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克拉克將鋼筆和小本子放回西裝的內側口袋裏,揚了揚嘴角。

「你還活着,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開口安慰她,但眼前這男人的同情,一點也沒有辦法讓她覺得好過一點。

「我送你回去?」他問。

她身上沒有錢坐車,老實說,她連現在穿的衣服,都是某位好心的女警借她的,但她仍是強扯出微笑拒絕了這個男人。

「不用了,謝謝你。」

朝他一頷首后,她轉身下樓離去。

警方的偵訊彷彿永無止境。

他們說得沒錯,他是最有可能犯案的人。

那天中午和艾瑪吃過飯後,他的確也和艾瑪回到了家,警方後來找到證人看到他進門,卻沒人看到他走出來,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日班管理員已經死了。

那個人死得真是他媽的方便。

他為艾瑪的死感到傷心,但現在更讓他覺得無力而心痛的,卻是他被逮捕時,恬恬臉上震驚的表情。

我愛你。

她這麼說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好,就好像她就是正確的那個屬於他的女人。

他應該要早點和她談的,但他無法開口要她和他一起走,她的事業和人生都在這個國家,她曾經高高在上,然後被推落谷底,卻又再次靠着自己的努力爬到了巔峰。

他為她的成就感到驕傲。

所以他無法開口要求她放棄一切,離開這裏和他走。

雖然才短短几天,她卻變得像是不可或缺,只要閉上眼,他就能看見她的淚、她的笑,她一邊開車、一邊對他尖叫咆哮的樣子,她又累又倦,卻還是拚命的跟着他往前走的倔強,還有當他和她合而為一時,她緊緊擁抱他,彷彿他是她唯一依靠的柔弱模樣。

我愛你。

他應該慶幸他沒有開口,當他被宣佈犯下謀殺案時,她震驚而空白的表情,就像一把刀,狠狠的插進他的胸膛,戳得他心口痛得鮮血直流。

他告訴自己這樣也好,對她來說,把他當成壞人,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警方會放她走,如此一來,那些綁架他們的王八蛋,就不會認為她和他是一夥的,她可以安全的留在洛杉磯。

他知道她唾棄他,他保持沉默時,就知道了。

她為什麼應該相信他呢?

回到警局后,事情變得讓他更加百口莫辯。

艾瑪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他,他的指紋被某個陷害他的王八蛋,弄到了那把殺死約翰·華克的兇槍上。

看到那些證據,連他自己都會認為他是警方所說,那個把高劑量的海洛英,施打在艾瑪的身體裏,又故布疑陣,謀財害命的前男友。

嘿,那把槍和該死的針筒,甚至還在他飯店房間的衣櫃裏。

她憑什麼相信他?

瞪着前方的鐵欄杆,他再次諷刺的揚起了嘴角,卻無法撫平心中那如刀割針刺般的痛。

剛被帶離偵訊室時,他隔着窗戶看見她走出了警局,在大街上的她,看起來嬌小又脆弱,但她重新挺直了背脊。

我愛你。

他深吸了口氣,試圖壓住胸中的鬱悶,卻壓不住想擁抱她的渴望。

至少她安全了。

他閉上眼,告訴自己。

就算她會恨他,就算他會被她唾棄,就算她以為自己被他利用,都沒有關係。

她安全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挺直了背脊,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她會振作起來的。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卻忍不住聽着她沙啞的聲音,回蕩在腦海里。

我愛你……

那顫抖的聲音,該死的讓他想哭,卻又莫名的安慰了他。

所以他任那聲音一再重複,折磨、虐待、溫暖的撫慰着他。

我愛你……

洛杉磯的夕陽蒙蒙的。

她一路走到之前工作的古董店,和老闆借了車錢,拿了自家的備用鑰匙,才搭車回家。

那段距離並不算短,但她需要冷靜一下。

街上到處都是人,車窗外,被夕陽染紅的景物飛逝而過,她看着那一棟棟的建築,冰冷的雙手緊緊交握着。

車子的後照鏡里,每一輛車看起來都大同小異。

她漠然的看着車外的景物,卻無法控制手心不斷滲出的汗水。

計程車開過一條又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路開到她的公寓大門前。

她付了錢,開門下車。

前方四層樓的高級公寓,成ㄇ字形,牆上刷着潔白的油漆,鍛鐵大門后的中庭,種着像扇子一般的棕櫚,提供了公寓成員的隱密性。

她住在前面這個ㄇ字右前方的三樓,那天晚上她打開的窗子,依然是開啟的,米黃色的窗帘被風吹得陣陣飄動。

她抬頭看着那扇窗,然後回頭看着這條熱鬧的街。

大街上,車來人往,對面有家麵包店,轉角有處雜貨鋪。

那天晚上,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下來查看,或是報警。

她的鄰居,都很冷漠。

曾經,她也是那冷漠的一群,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她被艾瑪的凶殺案嚇到,如果不是因為他認識艾瑪,如果不是因為他剛剛才走出她的房間,她懷疑她會衝動的跑下來救他。

他諷刺的笑容驀然浮現,教她心口一痛。

那個該死的男人。

緊抿着唇,她拋開雜亂的思緒,快速的掏出鑰匙,打開大門,走上樓。

她的房門外被貼上了刺眼的警用黃色膠帶,她扯掉它們,開門走進去,然後回身迅速的把門鎖上。

夕陽從敞開的窗戶透進,窗帘隨風飛揚着。

因為開着窗,屋內的空氣並不難聞,但吧枱上蒙了一塵細微的灰。

吧枱上的桌曆仍停在七天前,她瞪着它,她才離開一個星期,但感覺上卻像是離開了整整一年。

她打開吧枱下的小抽屜,他的名片仍被放在最上層。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曾劍南。

她把它拿了出來,放在吧枱桌面上,然後從柜子裏拿出一隻馬克杯,打開冰箱,拆開一盒未拆封的果汁,一邊將果汁倒進杯子裏,一邊拿起電話,撥了上面公司的電話號碼。

電話鈴響。

她放下果汁紙盒,伸手拿起因為被倒進冰冷的果汁,已經開始冒汗的玻璃杯,湊到嘴邊。

就在這時,有人將電話接了起來,她張嘴欲言,連一個字都還沒說,就聽到話筒那邊的人搶先開了口。

那是個男人,他的口氣輕鬆自然,但他並未說一般公司總機會說的話。他沒有說,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你好,也沒有說,我可以為您服務嗎?

他只是親切和藹,甚至是語帶笑意的說了一句,讓她寒毛直豎的話。

「要知道,艾瑪是被謀殺的,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喝那杯柳橙汁。」

她在瞬間凍住,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不是說果汁,不是說蘋果汁,他說的是柳橙汁。

柳橙汁,而且還是中文。

她一手緊抓着話筒,一手握着裝着橘黃色橙汁的玻璃杯,然後慢慢、慢慢的將那杯柳橙汁放下來。

「你是誰?」她環顧四周,然後走到窗戶旁邊查看。

「韓武麒。」

她聽過這個名字,他是那個被阿南稱做武哥的男人。

他嘆了口氣,「你不用忙了,我不在對面。」

僵住,慢慢轉回身,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領悟到一件事,她被監視了。

停頓了兩秒,恬恬才慢慢開口。

「我打的是國際電話。」

「我把公司電話轉接到手機上。」他笑笑的說:「免得阿南那王八蛋打來時,又只能留言在答錄機上。」

她深吸了口氣,問:「你在哪裏?」

「你家隔壁。」

恬恬抓着無線電話的話筒,走到門邊打開門,走廊上,隔壁的房門口幾乎同時打開,一個身穿夏威夷花襯衫和卡其短褲的男人,同樣拿着無線電話,抬手和她打了聲招呼。

「嗨。」他微笑,一臉親切無害的模樣。

「你在我房裏裝監視器。」她不爽的瞪着那個陌生男人。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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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大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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