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選擇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句詩用來描述青青的處境是最好不過了，她以為生意失敗一切要重新開始，結果竟然有一個現成的幫主讓她做，還有一把銀子讓她用。

“為什麼一定要我當幫主，姑姑當不是也一樣嗎？”

芳姨臉上一窘，“我年紀大了，當不了幾年。你還年輕，等成了親有了孩子，也算是孫家有后了。”

青青尷尬地笑着，原來他們是算計這個呀。回到蘇江城，他們進倚紅樓密談，跟她說了丐幫的事，還讓她接任幫主，她被打擊慣了，一下子有這等好事，有點接受不來，獃獃地也不知要怎麼辦。

“青青，我們知道你不喜歡丐幫的事，具體的事情由你叔叔去做，你就要答應當幫主就好。位置一直空着，我們做事都有顧忌。”

“我不是不喜歡丐幫，”她深吸一口氣說，“如果你們真讓我當幫主，我就當了。幫里的事我也會管管，但是，你們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我是幫主。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好。”芳姨一口應了下來。

就這樣，青青當了幫主，有模有樣地下達了一些命令。江湖傳聞，丐幫消息靈通，沒有什麼查不到的事，但是有三不查：有違道義的事不查、朝中大事不查、無緣不查。最後一條是青青怕真的碰到難搞的事故意存的，也就是他們覺得查不出來的不查。原先耍賴的金主，丐幫會上要大鬧，現在不同了，他們把那人一生做過的所有醜事編成段子教給橋下的小乞丐，天天傳唱，鬧得世人皆知，不管那人走到那裏，那裏都會知道他的醜事。江湖上再不敢有人小看丐幫，誰沒有一點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小事。丐幫也沒有因此託大，比以前更加守規矩，抓個小偷，逮個飛賊什麼的是常有的事，人家那麼幫人，他們偷雞摸狗順手牽羊的，也就沒人去說了。

青青不知道江湖把丐幫的幫主傳成什麼樣了，她聽到最新的版本是說幫主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這些傳聞大多數也是從丐幫傳出去的。傳聞中的人物總會有點特別之處，像她這樣長相平風的女子根本不會有人多看一眼。她進了蘇江城，就打算好自己要做的生意。她要挑自己最喜歡的，也是最順手的生意做，也就是說書。她和青山合開了一間茶樓，青山負責店裏的事，她負責說書同時培養徒弟，一個人講一整天她也受不了。

茶樓的生意很好，樓口用厚厚的布簾擋着，進去交兩文錢，如果要坐位還得再加。樓里兩邊是一般客人站着聽書的地方，樓中間擺着桌子，是有錢人坐着聽書的地方。她在上面說得眉飛色舞時，看到下面毛巾飛來飛去，有種回來清末戲園的感覺。這本來就是她要求練的，別的茶樓沒有這樣的特色。樓里有女客來，店員會推薦花草茶，這也是茶樓一絕。

柳絮經常帶着她的孩子來樓里看她，青青有時會下來跟她說話，她時常提醒青青年齡的事。青青瀟洒地甩着劉海，笑而不語，她才十九歲，離成親遠着呢。天天在茶樓陪她的青山，天天來光顧的煜安，還有時不時路過的世琮，他們佔了她所有的心思，她想過從中間選出一個來成親，卻不知道要怎麼決定，也許會出現更好的吧，她想，心裏也明白沒有比失去的煜平更好的人了。她說書時，總是將畫放在案上，她希望他也能聽到她說的故事，能看到她好好地活着。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二十歲，連四位叔叔也有意無意地催着她成親。她假裝不知情，繼續在丐幫和茶樓兩邊忙。一天晚上，她忽然對青山說：“我要見皇上一面。”

青山愣了一下，帶着她越過重重宮牆到了皇上的御書房。她和青山的出現嚇了皇上一跳，到底是一國之君，他很快冷靜了下來，鎮定地看着來人。

“來者何人？”

“民女的賤名不值一提，此番前來，是想替皇上分憂。”她淡淡地說著，恭敬地看着他，微有些感慨，他的樣子有幾分像煜平。

“分憂？”他冷冷地問。

“皇上是不是在查軍餉被盜一案？”

他目光一沉，這個案子查了三個月毫無進展，軍餉被盜、三軍差點嘩變、守關大將離奇死亡……如果不查出事實真相，他寢食不安。他盯着眼前這個小女子，神色稍緩。

“你知道此事真相？”

“知道。”她拿出一份卷宗，淡定地看着他，“事情的真相都寫在上面。牽涉名單、證據、以及部分證詞都在裏面。我保證不會有別人知道裏面的內容，也不會將此事泄漏。”

“你想要什麼？”皇上淡淡地問，如果不是有事相求，誰會好心相助。

青青咬了一下唇，“我想要二王爺以前住過的宅子，皇上只要讓官員出售即可。”

官府抄家時得到的房產地產都會充入國庫，每年到了一定時間會選一些出售，她等了很多年一直沒等到煜平的府邸出售。那間屋子無論是地段還是位置都不好，也許早就讓人遺忘了。她不想再等下去，只好主動上門討要。皇上想了一會兒，重新打量她。

“你是孫青青？”

“皇上知道。”青青有點驚訝，她自認一向低調，不會有人注意。

“刺殺公主不是小罪。”皇上看着她說，“為什麼要那間宅子，它會比三王府好嗎？”

“三王府的房子只是房子，那間宅子，卻是我認定的家。”

皇上目光微變，輕嘆一口氣，“煜安，一直沒有成家……”

“皇上，我們還是說房子的事吧。”

皇上點頭，“你的身份我已經知曉，明天我會秘密讓人將房契送去。你夜闖皇宮的事，不會讓別人知道。”

“多謝皇上。”

青青微笑地將卷宗承上，福了福身，轉身要離開。皇上看着她的背影，以及跟在她身邊的青山，目光複雜，“要珍惜眼前人呀。”

青青轉頭詫異地看着他，傻傻一笑，“讓帝王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是我真的太不珍惜了。”

皇上微微一笑，看到青山帶着她悄無聲息地離開，目光盯着手上的卷宗，難怪煜安會喜歡上她，她的確不同一般的女子。

第二天青青收到了房契，她開心地笑着，露出孩子般滿足的神情。一得閑，她就跑到府里，忙前忙后地整理，青山想要幫忙，她奪下他手中的東西，微笑地說自己可以，後來看他站在那裏礙眼，索性將他趕出門外。府里修葺了一遍，門上的牌匾也換成了“青平居”，她的東西一點點從茶樓移到家裏。青山在一邊緊張地看着，等她全部搬完時，他忍不住攔住她。

“我呢，我怎麼辦，明天搬去嗎？”

青青抱着手中的行李，遲疑了許久，微微一笑，“茶樓老闆當然要住在茶樓里。我想要先一個人住一段時間。”

青山總算明白過來，她的世界有了煜平便容不下他們。他惆悵地留在樓里喝悶酒，等她回心轉意。世琮和煜平比他積極得多，他們天天上門送新的傢具古玩，有時還會賴在她家裏不離開。她搬去青平居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有人攔着他們。青青開始心情好，對他們的態度也多了幾分笑容，世琮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煜安則是說幾句好聽的尾巴會翹上天，他們兩個根本不能笑臉相待。可惜等她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各自霸佔了一個房間。青青沒法子，只好找青山來想辦法，結果他也住了下來。

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男人也是同樣。煜安和世琮的針鋒相對，青山的冷眼旁觀，都讓她頭疼不已。她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想想清楚的，但是現在想冷靜也冷靜不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煜安和世琮再一次在院子裏大打出手，青山說是勸架，根本是一對二。青青仗着自己有輕功，原本想要避開，眼不見為凈，結果反而捲入其中。“咣噹”一聲，她端在手裏的盆子落在地上。她愣了一下，抱着雙臂盯着他們，嘴角微微顫動。他們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那是她專門養來移植到院前的紅梅。

“風煜安，回你的王府，不要再讓我看到你。成世琮，你還敢出現在這裏，我好像沒說原諒你吧。青山，茶樓不用看着嗎，賠錢的話算是誰的。”

她蹲下身子，仔細檢查紅梅的幼苗，心裏有些惱火，如果要這樣吵吵鬧鬧的，還不如她一個人過。

“青青，先不要生氣，如果你決定要和我們之中的哪個在一起，其他兩個不會再來吵你。”世琮賠笑地說。

“真的嗎？”她盯着他問。

他又有點不確定，本來他還自信她對他的情意，仔細想來，他並沒有比別人多一份什麼。青山冷冷地看了世琮一眼，“不管你跟誰在一起，我都不會離開的。”

“你是我的。”煜安直接宣佈自己的所有權，不理會旁邊不滿的目光。

青青拍了拍手上的土，挑眉看着他們，“我是不會選你們中任何一個。如果有人主動退出就最好，如果沒有，我會三個都要。不但是你們三個，將來有長得好看的男人我都會娶過門當小妾，要是受不了就趁早離開吧。我也快要煩死了。”

她不耐煩地說著，看到他們變了臉色，心裏有點酸酸的。如果能決定她早就決定了，就是定不了，她才選擇逃避，才想三個都不要了。她站起身，還想說什麼，眼前忽然一亮，身力無力地倒了下去，耳邊傳來三個男人的聲音。她昏倒了，她想，還昏得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