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而另一頭,司徒夫人終究還是心疼女兒,捨不得讓女兒跪太久,在寢房裏坐了好一陣子,這才又回到小廳來。

“現在肯聽娘的話了吧?”司徒夫人俯視着跪在冰冷地面的女兒,心想她應該想通了才對。

“娘……”司徒芍藥跪到膝蓋麻了,都快沒有知覺,卻還是不肯起來。“關家二少爺是個正人君子,您連見都沒見過,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娘也不是討厭他,只是……”司徒夫人不知該如何跟女兒解釋,就因為關軒雅是個藥罐子,加上那副虛弱的身子,誰也沒把握他能捱幾年,要不然她也不反對跟關家結為兒女親家。

司徒芍藥頻頻地為關軒雅說著好話。“其實他也跟娘一樣顧慮到我是個姑娘家,怕人家會閑話,所以連跟我多說句話,都有所顧忌,他真的是個好人,是個君子,不能因為他是個男子,我是個姑娘,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如果只是單純做個朋友,也不是不好,娘就怕……”

聽母親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司徒芍藥一頭霧水地問:“就怕什麼?”

司徒夫人看着女兒對於男女情愛還沒完全開竅,至少還來得及阻止,別等到她愈陷愈深,那時就太遲了。“總而言之,就是不准你再去找他。”

“就算我現在答應娘了,難保還是會忍不住跑去找他,所以……”她滿是歉意地說。“娘,對不起。”

“你這丫頭……”司徒夫人為之氣結。

就在這當口,白朮已經帶着關軒雅主僕朝這個院落而來,當他們跨進小廳,就見司徒夫人舉起右手,恨不得一巴掌把女兒給打醒,不過終究還是捨不得打下去,只是做做樣子。

“司徒伯母請手下留情!”見到司徒芍藥跪在一名婦人跟前,關軒雅不用問便猜到她的身分。

司徒芍藥倏地轉過頭去,見到面龐泛着熱氣,連說個話都氣喘吁吁的關軒雅被白朮和小廝攙了進來,因為太過心急,嗓音也就更嗄啞了。“你這傻子跑來做什麼?都已經病成這樣,也不好好休息,還這麼愛逞強,快點回房躺着……白朮,趕緊帶他回去……”

“司徒伯母,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一再拜託她帶我出去散心,所以要怪就怪我,請不要過分責罰她……”關軒雅把目光定在婦人身上,乞求地說。

“你在胡說什麼?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是我硬帶你出去的……”司徒芍藥可不希望母親更討厭他,想要攬下所有的錯。

關軒雅凝睇着她的目光柔和下來。“傻的是你,若我不願意的話,你又怎麼有辦法將我架上馬車,何必撒這個謊呢?”

“我快被你氣死了!”她着惱地吼道。

此時的司徒夫人怔怔地看着關軒雅,不像夫婿曾經多次前往杭州,和關家的幾個孩子都相當熟稔,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關軒雅。

“你……”原來眼前的年輕男子就是關軒雅,確實生得一表人才,性情又好,更不是個會推諉責任的人,也難怪女兒會對他動了心,如果這位關家二少爺身體跟正常人般健康,她絕對不會反對兩人來往的,司徒夫人十分惋惜地忖道:“芍藥不顧你的身子,就這麼帶你出去吹風,當然要處罰她了……”

“那麼也連我一塊處罰吧。”說著,關軒雅屈下雙膝,跪在司徒芍藥的身邊。“我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司徒芍藥又急又氣,用力地扯住他的袖子,要將關軒雅從地上拉起來。“你是不是連腦袋也燒糊塗了?快點起來……”

“你們兩個都給我起來!”司徒夫人氣到快說不出話來。“白朮,馬上帶關家二少爺回房去。”

白朮立刻伸手攙起身子已經搖搖欲墜的關軒雅,司徒芍藥也慌忙地想扶住另一邊,卻忘記自己雙腿早就麻了,整個人跟着往前撲倒,膝蓋也撞到地面。

“好痛……”司徒芍藥拚命柔着膝蓋。

關軒雅馬上忘了自己快昏倒了,着急地問:“怎麼樣?是不是很疼?”

“還、還好。”她苦笑地說。

司徒夫人看着他們在言談舉止之間,也不忘關心彼此,覺得事態更嚴重了,決定等夫婿回來,要好好地跟他商量,別再讓關家二少爺繼續住在府裏頭。

“白朮,快送二少爺回房,要什麼藥材儘管說,馬上到藥鋪去抓。”司徒夫人只想快點將關軒雅和女兒分開來。

“謝謝司徒伯母,那麼小侄就先回房了。”關軒雅氣若遊絲地啟唇,然後在白朮和小廝的扶持下步出小廳。

司徒芍藥一面柔着自個兒的膝蓋,一面對母親解釋。“娘,我只是去看看他的情況,不會待太久的……”說完,就忍着疼痛追上關軒雅他們了。

“芍藥,你給我回來……”司徒夫人見女兒頭也不回地走了,更是堅定自己的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知道母親的打算,司徒芍藥才追上走在前面的人,就見關軒雅已經意識不清,讓白朮背着走了。

“你做什麼讓他出來,不阻止他呢?”她氣沖沖地質問白朮。

白朮開始加快腳步。“二少爺知道你被夫人罰跪,堅持一定要來,咱們根本勸不動他。”

聽到關軒雅這麼關心她,司徒芍藥心口一甜,嗔惱地低喃:“只不過是罰跪,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犯得着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嗎?沒見過這麼笨的男人,有夠傻的……”

雖然嘴裏是這麼罵著,司徒芍藥還是小跑步地跟上去,很快地回到撥給關家主僕居住的院落。

周大夫早有心理準備會變成這樣,馬上要白朮讓病人在床榻上躺下,然後幫他把脈,久久沒有說話。

“情況很不好嗎?到底怎麼樣了?”司徒芍藥在旁邊急道。

“芍藥,你先安靜一下,不要吵周大夫。”白朮低喝。

她撇了撇嘴角,這才乖乖的閉上。

片刻之後,周大夫已經開好了藥方子,直接交給了司徒芍藥。“就麻煩二小姐照這上頭配三天的葯。”

“我知道了。”司徒芍藥又將藥方子遞給了白朮,要他立刻去百安堂,因為她想要待在關軒雅身邊。

當白朮出去,她站在床頭,看着昏睡不醒、呼吸略顯急促的關軒雅,自己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了。

“他……不會有事對不對?”司徒芍藥目光須臾不離關軒雅泛紅的臉龐,見他兩道眉頭皺攏,嘴巴更閉得死緊,就是不讓口中的聲吟逸出來,都已經意識不清了還是習慣隱忍着痛苦,讓她眼眶都紅了。“我只是想讓他高興,別老是把話悶在心裏不說,這樣活着一點都不快樂。”

我真的做錯了嗎?她不禁問着自己。

周大夫深深地嘆口氣。“不用擔心,二少爺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可比外表還要來得強韌多了。”

“我今晚可以留在這兒陪他嗎?”司徒芍藥轉過頭,哀求地詢問,一半出於責任,一半也是希望能在必要的時刻叫醒他,不要讓關軒雅陷在噩夢當中,再也回不了頭。

“這……恐怕不太方便,二小姐還是等明天一早再來看他比較好。”周大夫委婉地拒絕。

司徒芍藥失望的垮下肩頭,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再覷了下床榻上的關軒雅一眼。“萬一有什麼狀況發生,一定要讓人來通知我。”

“我明白。”他應允地說。

“我明天一早再來看他。”說完,司徒芍藥只能懸着一顆心出去,不過也知道今晚大概怎麼都睡不着了。

熬到了大半夜,關軒雅在喝下藥之後,狀況總算穩定下來,而跟着白朮一塊回府的司徒仁這才擱下壓在心頭上的大石。

“老爺,怎麼樣了?”司徒夫人也尚未就寢,見夫婿終於進房,連忙問道。

司徒仁頷了下首。“應該沒事了。”

“老爺,依我看……還是請關家三少爺來把他接回去吧?”她知道夫婿會生氣,不過還是得這麼說。“唉!要不然我實在很擔心。”

“要不是芍藥把軒雅那孩子帶到外頭去,他也不會染上風寒,還好這次病情不算太嚴重,不然怎麼跟關家交代?等天亮之後,得好好的說說她不可。”司徒仁是在聽了白朮說明之後,才知道女兒做出這麼衝動的事來。

司徒夫人自然袒護着女兒。“我已經罰過她,老爺就別再生氣了,不過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芍藥對待關家二少爺的態度不太一樣,我真怕那丫頭喜歡上人家了。”

“芍藥跟你說的嗎?”他錯愕地問。

“是我看出來的,我要芍藥別跟那位關家二少爺太過接近,她就是不聽話,萬一真被我料中了,那該怎麼辦才好?”司徒夫人是萬萬不會答應將女兒嫁給一個無法給她幸福的男子為妻。

司徒仁想着女兒向來大而化之的個性,笑着搖了搖頭。“我看是你想太多了,芍藥從小就跟白朮玩在一塊,也沒聽你說過什麼。”

“那不一樣。”她反駁地說。

“芍藥的個性跟男孩子沒什麼兩樣,說不定根本沒想到那個地方去,是你老愛胡思亂想的,只怕是看錯了。”司徒仁並沒有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我也累了,想先歇着。”

“老爺……”見夫婿才躺下來,就開始打呼,司徒夫人只能急在心裏,又拿不出點主意來。“希望是我看錯了,那就什麼事也沒有。”

這個晚上,司徒夫人輾轉反側,睡睡醒醒的,怎麼都不安穩。

而除了她之外,司徒芍藥也是一樣的狀況,就是不敢睡得太沉,只等着天色一亮,就可以去看關軒雅了。

就在司徒芍藥合上眼皮沒多久,遠處就傳來雞啼,她馬上驚醒過來,看到窗外還暗着,氣溫雖低,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被窩。

“他應該沒事才對……”因為沒有人來通知她,就表示病情穩定,司徒芍藥在心中吁了口氣,先洗了把臉,穿好衣服,便悄悄地開門出去,就怕吵到睡在隔壁寢房的姊姊。

司徒芍藥在天色將亮未亮之下,很快地來到關軒雅居住的院落,在門扉上敲了兩下,負責守夜看護的小廝柔着惺忪的睡眼來開門。

“二小姐這麼早就來了?”小廝看清門外的人是誰,不禁驚訝地問。

司徒芍藥往裏頭探了一下頭。“我睡不着,你們家二少爺沒事吧?”

“燒已經退了,不過還沒醒來,待會兒還得再煎一帖葯給二少爺喝。”小廝一面說,一面忍不住打起呵欠。

“你去煎藥,我來看着他就好了。”說著,司徒芍藥便跨進房門,嘴裏催着小廝。“快點去!”

小廝不由得左右為難,想到周大夫半個時辰前才回房歇着,這會兒只怕還起不來,實在沒人可以接手,只好照司徒芍藥的話去做了。“那就麻煩二小姐幫忙看着我家二少爺,小的這就去煎藥。”

待房門關上,司徒芍藥藉着桌案上的油燈所發出的光芒,走到床榻旁,慢慢俯下身去,好看個清楚,見關軒雅的眉頭似乎舒緩開來,不再那麼痛苦,她的心情也跟着放鬆了。

“你要快點醒過來,要不然我……我……”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只無形的手掐住,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我會很難過的。”

還在昏睡狀態的關軒雅依舊一無所覺。

眼看他一時半刻不會醒來,司徒芍藥便在桌案旁的凳子上坐下來,一手支着下顎,閉眼假寐。

又過了三刻左右,關軒雅擺脫了混沌的意識,感覺全身不再發熱,腦子也漸漸清朗,四肢終於可以動了。

“阿……阿良……”他困難地蠕動唇瓣,喚着伺候多年的小廝。

聽到床榻上傳來說話聲,司徒芍藥馬上衝上前去。“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見關軒雅總算掀開眼皮,她是欣喜若狂,一放下心,喉頭不禁梗住了。“我還在想要是再不醒來,該怎麼辦才好?”

關軒雅沒想到張開雙眼第一個看到的是她。“你……怎麼會在這兒?”周大夫他們不該讓司徒芍藥待在自己的房裏。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當然是因為關心才來,司徒芍藥半嗔半罵地問。“也不想想讓人家有多擔心……”

“你……哭了?”聽她帶着濃濃的鼻音,關軒雅心口一緊。

“我這是太高興了,才不是哭……”她用袖口抹着眼皮,不過淚水反而掉得更多,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沒事……真的沒事了……”關軒雅咬着牙根,用手肘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好不容易才坐起身來,本能地朝司徒芍藥伸出右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連忙縮了回去。“讓你躁心了,真是抱歉。”

司徒芍藥吸了吸氣。“我才不是在為你躁心,而是怕你真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家人說不定會來找我報仇的……”

“不會有那種事的……”他哭笑不得地回道。

“糟糕!你大哥會不會要我……”司徒芍藥用手刀往自個兒脖子上一抹。“自刎謝罪?”

關軒雅知道自己不該笑的,可是當笑聲自然而然地滾出喉嚨時,已經來不及咽回去了。“咳咳……”開懷大笑的結果就是引來一陣劇咳。

“我的話有這麼好笑嗎?”她啐道。

“不是……呵呵……咳咳……”關軒雅用袖口捂住唇瓣,可是依舊又笑又咳,宛如被人點了笑袕,怎麼也停不下來,笑到連眼角都不禁泛濕了,原來開懷大笑就是這樣的滋味,彷彿整個胸口都舒展開來了。

司徒芍藥伸手幫他拍背。“笑得這麼激動做什麼?有沒有好一點?”

“你……謝謝,我已經好多了……”關軒雅一臉困窘地婉拒她的好意。“咳,真的沒事了……”

“你真的確定?不是在騙我?”她知道這個男人向來很會忍耐,不會輕易跟人訴苦的。

“我確定,也沒有騙你。”兩人獨處一室已經是不應該,要是再有肢體上的接觸,那他可是要負責的,關軒雅順過了氣,這才問道:“阿良呢?”

司徒芍藥已經走到桌案旁,想幫他倒杯熱開水。“你的小廝嗎?他去幫你煎藥了……這開水都冷了,我去端壺熱的來。”

“這種事不敢勞煩二小姐……”關軒雅喘着氣,很吃力地把話說完。“二小姐還是請回吧。”

不想聽關軒雅又老調重彈,司徒芍藥踅回了床榻前,一向說話就不喜歡迂迴,於是直接跟他挑明了。“就算真有什麼閑言閑語,我也不會硬賴着你,非要嫁給你不可。”不知怎麼,當她這麼說時,心裏居然有些酸酸的,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滋味是什麼,只知道很不好受。

儘管身體虛弱,關軒雅聽到她這麼說,才知道自己還保有臉紅的力氣。“我不是……絕對沒有嫌棄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了……”其實是自己沒有資格賴上她才對。

“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欺騙自己一點都不關心你,因為明明就擔心你擔心得整夜都沒睡,卻什麼都不做,那違背了我的個性。”司徒芍藥的這番坦白讓關軒雅不由得怔住了,硬是要築在兩人之間的圍籬也出現了鬆動。

“你……”關軒雅多希望她不要花任何心思在自己身上,該離他遠遠的,因為自己實在無法回報,可是卻開不了口拒絕,也許自己的潛意識裏正渴望着得到這樣的感情。

司徒芍藥清了清喉嚨,有些羞窘,但又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覺得難為情,趕忙換了個話題。“你應該餓了,我去廚房看看早膳準備得怎麼樣,人是吃五穀雜糧的,光是喝葯,病不會好的。”

瞥見司徒芍藥開門出去,他使出所有的力氣坐起身來,又捂着胸口咳了幾聲,此時此刻,關軒雅更加痛恨自己有這麼一副虛弱沒用的身軀,如果他跟正常人般健康,或許他和她……

不!他不能有這樣的期待和奢求,若是縱容自己的心去喜歡她,又能給司徒芍藥什麼呢?關軒雅這麼告誡自己,必須將剛剛冒出芽的感情壓下去。

直到天色大亮,司徒仁便偕同妻子一塊前來探視。

“……能夠退燒就好,我這顆心才能放下。”司徒仁口氣和藹慈祥,沒有半點不耐煩。“當年之所以堅持和‘杭州關家’繼續做買賣,不單是因為看在跟你爹娘多年的交情,而是因為佩服他們做生意講求的是信用,還有責任感,供應的藥材絕不會偷斤減兩,而且還是給最好的,那已經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就因為這樣,我才不能置之不理,幸虧你們這幾個孩子都很爭氣,相信他們在天之靈,也可以暝目了。”

關軒雅鼻頭不禁泛酸。“我和大哥這些年來都牢記着司徒伯伯的恩情,只要有咱們能做的,請儘管吩咐。”

“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就已經很高興了。”司徒仁見他這麼懂事,相當欣慰。“還有於情於理,我都該派個人去知會三少爺一聲,讓他知道你目前的狀況,所以方才已經讓人去了。”

“讓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躁心了。”關軒雅臉上盛滿了歉意之色,不過他同時也觀察到一件事,那就是相較於司徒伯伯的熱絡好客,司徒伯母就顯得冷淡許多,對於這種事他可是很敏感。

司徒夫人自然也要說些客套話,表達關切。“你就好好養病,想要出去走一走,也得等身子好了再說,到時我會叫白朮陪你,男人跟男人總是比較方便,不會有什麼閑言閑語傳出來。”

最後兩句話讓關軒雅先是一怔,接着若有所悟。

原來司徒伯母的態度全是因為不希望女兒跟自己走得太近,關軒雅不禁在心中苦笑,他該早點想到才對。

“是。”關軒雅溫順地回道。

司徒仁也聽懂了妻子話中的涵義,不滿地橫了她一眼。“好了,咱們出去吧。”不想當著晚輩的面跟她發生爭執,打算私下再好好溝通。

目送兩位長輩出去之後,關軒雅知道不能繼續在這兒叨擾下去,得想個好理由離開才行。

就在司徒仁夫婦走後,同樣待在寢房內的周大夫才開口問:“二少爺現在覺得如何?”

“好多了。”關軒雅收回心思,溫溫一笑,只要有人這麼問,他都是如此回答。“折騰了大家一個晚上,真的很過意不去。”

“二少爺就別這麼客氣,這都是我該做的,也幸好這次染上的風寒來得快去得也快。”周大夫仔細的望聞問切之後,決定在藥方上再加幾樣藥材。“方才聽阿良說,二少爺早膳沒吃多少,要把身子養壯,得先要有體力才行。”

“這個我知道。”

關軒雅蒼白的唇角漾開一抹極淺的笑意,接着又下意識地望了房門一眼,只有自己明白是在期待誰走進來。

“二少爺有事?”周大夫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沒、沒什麼。”司徒芍藥還是離自己遠一點好,關軒雅搖頭笑了笑,卻不知道這笑看起來有多苦澀。“我想再睡一下。”

“那等二少爺睡醒,葯應該也煎好了。”周大夫扶他躺下來說。

關軒雅又跟他道了聲謝,這才掩上瞳眸,不想讓眼裏的惆悵被人窺見了,就算對司徒芍藥真的動了心,甚至也喜歡上她,都得把這份感情藏好,這也全是為了她着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個。

在沉進黑暗夢境的那一瞬間,關軒雅有了這樣的決定。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二哥總算醒了。”一個醇厚的男子嗓音在耳畔響起。

“三弟?”關軒雅萬分驚喜地看着許久不見的弟弟就找了張凳子,坐在自己的床榻邊,不由得喜出望外。“怎麼不叫我呢?你來多久了?”

關家三少爺馬上從凳子上起身攙扶。“才來了一會兒,見二哥難得睡得這麼熟,當然不能吵你,能多睡一會兒總是件好事。”

“如果公務繁忙的話,可別因為我耽擱了。”關軒雅靠坐在床頭,望着比自己小上一歲,外型和五官介於大哥和自己之間的三弟,身上還穿着官服,多半是來不及換下就跑來了。

“這幾天因為有太多事要處理,知道二哥住在司徒伯伯這兒,也就安心不少,沒想到卻聽說二哥昨晚發燒了,當然得趕緊走這一趟,要不然讓大哥知道我沒把你看好,可是會打死我的。”話才說著,關家三少爺已經取來斗篷,披在兄長的肩上,對這位二哥可是呵護備至。

關軒雅笑睇着穿起官服來威風八面的三弟,有着說不出的驕傲。“周大夫的醫術好,也多虧有他在,所以不會有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關家三少爺等着兄長說下去。

“如果方便的話,我還是住到你那兒去吧。”想說三弟正好來了,關軒雅便乘機提出自己的想法。

“這當然沒有問題了,不過……”說到這兒,關家三少爺畢竟在朝為官,又跟在皇帝身邊,雖然時日還不算久,但已經懂得察言觀色,推敲別人的心思,自然隱約察覺背後似乎另有隱情。“二哥在這兒住得不好嗎?”

“當然不是。”關軒雅馬上否認。“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都待我很好,也一直希望我能住下來,是我不想太叨擾他們了。”

關家三少爺深深地覷着兄長,不過沒有再追根究柢。“既然這樣,我明天一早就派馬車來接二哥,咱們兄弟倆好久沒見面了,也可以像孩提時那樣,睡在同一張床榻上,聊上一整夜。”

“嗯。”他微哂地頷首。“晚上我也會跟司徒伯伯說,就說……咱們兄弟倆難得見面,想要多相處些時候。”這麼一來,司徒伯伯應該也不會繼續堅持要自己留在府里作客了。

而事情也如同關軒雅所料,司徒仁當晚回府之後,聽他這麼說,也不便再挽留下去。

司徒仁一面頷首,一面捻着鬍子。“說得也是,你們兄弟倆一年難得見上一面,是該好好聚聚才是,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身子,有任何需要,隨時跟司徒伯伯說,千萬不要見外。”

“我會的。”關軒雅打從心底感謝身旁有那麼多關心自己的人,所以要更堅強的對抗病魔。

待關軒雅讓小廝攙扶回房,司徒仁便把他的決定告訴妻子。“多半是聽了你白天說的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

“老爺,我說得或許過分了些,但也全是為了芍藥着想,你總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吧。”司徒夫人委實鬆了一大口氣,心想這下子女兒不會再老是把心思放在這位關家二少爺身上,自己更不用再提心弔膽了。

司徒仁嘆了口氣。“夫人,有些事要看緣分,要是芍藥真的喜歡軒雅那孩子,又何嘗不好呢?”

“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她依舊堅持己見。

見妻子這般固執,司徒仁也不跟她爭辯,一切只能隨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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