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怕捅,女人怕哄

第一章 火怕捅,女人怕哄

帖強從家裏出來,走着走着,越來越覺得空落。或者說是自卑。一條手巾,還有10斤油,算什麼?幾個錢?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傷害。或者是受到了嘲弄。可那畢竟是10斤豆油!有了它,半年內全家人的菜碗裏會油汪汪兒的。干起活兒來也會有力氣。他不知道是賺了便宜還是吃了大虧。

剷頭遍地了,天氣已經很熱。帖強要趕回西大坡繼續鏟地。過了河,開始上坡,也沒了樹蔭的遮擋,臉被曬得開始淌汗,他想起別在背後的紅格子手巾,便拽出來擦汗。紅格子手巾立刻沾滿了灰土。帖強想起這是隊長送給老婆的,心裏便疙疙瘩瘩的難受。隨着又想起了隊長答應的10豆油。他決定,那10斤豆油不要了,如果再見到隊長,他一定要狠狠罵他幾句!不!要狠狠地扇他大個耳光!

帖強忿忿地將手巾扔進山路邊的蒿草叢裏。

紅格子手巾像蒙受委屈的孩子,孤單而落沒地伏在大青蒿中。顏色很鮮艷。

帖強往上走了幾步,汗又開始往下淌,便又想擦汗。回頭看了眼蒿草叢裏的手巾,便罵自己是傻帽兒:一點點小賬兒老也算不明白!嶄新的手巾有什麼錯?10斤豆油有什麼錯?你就是扔掉了不要了,難道老婆和隊長睡覺的事就沒有發生嗎?或者隊長就不再去找她睡了嗎?咳!人生其實就是那麼回事!再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睡過別的女人嗎?論起來,和隊長睡過的女人,不是一個檔次。

帖強自認為自己想明白了,心裏很坦然,拾起紅格子手巾,發現有些髒了,便顛着小碎步來到小河邊,稀哩胡嚕地洗了頭和臉,又把干手巾洗凈,然後搭在頭上,笑呵呵地往坡上走。

經過一番折騰,帖強來到地里的時候,打頭的趙大河已經剷出了一箭多地元。他並不着忙,知道以自己的鏟地速度,他們絕不會拉下多遠的。於是便不緊不慢地往前鏟。

鏟的是苞米。這塊地去年種的是大豆,草不是很多。苞米苗剛三個葉子,幾天沒下雨了,地表的乾濕度也好,鏟起來非常順手。帖強非常喜歡鏟地。聽到泥土滑過鋤板發出的聲音,心裏就升起濃濃的快感。特別是鏟苞米。磨得雪亮的鋤板兒在他的舞動下,輕巧得如同女人手中的繡花針。一推一拉之間,留下的是苗,鋤掉的是草,身後是乾乾淨淨的一行腳印,還有平平整整的一趟子黑土。

聽見後邊有聲音,帖強停下一看,原來是陳哲。

身體粗壯,腦袋卻不靈活,他是帖強的徒弟。當然專指鏟地一項。作別的活計,帖強啥也不中。

帖強收回鋤頭戳在眼前,停着徒弟追上來。

陳哲沒穿上衣,一身黑紅的疙瘩肉,不斷地淌着亮晶晶的汗珠子。

鏟到跟前,陳哲咧開厚嘴唇笑了。他憨憨地問:“帖叔,咋會落下啊?”

帖強愛惜地笑了。他說回家吃了片葯,牙有些疼。

兩人一齊往前鏟。

往前鏟了一段,帖強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回頭問陳哲,和我家鳳兒的事,有進展沒?

陳哲的大腦袋搖了搖,說:“帖叔,不行。你家帖鳳兒,好像啥也不懂似的,你說東,她就說西。我看她心裏不會有我,我細心瞅過,沒事的時候,她的眼睛老往花春生身上瞄。”

啊!帖強往前鏟了兩鋤,開導陳哲:“這個追女人吧,你要記住,一要工夫二要錢,三要好人緣兒。也就是說,要有耐性。耐性!知道嗎?”

陳哲停下鋤搔了下頭皮,為難地說:“帖叔,你知道,我嘴笨,又不會來事兒,心裏明白嘴打鰾兒!再說,還有個褚世格呢!”

“花春生咱就不說了。褚世格算什麼呀?我的閨女墊豬圈,也不會給他。他什麼人呀?還有他哥褚子格什麼人呀?哼!”

“事是這麼個事。可是我膽小,和你家鳳兒在一起的時候,就不知道說什麼好。輕了,她不理;重了,怕她急眼。抬頭不見低頭不見的,往後不好說話。”

這時候,他們面前有一塊大石頭,兩人同時翻過鋤頭,把鋤鉤往上敲了敲,鋤板凹面的土被震落了,再鏟地的時候會省力些。

“我也打年輕的時候過過。這個不怪你。現在,光講抓革命,促生產……樣板戲裏都是光棍兒,談情說愛就是資產階級思想。你們什麼也不懂。呵呵,可是要搞對像,你就要明白姑娘們的心思。其實,在那方面她們比你們還想哩!只是她們礙着面子不說罷啦!還有啊,你記着,無論到啥時候,這個理兒都管用:火怕捅,女人怕哄。”

“哦。我會記着的。帖叔呀,看來,你對女人很有研究哦!”

那當然。帖強抬頭見離大幫兒不遠了,忙支着鋤頭不往前鏟,壓低聲音說,我像你這個歲數的時候,花溝……那了,那時叫花街。知道為什麼叫花街嗎?說白了,就是窯子街。花溝是後來改的。那暫啊,咱這嘎噠凈是木把兒,都是年輕的跑腿子,有了錢下山三件事:聽戲喝酒逛窯子!那些窯姐啊,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中國的、朝鮮的還有俄羅斯大鼻子。只要你要有錢,上趕着往裏拽!嘿嘿!錢多找好樣的,錢少找差一點的。幹了就走,叫打個板兒,住下叫安個敦兒。人家那服務,你想都想不到。保證讓你做神仙似的!不喝酒,就吃瓜籽、落花生。就說吃瓜籽吧,人家是怎麼服務,說出來你都不信。人家是自己嗑了瓜籽兒用舌尖舔着瓜籽仁兒送進你嘴裏。想想吧,呵呵,那滋味兒!沒幹之前要洗,是人家親自給你洗;完事之後,就不是洗了,是擦。你不是累了嗎,人躺着不動就行了。人家把手巾用熱水泡了擰乾給你擦。嘿嘿,那時候,那時候……

陳哲聽得出神,見帖強不說了,忙往他臉上看。

紅光滿面,目綻精光,無限的神馳心往。

帖叔啊,你是說,那地兒,你常去?

啊,去過。當然了,也不能常去。你知道去一次得多少錢嗎?兩塊現大洋啊!按現在的咱隊的工分算,得咱爺們兒干仨月!

啊?那麼貴啊?帖叔啊,你是說,那個時候好……?

帖強一愣,忙不迭地擺手!連連說不好不好!那時候,你出門兒,不知道啥時候就讓人給揍了,警察、憲兵還有有錢人家的崽子,手都欠着呢!揍了你是活該倒霉不長眼!還有鬍子!你不知道啥時候就人用槍頂着你的腰眼要錢!還是新社會好!

帖強說著抬頭一看,大多數社員都到地頭了,只有帖鳳彎着腰往回鏟,知道是給自己接壠,忙說,陳哲,不嘮了,天兒晌午了。

陳哲沒動。他還沒從帖強的話中醒過神來。

這個老帖,別看管不住老婆,懂得還真多!

其實,陳哲真還有些瞧不起他。快50的人啦,還向年輕人說些這個,如果報告宣傳隊,非辦他學習班不可!於是彎下腰加快速度。心裏卻在琢磨帖強剛才的話。以至於有人鏟到近前都沒覺,直到那人的鋤頭勾住他的鋤頭。

陳哲一愣,眼前站着一個姑娘,她正瞅着自己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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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和女兒的那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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