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花池的絢爛
紫韻樓的夜晚很熱鬧。也很消沉。
我昏昏沉沉的進去。又昏昏沉沉的狼狽而出,
仲媽的話很刻薄:“只知道付幾個酒錢買幾壇破酒。沒有錢就不要來。”
那時的我雙手卡住了仲媽的脖子。仲媽兩眼翻白。
漸漸的,她沒有了氣。
當我走下最後一道石階時。後面傳來一陣柔媚的語腔:“好笨的身手。”
我回頭,不過是一個小環。
小環:“綿月死後,紫韻樓的客人越發沒了禮貌。”
我道:“綿月管你們,她還管客人?”
小環:“當然。現在只有纖雲閣的人能管住你們。只是她們從不見客。”
我帶有幾分醉意道:“江南三花。”
小環:“你認識她們?”
我道:“豈止認識。你告訴她們,說有非花部下的人求見。”
小環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便回來了。“三小姐有請。”
纖雲閣的夜晚太過於冷清。甚至於凄涼。
相比較紫韻樓的夜夜笙歌,這裏又是另一番天地。
其實哪裏不都一樣?
只要是在竹城。
都在竹城,都有不祥。
也許處處都有殺機四伏。
這是個綿綿冬日。
冬日的夜晚,寒風刺骨。
院子裏有梅花。冬天的梅花開得最美,顏色也是最為絢麗與美艷。那就是血一般的紅。
“這是哪裏?”我道。
小環道:“梅花池。梅花小姐住在這裏。”
“你們三小姐叫梅花?”我道。
小環道:“對。就是梅花。”
其實梅花小姐並不如梅花般的艷與美。她的臉很蒼白,但無病容、無血色。
唯一可以稱為美的是她的。梅花紅、惹人眼。
梅花小姐像梅花的只有一個方面:她原比我想像當中的要孤傲的多。
“你是非花的人?”
“我當然是。”
“來殺我的吧。”
“要殺三人一起殺。”
“只怕你下不了手。”
“那就試試。”
我原本不想這麼快動手。卻在那一刻,她抽出了劍。
“你原來是使劍的。”
“那是當然。”她不時的躍上躍下。眼見她的身影明快清麗,宛若一朵隨風而舞的梅花。
“梅花小姐。”我道。
“怎麼?”
“為什麼這麼快動手?”
“我喜歡。”她冷冷道。
我道:“不是你喜歡的事就可以做得成的。那就得看你的本事。”
梅花:“怎麼?你不想交手?”
我道:“我說過了。要殺三人一起殺。”
梅花;“這麼說我該等你嘍?”
我道:“當然。”
梅花:“只怕我沒有這麼好的耐性。”
我道:“耐性是可以慢慢磨練的。我看你有很好的意志力。”
梅花:“沒有時間跟你羅嗦。你快滾吧!”
我道:“走之前我得辦一件事。”
梅花:“什麼?”
我道:“血洗你的梅花池。”
一語畢。
我出劍,斬向了梅花的腰間。
一聲慘叫。她倒向了梅花池。
只見梅花長袖翻飛,纏住了梅花枝。
梅花枝搖搖欲墜。
我冷笑:“這沒有用的。你將要死了。”
梅花的血滲出了衣服。血滴落下來。
一汪清池染成了血色。
梅花冷笑:“你上當了。”然後閉眼。連同樹枝一同墜落。
血散開。
我回頭。繁雜的樹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
她的臉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她的殷紅如血。烏黑的長發垂將下來。赫然便是梅花的樣子。
“你究竟是誰?”我又拔出了無名。劍中帶血。
“我當然就是梅花。”
“梅花已死在我劍下。”
“這很簡單。我是真梅花,死的是假梅花。”
我的劍抬起。劍光閃耀。
“你是殺不了我的。”她的神情似比先前的梅花更為孤傲。
“這是怎麼回事?”我疑惑。
“死去的人是我的侍女。她叫小梅。唉!你真該死。你欠了我一條命。”
“她假扮的你?”
“是我讓她裝扮成我。她的臉上不過多了層濕泥。你知道嗎?這泥一遇水便化。”她抽出了劍,欲翻過小梅的屍體。
“你還是算了吧!我對於易容之術不感興趣。”
“你感興趣的事是殺了我。殺了江南三花。”她冷笑。
我道:“看來你已了解了我。”
“因為如此,才讓小梅打探你的功夫。”
我道:“結果如何?”
“差強人意。”
“為什麼?我可是一劍就殺了她。”
“你當我看不出來?你既是非花的手下,殺手的功夫自然是勝人一籌。可你適才的那一劍,不穩、不準、不狠、下手不重、力道太輕。所以
才使得小梅有一次逃生的機會。你的功夫不到家。”
“是嗎?”我道。
“非花派你來可是一件錯事。”
“我曾是一個很好的殺手。”
“這和我沒有關係。”她的身軀搖曳於寒風中,媚影依人。
“只不過後來的我漸漸失去了殺人之心。”我道。
“這很矛盾。我聽不懂。”
“我就算解釋了你也不會懂。”
劍尖處。劍氣猶存。
劍柄處。殺機四伏。那是因為握住劍柄的那隻手,發出了輕微的顫動。殺了她,必須殺了她。
“很早我就立過誓。殺掉江南三花。”
“你的劍很好。這是我見過的不錯的一把劍。非花給你的?”
“是一個很好餓鑄劍人為我打的。”
“我想你是個不尋常的人物。”梅花道。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為過。因為每個人的經歷都可以說是不尋常。”
“我並不是指這個。”梅花柔聲道。
“那你在說什麼?”
“那非花是你的什麼人?主人?這應該不可能。”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她命中的剋星。”我小聲道。
“你在說什麼?”
“她是我母親。”
“記得在七年前的一戰。上任劍霸死時你在場。”
“那時的我喜歡上了殺手。”
“僅僅的一時衝動?”梅花道。
“這很難說。至少我現在厭倦了殺人。”
“但你現在必須殺了我?”
“對。”
“江南三花很難破。我梅花池的這一關,你過的了嗎?”
“試試看。不試怎會知道。何況你還很年輕。”
“年輕的資歷往往比他人更為深刻、更豐富。”她嬌媚道。
“不信。”我的劍試探着前移。
她化掌為刀。刀橫落。
“你的掌發如何?”我道。
“我得試試看。”梅花道。
“刀”落在了無名劍上。無名輕微的顫動。
梅花道:“可惜它沒碎。”
“你可以再來一下。”我道。
梅花道:“我用劍。劍對劍,這才算公平。”
“那你的劍呢?”我疑道。
“劍在心中。劍氣在我全身貫通。什麼都可化作劍。”
她抽出了適才拿過的長劍。丟棄一旁。
我的酒終於醒了。欲殺的那一刻,梅花已躍向半空。
果然很像一把欲刺的劍。她的衣衫逐漸展開,一大片白影將我團圍。黑暗。只有我的呼吸聲。
“你的劍呢?”
“在我手中。”她道。
“我說的是你的無形劍。”我道。
“世界上沒有什麼無形劍。只有利器才是最真實的。”她道。
“你欺騙了我。梅花。”我道。
“你感覺到了嗎?”梅花小聲道。
“我的劍已觸到了你的背。”她低聲道。
“我沒有感覺。但我想你一定有感覺。”我冷笑。
良久。梅花輕嘆:“是我輸了。”
“不堪一擊。”我道。
我刺破了眼前漆黑陰冷的蒼泓。衣衫布料剎時撕碎。
衣碎之時,梅花池也越加的明晰起來。
身後。梅花靜靜的卧在血泊中。
她的胸口在流血。那是梅花的血。
無名已在我手中。
眼見血散開來。最後順着石鋪小徑,流入了梅花池。
梅花池已成一汪血潭。
不久。池上的兩具屍體沉入了池中。隱沒。
“梅花池的一戰已然結束。”天上的一彎新月。皎潔、盈美。
月下。冷清、悲徹。不言而喻的難過與寂寞。
後來。我砍落了幾株梅花。
梅花本是映紅如血。卻最終四處輕飄、乾枯。隨着滾滾而來的烈風化作一縷塵煙。
塵煙處,不可預知的殘酷。
那裏,血花輕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