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她的自信
七天的約定,青青安分地當她的侍女,心裏謀划著怎麼出去。煜安派人暗中盯緊她,一下朝首先去她的房裏看她還在不在。她雖然不再提離開的事,他看得出她沒有打消那個念頭。她整個人因為要離開變得鮮活起來,明媚地笑着,親呢地跟府上的侍女交談,就算見到看管她的侍衛,她也會熱情地打招呼,唯獨對煜安擺出漠然的樣子。留下她的方法,他想了許多,唯一可行的也許只有禁錮。七天的時間對她來說也許漫長,對他來說卻近在眼前,時時逼着他想辦法留下她。
第六天的晚上,青青服侍煜安用膳。他不是第一次在自己房間用飯,也不是第一次要讓她一個人陪着,但是她始終覺得氣氛怪怪的,像會發生什麼。她輕輕咬着唇,暗想也許是快離開了有點心緒不寧。時間一天天過去,開始的瘋熱平淡了一些,她也想過留下,平平靜靜地過下去。每當這種念頭一升起,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會變得燥熱,叫囂着要讓她離開。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如果這件事不了結,她無法安心。
“喝酒。”
他遞了一杯酒到她面前,目光並不看她。青青愣了一下,握着手中的酒壺,“王爺,我,奴婢不會飲酒。”
上次醉酒被煜平發現,她就沒再碰酒,她怕自己醉得不醒人世時會發生什麼事。煜安固執地將酒杯橫在她面前,青青抿着唇,過了許久,她輕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酒壺接過酒杯,如果只是喝一杯應該不會有事。清洌的酒帶着梨花香,這酒溫和,適合女子飲用,煜安叫她拿時她還覺得疑惑了一下。難道是他一開始想讓她喝嗎,她放下手下的酒杯,臉上的笑不受控制,眼前的景物變得不甚清楚,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聽不清也看不清,也許是醉了。
“青青,青青……”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落在他的懷裏,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咯咯的笑聲中帶着嫵媚的憨態,不安份的手指捏着他的臉。煜安微微皺着眉,猶疑地看着她單純的笑。
“青青,你喜歡我嗎?”他不安地問。
她重重地點點頭,“喜歡,最喜歡了。”
他心頭一熱,露出滿足的笑,“青青,做我的女人吧。”
“好。”她拍着手,盯着他的臉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他打橫抱起她,她嬌笑着,對於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芙蓉帳內,熱浪翻騰;芙蓉帳外,紅燭垂淚。
當青青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她第一個念頭是起遲了,耽誤了煜安上朝,剛想起床,她吃疼地皺了一下眉,躺在床上不敢再動。不同於她以前受傷的痛,她感覺身體像被撕裂一般,特別是某個部位。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氣味,她在倚紅樓時常能聞到的氣味,眼中升起憂慮,這個房間不是她的,這是煜安的房間,她躺在他的床上,渾身赤裸。她的身邊躺着同樣渾身赤裸的風煜安。她想不起來到底發生過什麼,身體證明着結果,記憶卻幫不上一點忙,空白一片的腦海唯一的印象有人輕呼她的名字。不顧身體的疼痛,她慌忙穿上衣服從這個房間逃離。
煜安睜開眼睛,望着她愴惶離去的背影,目光變得深邃,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不曾親密地擁有她,他不會發現對她情深至此,最開始的佔有帶着算計,在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理智被慾望湮沒了,佔有成了本能。不安的心提醒着他深藏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
他一出生就註定了今後要走的路。他可以是歲國最有才華的王爺,可以是先皇最寵愛的皇子,可以是皇上最得力的助手,卻不能成為皇上。母后寵愛他,卻不會把哥哥的皇位給他,大臣讚賞他,卻不會支持他繼承皇位。既然註定為臣,他就當讓皇上安心的臣。驕縱、狂妄、冷酷……他扮演着與皇上完全不同的性格,百姓敬畏他,換得他的冷笑,他們怎麼會明白他的處境。高坐在茶樓臨窗的房間,看着蟻民為一點小事奔波,他甚為不屑這碌碌無為的人世。青青,是出現在黑白畫卷中的那一抹亮眼的綠,點亮了他的眼。他仍是不懂為什麼會是她,但就是因為她,他走進了人群,開始體會一般人的苦痛和生活。她其實是最普通的人,那樣的生活,她仍是恣意地活着,看似與別人沒有什麼分別的女子張揚着她特有的個性。他說不清她特別的在哪裏,是笑還是勇氣或者是全部,那時只覺得人生並不是無事可做,他想要遊學,贏過她,換得她的敬畏,和仰慕。
三年後的重逢他懷着期待,她眼前一亮卻完全不記得他了。他以為缺少的是時間,原來連時機他也錯過,她喜歡上了煜平,那個不像王爺的王爺。他不甘心,同樣是王爺,她看到的為什麼不是他。他想要試着不屑,連皇位連舍下,乞女的心意有什麼值得爭取,可是辦不到。對自己說是因為不甘心,想盡方法把她留在身邊,最後仍是苦笑着承認他的愛。他不想失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留住她,只要她能留下,只要她在身邊……
青青跌跌撞撞地拖着酸疼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房間,路上遇到的人都低頭恭敬地站在一邊,她咬着唇,壓下心頭的差恥。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脫去身上的衣服,她討厭身體上的味道,討厭身體上的痕迹,也討厭會不醒人事的自己。發生的事因為沒有印象她亦沒有感覺,無端端地承受這樣的結果,是她不能忍受的。她不在意所謂貞潔,作為現代人她知道身體的需要,作為古代人,她在倚紅樓里呆過,知道身體是一種本錢。她沒有開放到用身體去勾引男人,卻不在意和別人發生什麼,特別是在她單身的情況下。煜平不在了,她不會迂腐到為他守節,對他的愛她會放在心裏。她會有男人,可能還不止一個,如果無法愛上,她與男人的聯繫也就只有身體。原本以為這樣的容貌是不會跟人發生什麼的,現在看來是她錯了。
洗凈自己的身體,換上乾爽的新衣,她審視鏡中的自己,從模糊的銅鏡中看到自己的成長。就算心有不甘,她只能把這件事當成普通的一夜情,不能和他有什麼牽扯,她還要離開。也許一切本來就是他要留她的手段,她咬了咬唇,微揚着嘴角苦澀地笑着。成長要複雜,但是不得不如此,不是嗎……推開房門,青青意外地看着卓瑛站在門外,她扯了扯嘴角,露出謙恭的笑。也許離開,不會是很難的事。
“原來你住在這裏……”卓瑛輕蔑地看着她,也許煜安並不像他說的那樣重視她。
“不知公主這次來有什麼賜教,如果要找王爺,公主走錯地方了。”
“如果我來找你呢?”卓瑛挑眉看着她。
“公主請吩咐。”青青欠了欠身,臉上是平靜的笑。
卓瑛揚起嘴角,將手中的寶劍扔向她,“上次本宮與你交手,覺得你還算是這個對手,這次特地帶劍來跟你好好比試一次。免得你以為之前我欺負了你。我可不想因為一個小小的奴婢壞了名聲。”
“公主的名聲不是早就敗壞了嗎?”青青故作不解地問。
“你……”她氣得咬牙切齒,一鞭朝她打去。
青青見她下手比上次還狠,不由左右避閃。她不想用劍,如果傷了她會引來不避要的麻煩,但她步步緊逼,好像一定要她出劍。隨着金屬摩擦聲,青青抽出鋒利的寶劍,銀色的劍身在日光下閃着寒光,青青揚起嘴角還擊,精妙的招式令逼退了卓瑛。遠處似有人走來,青青的咬着唇,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卓瑛的眼中閃過算計,原本後退的步子朝前跨了一步,青青的劍偏了一下深深刺入她肩膀。
“青青,你竟然行刺本宮!”她的聲音因為疼痛變得尖銳。
青青壓制着心裏的冷笑,驚慌地看着她。闖進院中的人除了煜安還有另一位千月國的使節蒙放,他跑到卓瑛身邊,狠狠瞪了青青一眼,“來人呢,將這個刺客拿下。”
“慢着,”煜安喝住圍上去的侍衛,“青青,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還不清楚嗎,王爺的侍女傷了我國的公主。王爺如此問,難道還包庇刺客。難道我國的公主還比不上一個侍女。”蒙放厲聲問道。
“本王的侍女傷了公主,我自會交待。但是青青並非存心,她也許是錯手,或者出於誤會。”
“誤會!丫頭,我問你,是不是你刺傷了公主?”
青青點點頭,輕輕咬着唇。
“既然她承認了她的罪行,王爺還不將她拿下。”
煜安皺起眉無奈地看着她,為什麼到這個時候她仍是傻傻的,不知為自己辯解。青青半低着頭,聽到他下令讓侍衛將她關進大牢。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弄傷公主,是死罪。沒來由的,她覺得煜安不會讓她死。在那片死亡威脅中,她看到了自由,沒有壯士扼腕的決心,她又如何擺脫現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