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這樣,他得到了她媽媽的認可,而她也在不得不的情況下,默允了這段婚事。
說是不得不,其實她也沒掙扎太久,只是有點不甘心,總覺得一切好像都在他掌控之中。
因為這樣,她才會負氣地想跟他反抗,對他說那種虛張聲勢,於事無補的氣話。
但這一切都在她媽媽同意之後,“乾脆”地結束了。
她們把店面收了,結束了在大阪的一切,然後搬到了東京。
一到東京,蘇菲亞就住進了昭和醫院的特等病房,接受一連串的詳細檢查及評估。而沙羅則在印念道武的秘書高木安排下,暫時住在日航東京飯店。
而在同時,昭和醫院的高層,則對外發表印念道武的孫女即將出嫁之消息。
比起孫女出嫁,大家對“哪來的孫女”這件事還更好奇一些。不到三天,已有部分媒體掌握了沙羅的行蹤。
一早起來盥洗梳理之後,沙羅一如往常地,準備到醫院去探望及陪伴母親及爺爺——這是她到東京后的固定行程。
雖然爺爺見到她時,並沒有特別的高興,但她還是會到他病房去向他請安問好。
不管如何,她認為這是應該的,因為到了東京后,她爺爺確實提供了母親非常好的醫療品質及照顧,而住在舒適病房中,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的母親,看來也精神多了。
想想,清川英臣說得也沒錯,這確實是一種好運氣,能在此時跟爺爺聯絡上。
不過,這樣的好運氣可是用她的終身幸福換來的。
一想到他,她心裏就五味雜陳。她並不討厭他,卻潛意識地想反抗他。
她多想看見他那張總是冷靜的、毫無情緒的冷酷的臉,有表情不變的一天……
正想着,門鈴響起——
她在東京的訪客通常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爺爺的秘書高木先生。
她在東京的一切都由他打理,而有時他會過來看她有什麼需要。不過,一早就來倒是頭一遭。
她走到門口,看了一下門邊的小螢幕。
“ㄟ?”她一怔。
外頭的人不是高木先生,而是他——清川英臣。
他來做什麼?難道媽咪有什麼狀況?她心頭一驚,連忙打開了房門。
“我媽咪怎麼了嗎?!”她劈頭就問。
英臣眉梢微微一挑,沉默地看着她。
“你快說啊!”她焦急憂慮地抓着他的手,“我媽咪她……”
“你媽咪很好。”他說。
“咦?”她一怔,緩緩地鬆開了手,狐疑地望着他,“那你來……”
他沒立刻回答她,視線掠過她的肩膀,很快地掃視了房內一遍。
“你的生活習慣很不錯。”他說,“沒有因為住的是飯店,就毫不在意地搞得一團亂……”
她皺起眉頭,咕噥着:“我又不是臟豬……”
“這樣我就能放心地跟你住了。”
聽見他這句話,她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他。
“怎麼?我說錯了什麼?”他淡淡地問,“我們不是要結婚嗎?”說著,他走進房內。
她關上門,有點不高興地問:“你到底來做什麼?”
他沒立刻回答她,像是在檢查環境衛生的稽查人員般在房內走着。
她跟在他身後,不悅地問:“你到底要……啊!”
突然,他停下腳步,而她差點撞上了他。
他轉過身,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地看着她,“把你的行李整理好,然後跟我走。”
“咦?”她一怔,不解地望着他。
跟他走?走去哪裏?
“要換別家飯店嗎?”她疑惑地問,“我在這裏住得很好啊!”
“不是換飯店。”他說,“是搬去我家。”
聞言,她陡地一震,整個人誇張地往後跳開,“什……什麼?”
他睇着她,微皺起了濃眉,“記者已經知道你住在這裏,只要你一走出去,就會被團團包圍。”
“ㄟ?”她眨眨眼睛,困惑地問:“記者?”
“相信我,你不會想跟他們打交道的。”說著,他逕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可以換家飯店。”
“他們神通廣大,很快就能找到你。”
“那我不能搬去爺爺家嗎?反正爺爺現在在住院。”
“印念老爺子很快就會回家休養。﹄
“那更好,我可以就近照顧他。”
他白了她一眼,“印念老爺子有專業的看護及管家照顧着,而且他未必想跟你住一起.”
她眉心一擰,受傷地說:“爺爺他……那麼討厭我嗎?!”
“他不是討厭你……”他想了一下,“我想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你相處,畢竟你們在這之前從未聯絡過,說句實話,你們跟陌生人沒兩樣。”
“我跟你就不像是陌生人嗎?”她抬起眼帘,倔強地看着他。
他迎上她的眸子,微微不耐,“不要跟我抬杠。”
“我不想跟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她眉頭一皺,像個任性的孩子般。
“我不是什麼陌生男人。我就快是你的丈夫了。”
“你……”她慍惱地瞪着他,卻頂不了話。
沒錯,就算再怎麼陌生,他也快是她丈夫了。再過不久,她不只要嫁給這個陌生男人,還要跟他睡,然後生下小寶寶。
一想到這個,她突然耳根發燙,臉頰一熱——
見她滿臉潮紅,他唇角微微一扯,“放心,在結婚之前,我不會碰你的。”
因為心事被他看穿,她的臉更是羞紅了。
“我那裏有兩間房間,而且我不是很常在家。”他像是要讓她更安心一些,“就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們要碰面也不容易,也許你在醫院碰到我的機會還多些。”
她猶豫着,但她似乎也沒得選擇。
“別磨磨蹭蹭的,快點。”他眉心一攏,催促着,“我還要回醫院呢。”
她皺皺眉,“習慣性”地跟他使了個小性子。“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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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川清川宅
這是一棟高級的住宅大樓,戶數不多,坪數最大的約有五十坪,多數的住戶都是多金的單身貴族。
英臣在這裏擁有的是一間近五十坪的房屋,兩間房間、兩套半的衛浴,還有一個寬敞且有前陽台的客廳,及設備完善的廚房。
當沙羅一踏進他家,真的是嚇了一跳。因為就一個男人來說,他家實在是非常的乾淨整齊。
她想他一定是個有潔癖的男人……難怪他一走進她飯店的房間,就開始檢查內務,原來他擔心即將同居的她是只臟豬。
他帶她到她房間,打開了門,“你先睡這裏吧。”
她看了看房內的陳設,簡單雅緻,沒有多餘的擺飾,就像他的人一樣。
“你家很像樣品屋。”
他微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沒有人味。”她直視着他。
他睇着她,沉默了一下。“這是諷刺嗎?”
“啊?”
“你想暗示什麼?我不是人?”
她一頓,“你想太多了……”說罷,她擱下行李,“我可以到處參觀嗎?”
“隨便你要做什麼。”他提醒着:“別把家裏弄亂就好了。”說罷,他轉身走開。
她跟了出去,尾隨在他後面,經過廚房時,她眼睛一亮,因為他有個設備十分齊全的西式廚房,就連烤爐都有。
“ㄟ,”她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用廚房嗎?”
他轉過頭,看着一臉興奮,還叫他“ㄟ”的她。“我說了,隨便你要做什麼。”
對於他的冷淡,她有點意見,但她只表現在臉上,並沒有說出來。
“我要去醫院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說完,他逕自走開。
“我跟你一起去。”她連忙跑到他前面,“我要去看媽咪了,可以坐你的車嗎?”
看着她美麗又純真的臉龐,他的心莫名地一悸。
這個女人,美麗又陌生的女人,從今天開始就要跟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她即將是他的妻子。
他從沒渴望過婚姻及家庭,但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竟覺得那似乎是不錯的人生規畫。
“走吧。”他臉上依然平靜到近乎冷漠。
那已經是他的習慣,他不輕易將情緒表現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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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阪昭和醫院
一到醫院,沙羅就先到印念道武的病房向他請安問好,這是她媽媽交代的。
雖然是個外國人,但她媽媽早已是個“外洋內和”的女人。
離開爺爺的病房后,她便來到媽媽的病房,而一推開門,她便聽見了媽媽愉悅的說話聲,因為媽媽並沒有躺在病床上。
她在客廳里坐着,而穿着醫師白袍的他正跟她媽媽聊着。
“ㄟ?”發現她,蘇菲亞神情愉快地說:“沙羅,你來啦。”
“嗯。”她輕輕關上門,走了過去。
“媽咪,”她走過去,輕握着蘇菲亞的手,“您今天好嗎?”
“我很好。”蘇菲亞滿臉是笑,拉着她在身邊坐下,“不知道為什麼,來到東京后,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好多了。”
“是嗎?”
“是啊,”蘇菲亞點點頭,笑看着坐在對面的英臣,“我想這都是英臣的功勞。”
“ㄟ?”英臣?她媽媽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了?
不過她看得出來,她媽媽十分喜歡他,也對他相當地信賴。
他是真的很能討她媽媽歡心?還是她媽媽見到帥哥就暈了,
“沙羅,你知道嗎?”蘇菲亞笑說:“醫院裏的護士知道英臣要結婚,心都碎了呢!”
她皺皺眉頭,“您聽誰說的啊?”
“當然是護士們自己說的啊。”蘇菲亞笑看着英臣,“英臣他可是護士小姐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是喔。”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她們還說英臣醫術精湛,問診仔細認真,很受病患及家屬的信賴。
“這樣啊。”
“你的婚事就這麼草率地決定,我一開始真的很擔心,但現在……”蘇菲亞神情一凝,注視着始終不發一語的英臣,“我覺得也許你爺爺的決定是對的。”
沙羅微怔,不自覺地轉頭去看他。兩人的目光一對上,她忽地心頭一悸。
“英臣……”蘇菲亞凝神望着英臣,“沙羅就拜託你了。”
“媽咪,您在說什麼?”沙羅有點尷尬地說。
蘇菲亞沒有理會她,兩隻眼睛直直地望着英臣,“也許你原本可以找到更好的結婚對象,但是我們家沙羅是個好女孩。”
“媽咪……”
“您放心,”一直沒說話的英臣突然開口,“我對沙羅沒什麼不滿意的。”
“ㄟ?”她一怔,驚訝地看着他。
他瞥了她一眼,然後又注視着蘇菲亞,“我不會有那種‘我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的想法。”
“是嗎?”蘇菲亞放心一笑,“那我就安心了。”
“我們的婚禮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當中,而在婚禮結束后,我會儘快安排你進開刀房。”
聞言,沙羅疑惑地問:“我們要先結婚嗎?不先安排媽咪開刀?”
“印念老爺子希望我們儘快結婚。”
“可是……”
“要先開刀也行,但一旦開了刀,蘇菲亞媽媽得在醫院休養好一陣子……”他看着她,問道:“你不希望蘇菲亞媽媽在你的婚禮上缺席吧?”
蘇菲亞媽媽?天啊,他跟她媽媽居然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
“沙羅,英臣說得對……”蘇菲亞輕拉了她一下,“事有輕重緩急,既然你爺爺希望這麼安排,你就順着他吧。”
“媽咪,”她眉心一皺,吃味地說:“我有一種被媽咪背叛的感覺耶。”
“啊?”蘇菲亞一怔。
“您一直站在他那邊幫他講話。”
蘇菲亞先是一愣,然後笑了。“你吃什麼醋啊?英臣可是我的准女婿呢!”
“我才不是吃醋,我只是……”她嘟着嘴,突然驚覺到自己這樣,還真的像是在計較着糖分得比別人少的小女孩。
她懊惱地低下頭,不再吭聲。
“對了,蘇菲亞媽媽,沙羅從今天開始住在我家。”英臣忽然說道。
“咦?”蘇菲亞一怔。
沙羅驚羞地瞪着他,表情像在說“你幹嘛說出來”。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揚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她這麼肯定着。
“媽咪,那是因為記者知道我住在日航東……”
她急着想跟蘇菲亞解釋她為什麼會搬進他家住,但蘇菲亞打斷了她——
“沙羅,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什……”她簡直傻眼。
她以為她媽媽會因為她住在陌生男人家裏而憂慮擔心,卻沒想到她不但不擔心,反倒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媽咪,”她伸手探探蘇菲亞的額頭,“您沒發燒吧?”
蘇菲亞皺皺眉頭,“你說什麼?我好得很。”
“既然這樣,您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女兒我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耶!”
“英臣就快跟你結婚了,不是嗎?”蘇菲亞笑說:“跟你爹地還沒結婚前,我就跟他住在一起,並學習如何當一個好太太了。”
沙羅一臉錯愕,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英臣,沙羅就麻煩你了。”蘇菲亞說。
“哪兒的話,我其實不常在家。”他說。
“媽咪……”沙羅眉頭一擰,用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蘇菲亞,“他一定讓您吃了什麼奇怪的葯吧?”
“啊?”蘇菲亞一怔。
“您怎麼可以那麼放心呢?這太奇怪了。”
“奇怪的是你吧?”蘇菲亞蹙眉一笑,“你就快跟英臣結婚了!”
“但是我們還沒結婚。”
“噢,我不知道你這麼老古板。”
“這不是古板,而是……”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鼓着腮幫子,一臉懊惱。
蘇菲亞看着英臣,笑說:“她只是在害躁。”
“媽咪!”她氣呼呼地問,“你一開始不是反對的嗎?”
“但是在見到英臣后,我決定舉雙手贊成啊!”蘇菲亞說。
“為什麼?”她生氣地,“他哪一點讓你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帥啊!”蘇菲亞開玩笑地說,“老實說,他比你爹地要帥多了。”
“什麼嘛!”沙羅又氣又好笑地瞪着她。
看她們母女倆那麼親密地互動着,英臣其實有點出神了。
雖然他的雙親在他十一歲前都還在他身邊,但其實他已經記不得跟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們的自殺對他的打擊及影響太大,大得他只記住了傷心的、痛苦的那部分,而忘了其他的甜蜜溫馨。
突然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這病房裏的氣氛幸福溫暖到讓他待不住……
“我還要去巡房,你們慢慢聊。”他沒說太多,起身微微一欠,旋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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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突然要跟他住在一起,確實是有點尷尬及不自在,但她必須承認,住在他家是比住飯店要方便多了。
因為,她可以自己買食材回來做一些媽媽喜歡的菜色。
今天,她一早就開始熬煮魚湯,然後在中午前帶到醫院去。
提着兩鍋魚湯的她,先到了印念道武的病房去。
推開門,客廳里沒人,裏面安安靜靜的。
她將一鍋魚湯擱着,然後提着另一鍋往裏面走。“爺爺,是我,您在嗎?”
她來到病房外,輕聲地問!“爺爺,您在裏面嗎?”
“進來吧。”房裏突然傳來印念道武低沉卻也虛弱的聲音。
得到他的允許,她開門走了進去。
“爺爺,您今天好嗎?”她問。
印念道武坐在床上,床邊擱着特地為他準備的午餐,但顯然地,他動都沒動過。
“爺爺,”她走了過去,試探地問:“您還沒吃?”
“沒胃口。”印念道武對她的態度其實是有點冷淡的。
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祖孫親情在這漫長的二十五年當中,可說是一片空白。那麼大的一個斷層隔絕在他們之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拉近。
再者,他們聯絡上的時機也實在太敏感了。
二十五年來,他不曾跟兒子一家人聯絡,直至他得了胃癌,時日無多……
他不是真的那麼無情,只是氣不過兒子居然一次又一次地違抗他,先是跑到法國去學畫,後來又不顧他的反對娶了法籍妻子……
因為一開始已經把話說絕了,後來也就拉不下臉主動求和。而更教他生氣的是,這二十幾年來,不管他們的生活多麼困難拮据,他們都不肯來懇求他這個父親的援助。
“爺爺,”沙羅趨前,“我熬了一鍋番茄魚湯,您要不要喝一碗?”
他微蹙起灰白的眉,“番茄……魚湯?”
“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但其實很好喝,是媽咪的家鄉菜。”
印念道武睇着她手中的那鍋湯,神情有點嚴肅地考慮着。
“喝一點吧?爺爺……”她試着說服他,甚至語帶懇求,“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喝,好不好?”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
儘管不是親密的祖孫關係,但自從她們母女到東京來之後,她每天早晚都會過來跟他請安問好,就連正在住院的蘇菲亞,也曾兩次前來探視他。
抬頭,迎上她真誠又澄澈的眸光,他心頭微微一撼——
這是他兒子的獨生女,是他唯一的孫女啊!但若不是他時日無多,他會主動去找她們母女倆嗎?若他除了真廣之外,還有其他的兒女,而他根本沒有後繼無人之憂慮的話,他會找回她們母女嗎?他會對陷入困境的她們伸出援手嗎?
也許,他真是個殘酷又無情的人啊!
以前的他從不想這種事情,但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生命隨時有可能結束,最近他也開始思考起這件事情……
“好吧。”他沒拒絕她的好意,他想……應是出自於補償心態。
活到這把年紀,他見的人也夠多了,當他第一眼見到沙羅及蘇菲亞,就知道她們一個是溫柔善良的母親,一個是純真乖巧的女兒。
雖然她們生活拮据,但他看得出來,蘇菲亞把沙羅教養得很好。
反觀用替印念家傳宗接代為條件,而允諾照顧她們母女倆的自己,真的是殘酷極了。
但他沒辦法,這是唯一可行的一條路。
沙羅將魚湯盛在碗裏,端到了他面前,“有點燙,我先幫您吹吹……”說著,她輕輕地吹着魚湯。
“好了。”她舀了一湯匙的魚湯,靠近他嘴邊,“您試看看吧。”
印念道武有點小小的尷尬及不自在,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略帶着一點猶豫地喝了一口湯。
意外的,這魚湯是那麼的順口好喝,有魚的鮮甜,也有番茄的甘美,入口非常的滑順。
“怎麼樣?”她像個急着想從師長口中得到讚賞的孩子般。
“還不錯。”他說。
“是嗎?”她一臉興奮,“那多喝一點,好嗎?”
“唔。”他點頭。
“爺爺,晚上我再做些好東西來,好嗎?”她邊服侍着他邊問。
“唔。”
“您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我不挑食。”
“是嗎?那太好了,不過……”她皺皺眉頭,“您的病要不要忌口呢?”
“我也沒多久可以活了,再不吃就沒機會吃了,還忌什麼口?”
“爺爺,您別那麼說……”她神情有點難過地說,“那個他說您的病情已獲得控制,目前的狀況還算不差。”
印念道武微擰起眉心,“那個他?”
“喔,我是說清川英臣啦!”她續道:“爺爺,聽說情緒的好壞對癌症病人有很大的影響,保持心情愉快樂觀的話,癌細胞就比較不容易增生擴散……”
她嘴巴說著,手也沒停過,不一會兒,保溫鍋里的魚湯已經喝了一半,
看着神情愉悅又真誠,一點都沒有不耐或虛假的她,印念道武的心裏突然湧現了一股暖意。
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或許有過,但卻已經是非常遙遠以前的事情了。
這就是人家說的天輪之樂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真的已錯過了太多……
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嗎?他在心裏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