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戰
孤城很年輕。他只有二十歲。
但我要年長他一歲。
他的臉很精緻。他應當是一個美男子。
他的眉毛頗具英氣,眼神銳利。
但他太瘦了。這使得他可以變換劍招,劍氣卻不凌厲。
婁孤城曾是劍客。他會使劍,也會殺人。
他曾是一個好殺手。所以我不懂得劍招,卻會殺人。
我的殺人功夫要比婁孤城強的多。
只可惜這一戰比的不是“殺”,是“攻”。
所以我輸了。他的劍割破了我前胸的衣服。
沒有劃破我的皮膚。
但我的心痛得很厲害。
婁孤城放下了劍。“你沒事吧?”
“我前功盡棄了。”
“我知道。”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殺’與‘不殺’。如今我不再做殺手,卻一事無成。”
“你不做殺手,也就是個常人。”他道。
“殺手不做。我失去了很多。”
“但你與我們不一樣。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殺手。至少你的心不是。”他道。
“你說的多對。”
“劍選好了嗎?”我問。
“擇劍,要看它與自己是否有緣。也許你看重的那把劍註定是你的。”
“你與劍有緣。”我道。
婁孤城:“你也是。你的無名和你很配。”
“將來我把它給你。在我完成任務之後。”
“我不要它。”
“那把劍本就屬於你。”
我忽然想到了天蘭。
“對。這把劍就是屬於我。”我道。
晨霧迷漫。婁孤城走了出來。
他終於走出了翁劍樓。
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劍。
母親:“可選好?”
婁孤城:“很普通的一柄長劍。”
他將它拋向了母親。
母親端詳了一陣。
“不。這不普通。”
婁孤城笑道:“為何。請明示。”
母親:“它並不華麗。但它的劍身薄如鐵片,可以殺人。你的眼光不錯。”
婁孤城:“而且使它出劍時一定很快。”
母親笑道:“你很想試一試?”
婁孤城:“對,很想。”
母親道:“奼虹,拿出你的無名。”
“您是要我們”
“對戰。用殺的。我要見血。”母親道。
我和婁孤城相視。愕然。
婁孤城:“誰先動手?”
“你先。”我道。
婁孤城:“真的要見血?”
“當然。動手吧!”我抽出了無名。
母親:“殺吧。”
我的無名刺了出去。無聲、甚至無影。
我刺劍時很快。誰讓我當了這麼多年殺手!誰讓我殺了這麼多人!
婁孤城飛身躍起:“是我先!”
“我忘了。”我收劍,又反身刺出。
因為婁孤城已在我的身後。
“快拔劍!”
“該拔劍時自然會拔劍。”婁孤城道。
“那好。我等你拔劍。”
劍花閃過。我刺破了他的衣服。
“你還是不拔?”
“我在想這把劍該叫什麼名字。否則我用不好它。”
“就叫它無名。”我道。
“好!我的劍也叫無名。我該拔劍了。”
他抽出了劍。劍頗有寒氣。他使劍如飛。
“很好的劍法。快。”我道。
“因為無名,心中自有定數。劍不靠名字,人劍需得合一。”他道。
劍花繚繞。我原本可以刺出的一劍,小心的避開了。
“這一戰靠‘殺’的。”
“我知道。”他轉身,反刺。
我的無名擋住了他的無名。
片刻間,他的無名劍破碎。遺留下的殘缺不全的劍片緩緩的落地。
碎片盤旋、飛舞。他轉過頭。眼見劍光四處閃耀,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迷離。
“靠殺的,我贏了。”我扔掉了手中的無名。
“看來要做劍客容易,做殺手太難。難上加難。”
“也許你的劍不好。”我道。
“不對。是我的心太亂,而你的心太穩。相反,你的劍氣恢弘大氣。”他道。
“也許吧。”我道。
母親冷笑。片刻之間拔出了青竹。
母親:“多好的劍氣!多好的殺手!枉費我培養了你這麼多年。”
她飄然來到我的身邊。我抬頭。
這一瞬間。她的臉離我很近。但她的臉很可怕。
她的眼睛裏充滿着太多太多的東西。
是憤怒、憐惜、痛苦、自責。還有隱隱的殺氣。
“你想幹什麼?”我道。
這時。她流淚了。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看到了母親的眼淚。徐徐滑落。
“母親。”我道。
她收回了青竹木劍。轉過身。
凌亂無比的秀髮迎風飄揚。母親蒼老了許多。
“你還是快點走吧。”母親低聲道。
“我還得殺掉三個人。”
“殺完她們呢?”
“我走。也許再也不回來。”
“那你就快走吧!江南三花的事不用你管!”
“我”
“我求你了。求你了。”
母親隨即遠去。我拿上無名。離開了。
離開時。婁孤城走上前。
“遲些再走?”婁孤城道。
“不。每個人都有太多痛苦。留下也是徒然悲傷。剛才你也是看到了她,我想你很震驚。說實話,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這是她的第一次落淚。”
“你與我比劍互搏時,你母親從你身上看到了你的曾經。只因為你沒有再繼續選擇做殺手。”
“她很可憐。我也是。每個人都是。”我道。
“你走了,還有我。”他道。
“你不會成為又一個‘我’吧?”我道。
“這不可能。我和你不一樣。”他道。
“你說的對。我跟你不一樣。”我道。
“還會再回來嗎?”婁孤城望着我。
“不捨得,也得下決定。”
“那隨你。還離開竹城嗎?”
“暫時不會離開。”
“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婁孤城忽然道。
“這就走?”
“對。這就走。”
竹城。冬。
漫天飄絮。那其中攙雜着竹城少有的溫暖、隨風而逝、落地便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