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幫混蛋!”他罵了一聲,接着又問:“你受傷了嗎?”
我搖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才是太緊張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來得很及時。咱們查一查喬丹把錄音機藏到哪裏去了。”我對菲爾說。
我們在汽車的手套箱裏找到了那台微型錄音機。錄音機是開着的,磁帶已用完,但仍在空轉。我們首先檢查了一下上面的指紋,然後小心地將它拆下來。回到車上后,我們通過無線電向局裏彙報了情況。
半小時后,我們又坐在了辦公室,聽著錄音機錄下的聲音。
先是一陣爭吵。約翰-喬丹傲慢地把話題引向他要談的內容,當他認定他的經紀人被魔幫收買,並且是卡爾洛-吉納弗里奧指使人殺了卡羅-霍姆斯時,沒有一個人出來反駁他。
隨後是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用輕輕的冰冷的聲音告訴喬丹事情的真相:“約翰,你現在必須和我們共事,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是靠我的幫忙。現在僅你的大名就能賺到百萬美金,而這正是我需要的控制電影業的槓桿。約翰,你會和我們合作的,你別無選擇。”
“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你只好去蹲牢房了。我已安排好了,卡羅-霍姆斯被殺的一切線索都與你有關。”
接着,吉納弗里奧將他設計的陷害喬丹的證據一一擺在喬丹面前:威脅加里-黑爾的電話是從喬丹家打出去的;他收買的演員到警察局報案,說看到喬丹將手槍彈夾調包……
喬丹默默地聽着這一切。吉納弗里奧給他指出一條出路:如果他繼續和他那位受賄的經紀人簽新的合同的話,會有人去警察局作證說,卡爾-利沃曼是謀殺犯。
就在喬丹對這種無恥的安排表示憤怒時,電話鈴響起來。是利沃曼來的電話,他不知從哪裏得知,喬丹要把這次談話偷錄下來。利沃曼告訴了吉納弗里奧,喬丹也聽到了這些,因為吉納弗里奧把電話機上的免提鍵按下了。
接着是一聲震耳的槍聲,最後是我的聲音:“聯邦調查局!放下武器!”又是一聲槍響,是我開槍打掉了維克-洛卡手中的槍。
錄音機里又傳出隨後的搏鬥聲、菲爾的聲音和吉納弗里奧的妥協。
我按下了停止鍵。
“我現在明白吉納弗里奧為什麼不惜一切手段想搶先得到錄音帶了。”
“他這樣做,也是沒辦法。他一直設法讓喬丹沉默,但沒有料到喬丹沒有及時取下竊聽器,叫我們發現了。”菲爾說。
我滿意地笑着,站起來。“現在就太晚了,走吧,老夥計。”
我們要去拜訪吉納弗里奧,告訴他,他製造的整個綁架案毫無意義,因為我們手裏已經有了我們所需要的一切證據。
吉納弗里奧住在一座古典式的別墅里。房屋的正面鑲着石質的美麗圖案,高高的玻璃窗框是白色的,框裏的玻璃被分割成無數塊的菱型,屋前還有一個微型小花園。別墅的鐵欄杆造型優美,如同精緻的工藝品。
別墅的大門兩邊各有一隻石獅子,鐵門的門環是一個銅獅子頭。這些都表明,當年這座別墅的建造者追尋的是歐洲上一世紀的建築風格。
現在這個門環只能是懷舊的標誌了。我按了一下門鈴,打量着停在院裏的汽車。
院子裏停放着貝拉爾德-森的那輛黑色保時捷,一輛黑色的野馬羅伊-辛那諾的公使,還有一輛紅色的野馬。
看來裏面又有一個聚會。我望了一眼菲爾,他只是聳聳肩。我們先前以為吉納弗里奧綁架了瑪西婭后,會盡量不引人注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興師動眾地把他的手下召到他的住宅里。
當我第三次長時間地按着門鈴,才有了結果。屋子的大門打開了,維克-洛卡,那個滿臉是疤的保鏢走了出來,右手用繃帶吊著。看到我站在鐵門外時,他黑色的眼睛裏燃起憤怒的火焰,恨不得立刻殺了我。
“有什麼事嗎?”他挑釁地問。
“我們要見吉納弗里奧。”
“吉納弗里奧先生不舒服。”洛卡特意強調了先生這個詞。“或許你改日……”
可能是我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舉止,使他產生了誤解。他被我嚇得立刻閃在一邊,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
走進大廳我感覺到裏面就像炸了窩的馬蜂窩,激烈的爭吵聲嗡嗡地迴響着。衣着得體、舉止優雅的律師貝拉爾德-森在窗戶前來回地走着。他的手裏拿着電話,顯然在聽着對方不停地解釋着什麼。
在隔壁的房間裏,也有人在打電話。
吉納弗里奧的一個貼身保鏢正從樓上急匆匆地走下來。羅伊-辛那諾在一個角落裏和兩個人在爭論着什麼。
一個我不認識的、個子非常矮小的男人靠在壁爐前,神經質地扯着手指頭。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這裏的氣氛非常緊張。
難道吉納弗里奧已經知道我們拿到了錄音帶?
他像一位發號施令的將軍一般站在大廳正中間。聽見關門的聲音,他轉過身來,非常不解地看着我們。
“你們到這裏來做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想同你單獨談一下。”我直截了當地說。
他皺了一下眉頭,看得出不太樂意。他猶豫了一下后,點頭表示同意。大概他覺得,如果拒絕的話,恐怕麻煩更多。
他示意我們去隔壁他的辦公室去。
吉納弗里奧關上辦公室的屋門,重重地坐在寫字枱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們坐在沙發上。
我們裝作沒看見他的手勢。
“吉納弗里奧先生,你的女兒被綁架了。”我口氣平靜地說。
“你還有別的要說嗎?”他撇了撇嘴,眼睛裏充滿憤怒。毫無疑問,這對他不是新聞。令我驚奇的是,這位魔幫頭子看上去非常氣憤和為他的女兒擔憂,不像是他指使綁架了瑪西婭來威脅喬丹。
那麼到底是不是他策劃的呢?
或者是另一個人?這樣的話,事情就更複雜了。
是利沃曼!
他為什麼要綁架瑪西婭-喬丹呢?
他是吉納弗里奧的人。他不可能知道,魔幫頭子在自己的計劃里把他當成了替罪羊。這隻替罪羊最終將落入聯邦調查局的手裏,當然在他供出所知道的一切之前殺人滅口。
“告訴我你們要幹什麼,然後滾出去。”吉納弗里奧說。
“吉納弗里奧先生,我們拿到了那盤錄音帶。”菲爾用溫和的聲音告訴他。
吉納弗里奧不耐煩地揮揮手。他對菲爾的話一點也不吃驚,只是不耐煩。
我幾乎不相信他對此事一點也不感興趣。為了這盤錄音帶他派出一大批人去搜查喬丹的汽車,想搶在我們的前面拿到它。
“磁帶,磁帶。”他忿忿地說,“連一個小學生都知道,在法庭前,磁帶是不能作為證據的。”
“作為證人,約翰-喬丹可以證明錄下來的內容。”我告訴他,“吉納弗里奧先生,這可是法律上有效的證據。”
“一派胡言。如果你有證據,為什麼不逮捕我?還等待什麼?你的逮捕令呢?搜查令呢?至少也應該有一個傳票吧?”
“我們很快就會辦齊這一切手續的。”我鎮定地告訴他:“現在你不能再向喬丹先生施加壓力了。你製造的這起綁架案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你……”
吉納弗里奧吃驚地望着我。
“我製造的綁架?”他嗓音沙啞地說,“你胡說什麼?”
我聳聳肩,現在我也懷疑自己了。
“吉納弗里奧先生,放棄你想達到的目標吧。你手下的人已經製造了一起槍殺案,並且根本不顧及你女兒的安危。”
他緊咬着牙,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手指節上的骨頭向外突出着。
“出去!”他憤怒地喊,“快出去!在我……”
他想說“在我失去控制之前”。但他沒有說完,就伸手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個按鈕。維克-洛卡立刻走了進來。
“尊敬的先生們要告辭了,維克。”吉納弗里奧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保鏢維克彎了下腰,做出送客的姿勢。
再說什麼也沒意思了。另外,我有一個感覺,我們先前對綁架案的判斷可能是錯誤的。卡爾洛-吉納弗里奧根本不知道他的女兒在哪裏。也許是卡爾-利沃曼或是他隱藏在幕後的主子策劃了這次綁架行動。我們要重新安排調查計劃,從卡爾洛-吉納弗里奧這裏得不到什麼線索了。
我們離開了這座別墅。
上了紅色美洲豹汽車以後,我把車開到從吉納弗里奧家看不到的街角拐彎處。此時,天已開始發亮了。
“現在做什麼呢?”菲爾問。
“吉納弗里奧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敢肯定,是另一個人策劃綁架了瑪西婭。”
“為什麼?見鬼。是誰呢?難道是利沃曼?”
我又回憶了一下錄音帶上的對話。卡爾-利沃曼曾給吉納弗里奧打電話,警告他喬丹要偷錄談話的內容。但是他被告知,他的電話來得遲了。
“是利沃曼讓吉納弗里奧感到了不安。”我慢慢地說,“或許他意識到了事情發展到最後,他是惟一的替罪羊。”
“所以他綁架了瑪西婭?為了敲詐吉納弗里奧?”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他想跑到國外的話,他需要一大筆錢。除了喬丹,他是惟一知道瑪西婭在什麼地方的人。”
“完全正確。那我們就先呆在這兒。”
我點點頭,拿起無線電話筒,向局裏要求再派人手。因為我預感到,這裏將會發生什麼事,沒有支援,我們是應付不了這個場面的。
我們監視了魔幫頭子吉納弗里奧的別墅約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總共有四輛不同的汽車開進去,下來十個彪型大漢,走了進去。毫無疑問,魔幫頭子在策劃一個大規模的行動。
我的同事們在周圍做好了準備。
匪徒們開始行動時,正好是早上7點。
喬丹的經紀人和律師沒有露面。這表明,他們不是去談判,而是要採取行動。
同以往一樣,卡爾洛-吉納弗里奧自己開着車。他的那位受傷的保鏢坐在他的身邊。後面的車子裏坐着那些魔幫的槍手們。想到瑪西婭-喬丹將處在兩派爭奪戰的中心,我的頭髮都豎起來了。
我和菲爾停留在原地。我們的這輛的紅色汽車太顯眼了,不能用來跟蹤他們。
施特沃-迪拉吉奧和萊斯-比德爾開着一輛灰色的法拉納牌汽車跟上去。其他的同事將輪換取代他們,分段跟蹤魔幫,並始終保持在魔幫的視線之外,以免他們發現。這套跟蹤方式我們採用過多次,效果很好,所以我們相信這次也能成功。
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的末日即將來臨,只是他還不知道……
濃霧仍舊遮蓋着一切。
在霧中,相鄰的車庫和倉庫像一樁樁黑色的木墩此起彼伏。一陣風捲起一塊鐵皮,發出一陣金屬碰撞聲。站在鐵皮棚前的四個男人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
卡爾-利沃曼冷笑着。他手裏拿着一個棕色的皮包。“拿去吧,這是一萬美元。”
站在他對面的黑頭髮粗壯的傢伙迫不及待地一下子奪了過去。他打開皮包,飛快地點着錢。他的同夥的眼睛頓時亮起來。
“一萬美元,太少了!”
利沃曼聳聳肩。為了湊夠這筆錢,他現在已經囊空如洗了。
“這夠多了。你們不過是站在那裏望風而已。這事到此為止。”
“謝謝。”黑頭髮說道,“要是早知道你是在和誰對着干,我就不會幫你了。”
“你當然知道,只不過是你太笨,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那個長着黑頭髮的男人把錢塞進夾克衫裏面,和他的兩個同夥飛快地消失在濃霧中。
卡爾-利沃曼望着他們的背影。他明白,他放走了三個十分危險的證人。他們知道得太多了。不過他也不會繼續呆在紐約擔驚受怕了,今天中午他就要坐飛機到墨西哥去。
也就是幾個小時了。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現在他只等着拿錢了。他相信,他的計劃絕對天衣無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沿着鐵皮棚走到一個巨大的卷門前。他先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四周的動靜,然後把門向上推去。生誘的滑輪發出吱吱的聲音。利沃曼走進寬大而空蕩的倉庫里。他並不知道這個倉庫屬於誰,對他來講這沒有關係,至少此刻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利沃曼關上門,眯起眼睛,直到適應了裏面的光線。他那輛龐迪亞克汽車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利沃曼走到汽車旁,打開車門,手向後座摸去。當他看到放在車裏的小型定時器時,他再一次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得完美無瑕。然後他向一個角落走去。
瑪西婭-喬丹蜷縮成一團,躺在角落裏的一塊破舊的墊子上。她早已昏迷過去了,所以把她捆起來也是多此一舉。利沃曼彎下腰,將她的一隻眼皮翻開看了一下,發現她的反應已非常遲鈍,嘴唇慢慢地蠕動着。
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再給她打一針麻醉劑,以確保萬無一失。於是,他從口袋裏取出注射器和藥劑,用橡皮帶勒緊瑪西婭的胳膊。
利沃曼小心地把針頭扎了進去。瑪西婭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利沃曼開始緩慢地注射,因為他知道,這種藥劑會使血液循環變慢。瑪西婭突然急促地呼吸起來,隨後腦袋向一側歪過去,再一次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利沃曼拔出針頭,用胳膊夾住瑪西婭,把她拖到汽車旁,放在車子的後排座上。他拿來幾塊毛毯蓋在她的身上,並用她的頭髮遮住她的臉。這樣,不仔細檢查的話,是不容易發現她的。
利沃曼抿着嘴,點燃了一支香煙。他的手指有些發抖。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靠在汽車上,又一次將行動計劃在腦子中一一過目。
絕對沒有問題。
他踩滅香煙,把卷門打開,然後發動車子。他的目的地是長島,曼哈斯特灣。
那裏的天氣也不會好到哪裏去,肯定也有大霧。
卡爾洛-吉納弗里奧驅車奔向曼哈斯特灣馬諾爾港口。
魔幫的車隊呼嘯着穿過這座小城鎮的主要大街,停在市中心一側的停車場上。吉納弗里奧坐在車裏,他的同夥則進了一家經營舊汽車出租生意的商店。他們在這裏租了六輛在沙丘地決不會拋錨的鮮黃色越野車,飛快地向海灘方向開去。
我知道,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絕不會投降的。但在最關鍵的時刻,他有多大的把握來救出他的女兒呢?
施特沃-迪拉吉奧和萊斯-比德爾開車跟着沙灘越野車,我和菲爾開着我的美洲豹汽車跟在他們後面。馬諾爾港口警察局的同行們也開始行動起來。他們開着兩輛汽車跟在我們後面。在馬諾爾港口和海邊的沙灘中間有一大段偏僻荒涼的沙丘地帶,籠罩在大霧之中。六輛沙灘越野車一直開到離海邊最近的一個停車場上。車上的人下來后,在沙灘上散開。我們無法再跟過去了。
現在我們只能依靠馬諾爾港口警察局給我們提供的地圖了。到海灘共有三條路,其中一條是土路,直接通向海邊。我認為,如果利沃曼看中了這條路,以這裏為碰頭地點的話,他開普通汽車就可以到達這裏。但用這條路會有危險,一旦有意外,他只能坐在車裏束手就擒,無路可逃。
不知道他從哪條路來。
我的同事們分散在幾個最佳的位置上,密切地監視着這三條路。
我和菲爾帶着對講機,在沙灘上緩慢地匍匐挪動着,我們的目標是土路旁的一塊凹地。漂流在沙丘之間的濃霧幫助我們不被魔幫的人察覺,沙灘中間的那塊空地上的霧就少得多。爬到四地后,我們從茂密的灌木叢中朝外觀察。
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黃色的越野車。坐在前排座上的那個人我們不認識。吉納弗里奧和胳臂上吊著繃帶的維克-洛卡靠着汽車站着。毫無疑問,他們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