是讓在場除了靳非垠與芳菲外,全都將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

商老太爺立刻轉身難以相信地瞪着他,他怎麼不知道問存的食物中曾經被下了毒?

“你認為呢?”芳菲反問。

“那毒為何我的銀針試不出來?”靳非垠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你聽過江湖中有一個門派叫‘無影門’么?”

“我聽爹爹提過,這與他們有何干係?”

“那毒,便是無影門名喚‘無色、無味、無蹤影’的鎮門之寶,你的銀針當然試不出來,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一種東西能夠試出來。”隨即,她也疑問頓生:“那你們怎會知道那裏面有毒?”

靳非垠與商問存對望一眼,靳非垠道:“那夜宵的顏色有點怪異,所以我懷疑有毒。”她回過頭:“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不然我怎麼會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商問存笑。他可是神醫的弟子,雖然不知道那毒是什麼,但憑他的經驗與所學,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了。

“你爹是名醫術高強的人,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芳菲瞧着商問存:“你半點武功也不會,更加不懂何為毒藥,怎麼可能?”

商問存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為靳非垠叉開了話題:“且不要管這個,我只問你,你為什麼要殺他?”按理,她與商問存並無任何仇怨才對呀。

“這就要問他了!”芳菲的眼盯着商老太爺,使得所有人的眼也都看向他,看得他是莫名其妙。

“問我?”

“你一直看重的是他,”芳菲指着商問存;“你總是將他看成你的繼承人,將他當成自己惟一的孫子,什麼事都替他安排得好好的,任何東西都給他最好的,”她目中怨恨之色更甚,“但你莫要忘記了,你還有另外一個孫子,他也是商家的後代呀,你未免太偏頗了些!”

對於她的指控,商老太爺同樣是不明白。

“那與你有什麼關係?”他質問,但他卻沒有看到其他的人都看着商青蘅,而那商青蘅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與我有什麼關係?”芳菲低喃,然後她霍然抬首,眼光直射商青蘅:“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此言一出,立刻將眾人的目光再次拉向商青蘅,這回連商老太爺也看着他。他自己倒是摸不着頭腦:“你胡說什麼!”他有點怒,“你有那麼歹毒的做法,與我有何關係?”要命,她胡亂一說,讓魏清笙怎麼看他嘛!

“嗯?”他低頭,一隻潔白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感激地朝魏清笙溫柔一笑,緊緊反握住她的手。

再抬頭時,卻看到爺爺,瞧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原來是你這小子!”商老太爺隨身的手杖揚起,“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這個不肖子孫不可!”就要打下,一手穩穩托住了他的手腕,他回頭:“問存,你這是幹什麼?!”

“爺爺,”商問存道,“你怎可以單憑她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青蘅是否有不當的做法?”

或者覺得商問存的話有理,或者是因為芳菲突然衝過來,擋在商青蘅他們的面前,反正,他緩緩放下了手,但眼中的怒意卻並沒有消退。

見他沒有打下來,芳菲嫣然一笑,回頭對商青蘅道:“你沒事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但當她看到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之後,她的臉色唰地一陣慘白,忍不住倒退了幾步。

“我想,你的意思不會是青蘅也是你的幫手之一吧?”商問存像是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淡然地問着芳菲。

芳菲抬頭,看了看商問存和已經緊緊跟在他身側的靳非垠,她苦笑着退到原來的位子上。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呀!”商青蘅也很着急。

芳菲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的深情,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但商青蘅卻依然迷惘。

“我喜歡你,我希望你得到你該有的一切。”

“什麼叫該有的一切?”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商青蘅更不明白。

“他!”芳菲指着商問存,“他也是商家的子孫,你也是,只不過他比你大上幾個月,他就霸佔了所有的東西,而你卻什麼都沒有,非但如此,在他成親之後,老爺子他又決定將商家的一切生意都交給他打理,你呢,連半間鋪子都沒有,這一點都不公平!”

“虧你還叫我老爺子……”商老太爺自個兒低語。

她繼續說道:“我不甘心,你既然顧念兄弟親情,不好去為自己爭取自己應得的,那就由我來做!”她說得慷慨之至。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商青蘅懵懵懂懂,“我什麼時候顧念兄弟親情,又不為自己爭取應得的了?”他可不記得呀。

“難道你平時那些哀嘆都是假的?難道你有時看着你的堂兄時眼中所發出的怨恨的光芒是假的?”芳菲質問。

“怨恨?”商青蘅轉向商問存:“我幾時恨過我堂兄?”他有的,也只是看不慣他凡事都要聽老爺子的安排,而沒有顧慮到自己的意願,他不想要堂兄這麼過一輩子——

僅此而已呀!

“不是?”芳菲傻住了。

“不是!”

“那我做的這些……”

“什麼?”商青蘅不解,其他人也都覺得奇怪。

突然,聽他那麼說,芳菲泄了氣。

“你把話說清楚啊……”

“你還不明白?”芳菲幽幽地道。

“不明白什麼?”商青蘅問。

“你曾經那麼喜歡我,莫非有了新歡就那麼快忘記了?”此言一出,眾人一陣嘩然。

“什——”商青蘅着實愣住了,什麼時候他喜歡過她啦?“你搞錯了吧?”今生他喜歡過的女子只有一個呀,怎麼曾經喜歡過她啦?

“你果然忘了……”芳菲神色黯淡,彷彿經受了不小的打擊。

“我忘了什麼?”

“在一半年前的一天夜裏,我病了,你帶着我跑了多少家醫館,萬分懇求地讓大夫救我。”

商青蘅努力回想。

“還有,我有一次被老爺子罵哭了,你好心地安慰我,還帶我去看花燈。”

“啊?”哪有這回事?

“還有——”

“等等!”商青蘅頭痛地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了,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

“是啊,你生病那一次,是因為如果你一直病着的話,就會耽誤了我的事,而且,就算是任何人在我面前病倒,我都不會不管他的……再來,你哭的時候樣子像我娘,我是想起我娘,才希望你開心,我對你可沒半點心思。”

“什麼!”芳菲“撲”地坐到凳上,愣愣不語。

“恐怕……”商青蘅小心地道,“你真的是誤會了。”他簡直不敢看爺爺那老頭子,這會兒他一定把一半的賬算在他的頭上。

也是啦,如果不是他的好心或許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好了,既然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商問存拍拍手,“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還沒有!”商老太爺悶悶的聲音傳來。

“爺爺?”商問存不太確定地看了看商青蘅。

果然,商老太爺是朝着商青蘅走近。

“爺爺。”商問存攔在他們兩人之間。

“你走開。”異常地,商老太爺並沒有發火,而只是輕輕將商問存推開,直直地看着商青蘅:“你也認為我對你不公平嗎?”

“爺爺!”商青蘅握住魏清笙的手,有些顫動。

“回答我!”出口的話,依然是威嚴的。

“沒有。”突然,商青蘅堅定地道。

“青蘅?”商問存驚訝。

“你……”芳菲更是難以理解。

“不是爺爺不讓我參與商家的事,而是我根本就無心在生意上頭。”商青蘅解釋道。

商老太爺滿意地伸手握住他的肩:“你明白就好。”他別過頭去,不讓商青蘅看到自己的眼。

“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完了?”靳非垠在眾人都圍着那祖孫三人的時候,來到芳菲身邊。

“呵!”芳菲嗤笑自己,“原來我所做的,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多麼可笑啊!

“你既然明白,可就別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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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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