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嗎?」她狐疑的挑眉,「我怎麼覺得這種毛病是你的專長?」
「什麼毛病?」
「指使別人的毛病啊。」她眯起眼,戳着他的胸膛,「我們這幾天,不都是照着你的意思在做嗎?」
他把雙手擱在腦袋后,志得意滿、嘻皮笑臉的看着她說:「那是因為我是對的!」
她瞪着他,「曾劍南先生,你不懂得什麼叫謙虛嗎?」
「我沒學過那個字。」
阿南挑起眉角,笑笑的說,回答得毫不客氣。
他那半點也不害臊的痞子樣,讓她好氣又好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這個無賴。」
她笑着拍他的胸膛,卻被他抓到懷中,啃着她的唇瓣,笑着說:「偏偏你就喜歡我這個無賴啊。」
恬恬俏臉一紅,伸手推他,「誰——」
她才吐出一個字,他已經笑着以吻堵住了她的嘴,伸手撩撥她的慾望。
這男人真的是個無賴。
這幾個晚上,他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機會探索她的身體,發掘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的敏感處,他知道每一種會引起她顫抖的方式,親吻愛撫她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
很快的,她就無法再繼續思考,只能緊緊的攀着他,任他帶她推着她,直達那燃燒着七彩的天堂。
性愛是最好的安眠藥。
做完愛后,她總是很快就睡着,但這一次,她卻遲遲無法入睡。
身旁的男人,已經睡着。
他照例睡在外側,強壯的手臂環着她。
這裏只是一處稍微往外凸出的山岩,雖然不能擋風,但十分乾燥且寬敞,附近也沒有什麼大型野獸出沒,他用乾枯有針刺的樹叢,在通往這邊的地方,做了簡單的圍籬,防止響尾蛇爬過來。
所以她應該可以安心的入睡。
但她卻睡不着。
一個熱鬧溫暖的家。
她不斷的想到他今晚所說的話。
一個熱鬧溫暖的家。
那是她心底深處,最私密的渴望。
她從來沒和人說過,他卻知道。
這個男人總是能一針見血的看見問題所在,他聰明、強壯、幽默,還有堅強的意志力,而且腦袋非常清楚。糟糕的是,在這幾天中,他一點一滴的穿透了她的防衛,佔據了她的心。
身前的男人,不斷散發著熱氣。
他身上的淤青已經開始消退,她看着這個勇敢的男人,心口不由自主的緊縮着。
她害怕自己已經開始愛上他。
從來沒有人讓她如此着迷,她才認識他五天,她卻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他一輩子了。
這或許只是暫時的迷戀,她曾這麼想過,危機下產生的激情,總是不長久的。
我會保護你。
或許等到兩人回到文明地,對他來說,這一切就會隨風逝去。
但,她知道,她不會忘的……
輕輕的,她將小手印在他的心口,感受他胸中心臟有力的跳動,緩緩的閉上了眼,即使這一切都是暫時的激情,她知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曾經在荒野里,保護着她的男人。
「你看。」
天才亮,她就醒了。
他永遠醒得比她更早。
他弄來昨晚剩下的食物當早餐,她則將塑膠袋中泥沙已經沉澱的水,倒進空的寶特瓶里,他昨天找到的水源,是從岩縫中滲出來的,他挖了一個洞后,把塑膠袋放在那邊蓄水,但水裏含沙量比前幾天找到的清水要高。
聽見他的聲音,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過頭,然後看見那美麗的日出。
雖然睡在荒野沙漠,她不是每天都能看見黎明太陽升起的那一刻,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和她也不是都睡在這麼空曠的地方。
所以,她沒想過那景象,竟是如此震撼人心。
遠方的天際,雲彩飛揚着,遼闊無垠的大地上,朝陽緩緩從地平線的那一邊冉冉升起,先是紅色的邊緣,然後是金色的輪盤,她眯起眼,不自覺屏住氣息。
太陽出來的那一瞬間,風乍起,拂面、揚發。
陽光照耀着眼前的每一個角落,岩山、峽谷、礫漠荒原,世界在剎那間全亮了起來,從灰濛濛的一片,變成繽紛的七彩。
迎着早晨的輕風,她仰望着那萬丈光芒,胸臆間有種莫名的感動,淚水幾乎奪眶。
她看着金色朝陽普照萬物,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直到這時,她才了解,為什麼古人會崇拜太陽。
「很美,對吧?讓人想崇拜太陽。」
可惡,她要哭了,這男人為什麼總是擁有和她同樣的想法,彷彿他是她從一開始就遺落在這世上的另一半靈魂。
他從后環抱住她,和她一起看着前方那動人的黎明朝陽。
恬恬哽咽着,不敢回頭。
風很快就會將她臉上的淚水吹乾,但在那瞬間,她知道,就算淚乾了,也無法掩飾她早已愛上這個男人的事實。
前方的景色,因淚水而模糊,但她仍看見了那條在朝陽下閃閃發亮的銀帶,和銀帶兩旁如寶石般翠綠的草地。
她感覺到他的身軀一緊,知道他幾乎和她同時看見它。
那是一條河,很大的河。
雖然因為遙遠的距離,使它細小的有如銀絲,但她知道它一定非常大,才能在這荒野中,餵養滋潤出兩旁翠綠的草地和樹叢,才能讓她在這麼遠的距離看見它。
昨天他帶着她找到這裏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所以才沒發現那條河,但他一定知道,到高處能找到行進的方向,才會帶着她往上爬。
他一直都是對的。
她應該要感到興奮,有河水的地方必有人家,他們終於走出了這荒漠,但她卻只是緊緊的握住他環在她腰上的大手,竟有一種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在這一刻的妄想。
她沒有開口,他也沒有。
他只是和她一起站在那突出的山岩上,看着那在陽光下,波光粼粼、閃閃發亮的河。
【第八章】
那是科羅拉多河。
回到文明世界的路,和在沙漠中的那幾天相比,快得就像一眨眼。
他們爬下了山,繞過岩山,穿越土丘、開滿小花的山谷,走過從枯黃的灌木叢到逐漸變得翠綠的矮樹叢。他和她順着河流往下遊走,還沒到黃昏,就看見了房舍。
住在屋子裏的夫妻,頭髮已經花白,肥胖的丈夫看起來就像穿着吊帶褲的肯德基爺爺,他老婆則瘦得像竹竿,從頭到尾板著臉。
和藹可親的肯德基爺爺拿着獵槍對着他們這兩個陌生人,但那女人在看見他們狼狽的模樣,聽到他們迷路的遭遇時,卻立刻送上了奶油麵包和熱湯。
她想她一定很像難民,長發披散的阿南看起來就很像。
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桌上的食物,阿南和對方借了電話,她則幫忙收拾餐盤。
這幾天老是在吃蛇肉和鳥蛋,她真的覺得那一餐美味得不得了。
老婦人問了她一些這幾天如何生存下來的問題,她強提起精神回答,但很快就開始昏昏欲睡。
她不是很記得後來的事情,只隱約記得她睡著了,阿南抱着她上了車,有人在和他說話,她實在太累,甚至睜不開眼,卻感覺到城市的喧囂和燈火。
「這裏是哪裏?」
他抱着她下車時,她曾醒過來一下下,低喃着問他,卻因為太過刺眼的燈光而再次閉上眼。
「飯店。」他說。
她沒再多問,她太累了,而他還在,那比什麼都讓她安心。
恬恬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知道半夢半醒間,看到他在講電話。
「麥德羅博士……綁架……猶他州……在鹽湖城附近……」
「逃走……沙漠……拉斯維加斯……飯店……1506號房……」
她想開口問他在和誰說話,卻沒力氣,只是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恍惚中,她只知道自己曾在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然後又爬回床上,他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佔據了一半的床位,這男人和她一樣又臟又臭,但她還是鑽進他懷中,重新入睡。
柔軟乾淨的床鋪,該死的舒服,她完全不想再醒過來,但食物的香味讓她睜開雙眼,他叫了房間服務,還放了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