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補救

“你是孫青青嗎？”

青青點點頭，她記得自己前一秒好像是昏倒了。

“你前的本名也叫孫青青嗎？”

“對。”

青青鄭重地回答，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祥和的白色中，眼前一個瓷娃娃一般的小女生跪坐在一片雲朵上，水汪汪的眼淚帶着天真。她穿着白色的套衫，寬大的衣服罩着她的身子，更加顯出她的嬌小，領口斜到一邊露出她粉嫩的肌膚和精緻的鎖骨，及地的長發如絲綢一般閃着亞麻色的光澤。她揚起的手，無力地垂在胸前，長長的袖子蓋住了她的手掌，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裝幽靈的小孩。

“原來我真的弄錯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你是誰？”青青微笑着問，忍不住想要親近她。

她笑彎了眼，“我是玉舒舒，是夜姬大神（就是《如何去愛》中的夜姬哦）的侍女，負責幫她看管時空。結果，出錯了。”

她咯咯笑着，好像覺得出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青青想要這些年受的苦，想要怪她，看到她一臉天真的樣子又說不出口。

“你現在是要把我帶回原來的時空嗎？”青青小聲地問。

玉舒舒點點頭，歪頭看着她，“你不想回去嗎？”

青青咬了咬唇，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微微有點臉紅，“其實也不是，但是連再見也沒說就離開，有點捨不得。”

“很快會回來的。”玉舒舒眨着大大的眼睛說。

青青不解地看着她，“很快回來，是什麼意思。”

“是補救，我是來補救的。我把你們送錯了時空，要彌補造成的裂痕，你很乖，在這個時空沒有做錯事，只是缺一個孩子。等你回來，你要趕快生一個孩子，他可是……”她急忙收住話，吐了吐舌頭，“這個不能說。除了這個，還有另一個漏洞，你有半年的時間彌補。”

“剛剛你說孩子，那是誰的孩子？”青青試探着問。

“你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嗎？”玉舒舒驚訝地看着她。

她臉上一紅，“因為有三個男人還不錯，我不知道跟誰在一起……”

“這件事呀……”玉舒舒呵呵笑着，“因為送錯了時空，找不到原有的紅線，青童就找原本斷了的紅線給你繫上了，可能系得有點多……如果喜歡就都選了吧，青童說人間很流行NP。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麼叫NP？”

青青搖搖頭，她不想沾污人家純潔的心靈。

“連你也不知道嗎？”玉舒舒微嘟起嘴，失望地看着她，很快微微一笑“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記得，你有半年時間。”

她吐了一口氣，地上的雲散開了，青青重心不穩一下子掉了下來。

“啊……”她大聲尖叫，猛地睜開眼睛，發覺太陽大的刺眼，忽然替她擋去陽光的人將她拉了起來。

“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只是停一下車，沒想過會連累別人掉下去。”他抱歉的說。

青青盯着他，微微眯起眼，剎那綻放在眼中的光采慢慢黯了下來。她忍着心裏的激動，試探地問：“煜平？”

“我們認識嗎？”他打量着她問，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我是文化公司的經理，現在我有個發佈會要趕過去，你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費用我會負責。我就住在十三幢五零二，你可以去找我，也可以去我公司。”

青青擔著名片，點了點頭，他叫孫玉平，雖然他長着和煜平一模一樣的臉，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他。青青看着他的車子離開，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她真的穿回來了。拍了拍身上的土，她鎮定地走到安全的平地，臉上的表情終於變成了興奮，她揚着名片在原地跳着，直到有人過來，她才收斂地避到一邊，慢慢走。回家了，聽說有半年，要做什麼，晚上要去老媽那吃飯，買東西，上網多看點，回去好說書，她興奮地想着，揉了揉摔疼了腰，他剛才說他住十三幢五樓，不是就住她隔壁，她陰笑着，將名片放進包里。她要先去做個全身檢查，反正是他欠她的。之後，她會纏着他，一直纏夠半年，他就是她后造成的漏洞吧。

老媽知道她要回去吃完話，在電話里只是應了一聲。青青回到家，看到一桌子的菜，開心地摟着老媽的脖子，“還是老媽最疼我。”

“你這丫頭，餓昏頭了吧。”她不滿地說著，眼角盪開一片魚尾紋。

“才不是。我吃過午飯了。”

兩人相視一笑，開心地吃了一頓飯。青青滿足地喝着湯，還是家裏最好。這半年她要多回家看看，附近的朋友要多聯繫，自己離開后還是他們幫忙照看父母，還有玉平，她會好好守着他的。在老媽的叮嚀中，她離開了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坐在公車上，她微微笑着，以前的自己還真是任性，凡事只顧着自己的感受，以後不會了，她會珍惜眼前所擁有的。回到房間，她望了一眼對面的門，按了按包里的名片，她總能碰到他的。她拿出鑰匙，正想開門，后樓梯傳來聲響，她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想試一下古代功夫能不能防個賊什麼的。

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青青皺了一下眉，看到有人坐在樓梯上拿半瓶紅酒，從腳下的空瓶看，他已經喝了不少了。青青推了推他，看清了他的臉，竟然是玉平。她苦惱地咬着唇，從地上扶起醉得不醒人世的他，抓着他放在地上的東西，用他口袋的鑰匙送他回家。他的家很漂亮，裝修很有中國古典風，青青把他放到床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煜平是從來不喝酒的，眼前這個人除了長相跟煜平一樣，其他根本不像，她是不是弄錯了。她皺着眉，發現手上還拿着東西，目光掠過停留在某個公文袋上，好像是醫院的檢查報告。她抽出裏面的東西，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肝癌晚期。她苦笑一笑，原來這個才是她回來的真正原因。

“煜平，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這一次，一定陪你到最後。”

早晨，玉平睜開眼看到熟悉的房間，嘴角露出苦笑，反正活不下去了，為什麼不讓他死在外面。他機械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衣服換過了，床頭放着乾淨的衣服，連地板也有清理過的痕迹。他不記得自己喝醉了還能收拾東西。摸着快要裂開的頭，他走到外面，困惑地盯着廚房中忙碌的人，昨天他有帶女人回來嗎？

“你醒了，”青青轉身微笑地看着他，“我煮了白粥和水煮蛋，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太清淡了。”她的臉很熟，真的是他帶她回來的嗎？

“對身體好。”青青淡淡地說。

他臉色一變，“你看過了，你知不知道尊重私隱！”

“不好意思，是我不對，我道歉。”青青笑着，將粥推了過去，“現在可以吃了嗎？”

玉平皺眉看着她，目光一亮，“你是昨天那個女人！”

“你才發現嗎，不然你以為我是誰？”青青抱怨着，想起以前曾經聽到對面傳來女人的笑聲，大概明白他為什麼會驚訝。

他窘迫地看着她，“你怎麼會在這裏？”

“因為很不巧，我就住在隔壁，回來的時候發現后樓梯的酒鬼，不幸得很，還是我認識的。沒辦法了，只好送他回來，還侍候了一夜，早上還要煮早餐。我真懷疑是被你撞壞了腦子。”青青抱怨地說著，微微一笑，“所以我決定以後你的飲食起居包括去醫院看病，全都由我負責，我一定要趁你生病，好好報復你。”

玉平不解地看着她，這個女人簡直是自以為是的傻瓜，什麼她決定，他的事還論不到她多嘴。

“吃吧。”她傻傻笑着，正視着他的眼睛。

他低下頭，原本的不滿一掃而空，他一定是瘋了。匆匆喝下她煮的粥，見她剝好雞蛋放到他碗裏，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藏着複雜，在生命最後的時光遇到一個好的女生，是上天的恩賜還是捉弄。他嘆着氣，開始了往常一樣的生活，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他快死了就停止轉動，他的對手也不會因為他快死了不再攻擊他。一切都不會改變，除了她的出現。他以為她早上說要負責他的三餐是開玩笑，沒想到中午她真的拿着保溫盒出現在他公司里。

“你到底想幹什麼？”

“送飯。”青青露出你很白痴的表情，將盒裏的菜一一拿了出來，“味道會有點淡，對身體好，多吃一點。”

他想叫她走，當看到她的笑容偏偏說不出口。他悶悶地吃着東西，忽然想開了，也許她只是想玩照顧病人的遊戲，等時間一長她自然會厭倦。他的眼中掩着落寞，快要死的人還奢望什麼幸福。時間過去了兩周，他仍舊在公司忙着，青青悉心照顧他，他的笑容漸漸多了，公司的人都在猜測兩人的關係，有人會趁青青在的時候主動跟她說話，問到這件事時，青青會說他們住在一起，引來別人曖昧的暇想。他不禁暗笑，她所說的一起，不過是同一層樓罷了。

周末的時候，她沒有做飯，說要帶他去吃好吃的。他特地取了現金，她照顧了他那麼久，是他請她才到。結果她再一次令他驚訝，她竟然帶他去見她的父母。桌上的菜都很清淡，一定是她事先說過的，她父母滿意地看着他笑，他看到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不禁有些頭疼，這個女人到底是在想什麼。回到家裏，他氣悶地坐在沙發上，她替他拿來葯，端着水走到他面前。

“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皺皺眉，不知為什麼，他沒有辦法真的生她的氣。他吃下藥，抬頭盯着她，“為什麼做這些事，為什麼對我好，是可憐我嗎，我不需要別人來可憐。”

“不是。”她淡笑着搖頭，她從來沒想過可憐他。

“那為什麼，我不信所謂一見鍾情的愛情。”

“也許真的是一見鍾情呢。”青青咬了一下唇，暗暗嘆了一口氣，“就是一見鍾情，第一眼看到，我就愛上了。那個人，他不是你。”

他抿着唇，握着杯子的手用盡了力，“他是誰？”

“他是在生命最後幾天將我推開的人，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跟他共渡最後的時光。不要再推開我了，我不想再遺憾一次。”

“你把我當成他的替身！”他不滿地說，聲音中帶着委屈。他心痛了。

“不是替身，”她微笑着，輕輕抱着他的身體，“你就是他。”

她一直是這樣讓他覺得奇怪的女人，明明他不是她口中的那個人，她仍說是，但是很奇怪，她說是他就真的信了。他大概是真的病糊塗了才會相信她說的話，才會讓她靠近，才會愛上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