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戰場軼事(四)
“虎”、“妞”長大了。
在炊事班的精心餵養下,司務長“搶”來的兩隻小狼狗,一天天茁壯成長。不到一年便出落的黑背黃腹、耳尖口闊、高大威猛、十分漂亮。往那一蹲,昂首挺胸前爪筆直、目光犀利虎視眈眈。奔跑起來腰身舒展腿下生風,穿林越澗身輕如燕。
二犬忠於職守、愛憎分明,對指揮連全體官兵態度友好,搖頭擺尾溜須拍馬,極盡巴結討好之能事。對待外人則迥然不同,態度蠻橫,誰都休想擅自跨入營區半步。特別是外國同胞,衣着外形在它們眼裏更屬另類,不分青紅皂白,橫豎瞧着不順眼,每當有不識相者悄然靠近,便呲牙咧嘴狂吠不已。如果警告無效,就會毫不留情地撲上去給以顏色,誰敢反抗,肯定在劫難逃,對待客人極不友善。雖經多次“教育”,仍執迷不悟死不悔改,繼續違反紀律惹事生非。好在不咬熟人,大家對這兩隻可愛的小淘氣,全都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
任務之一是看家護院守衛營區。白天自不必說,夜間崗哨巡邏,它們便緊隨其後,東嗅嗅西瞅瞅百倍警惕寸步不離,發現“敵情”及時報警。無論怎樣夜黑風高驚悚迷亂,只要有它們跟着,哨兵們頓時感覺自己心紅膽壯形象高大,鎮定自若所向無敵。腳步邁得輕、時間過得快,溜溜達達一班崗很快就站過去了,真箇是輕鬆愉快,站崗不再是負擔。
任務之二是“義務通信員”。由於從小就讓戰士們帶着山上山下的跑,天長日久,走起山道來輕車熟路,經常獨往獨來、自由自在。文書見它們忠實可靠便打起了主意,在它們背上綁上挎包,裝滿報紙郵件當信差使,幾趟跑下來就不需要人跟着了。有時單蹦,有時就伴,只要一背上挎包就知道幹什麼,準點出發按時返回,風雨無阻從不誤事。
一天下雨,“大妞”上山後久久不歸,打電話詢問得知已下山多時了,按說四條腿總比兩條腿快,最多二十分鐘便可抵達,可兩個小時過去了仍不見蹤影,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傍晚時分,文書急了,全身披掛便要沿途上去尋找,剛要邁腿就見“大妞”滿身是泥有氣無力地趴在連部門口。一隻前爪鮮血直流,它一邊用舌頭舔着傷口,一邊發出低低的哀鳴。背上的挎包已不知去向,眼前地上放着一疊沾滿泥水和血跡的信件。
原來,下山路滑,性子急躁的“大妞”不小心被竹刺扎傷爪子,滾下了山坡,繩子斷了挎包丟了。為了不辱使命,它叼起散落的信件勇敢地爬上來,硬是用三條腿走走停停地蹦了回來。當衛生員給它療傷時,那根可惡的竹刺仍深深扎在肉里赫然在目,縱然鐵石心腸亦為所動。
好一個奮不顧身、忠於職守的“戰士”!
豬圈是“虎”、“妞”重點警戒區域,它離營區相對較遠,夜間無人看守,那些千辛萬苦從國內運來的豬們,常常使食肉類動物留連忘返垂涎三尺。它們悄然無聲地躲在附近,不斷窺探伺機作案,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掠走一頭,飽餐一頓。
可是,有“守護神”在,這些自然界食物鏈的主宰者們難以得逞,稍微靠近獵物就會受到警告。兩條身強力壯的大狼狗也不是好惹的,若要食美味打牙祭,不留下“買路錢”休想過關。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抓不着狐狸惹身臊,弄個頭破血流划不來,所以不敢輕易下手。
常言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亡命徒哪兒都有,一隻兇猛的金錢豹不信邪、不含糊,更深夜半圈前叫陣,結果引發了一場犬豹大戰。
是夜,天黑雲低、悶熱難耐,空氣凝固,一絲風都沒有。蟲兒們有一聲沒一聲輕輕呻吟着,竹林里那隻潛伏許久的豹子,全神貫注地等待着攫取獵物的最佳時機,目露凶光、四爪輕移,在夜幕掩護下,腹部貼地一寸一寸向前挪動,行至距豬圈五十餘米處進入攻擊位置。據說豬的嗅覺要比狗靈敏許多,只要訓練有素,緝毒豬比緝毒犬管用。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肉食者強烈的體味鑽進了豬的鼻腔,立即引起一陣騷亂。這些豬感覺到危險在靠近,有的“吱吱噥噥”開始尖叫,有的攀上柵欄企圖逃命,它們慌亂的擠成一團,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
殊不知,這異常響動早已被“虎”、“妞”聽得真真切切,勿需召喚,便不約而同地從炊事班門前,順小道沖了下來。恰在此時,金錢豹也縱身躍起,急如閃電快如流星朝豬圈猛撲過來。就在豬欄腳下雙方迎頭碰臉狹路相逢、同時站定。六目對視、鬍鬚倒立、全身緊繃、緩緩後退,喉嚨里一齊發出低沉的恐嚇聲。一般說來,貓科動物與犬科動物“火併”通常佔有品種上的優勢,豹子顯然沒把兩條狗放在眼裏,它一邊吼叫,一邊張牙舞爪、威脅性地朝前撲了幾撲,企圖迫使對方知難而退,繼續圓自己的美餐夢。
強敵面前,二犬同心協力全無懼色,圍定那豹子,閃展騰挪又蹦又叫,以兩面夾擊的戰術,你咬我腦袋,它就啃你屁股,迫使其首尾不能相顧。雙方你來我往,爪撕口咬、犬牙交錯滾在一處。一會兒豹撲倒了“虎”,一會兒“妞”啃破了豹,個個噓噓氣喘遍體鱗傷。
炊事班被激烈的廝打聲驚醒,梁大鬍子抄起火鉤第一個奔下山坡,眾“老炊”提槍的提搶,拿煤鏟的拿煤鏟,跟在後面吶喊着蜂擁而下。那豹見勢不妙抹頭就跑,“大虎”狗仗人勢鬥志倍增神勇異常,上去一口叼住後腿就往回拖,任憑它怎樣踢蹬尥刨,就是不撒嘴。狂怒的豹子急於脫身,大吼一聲揮起利爪,只一下就將“大虎”下頜連皮帶肉撕脫下來,血淋淋掛在嘴邊,露出白森森的下牙床。然後,不待人群趕到,慌忙三蹦兩跳遁入叢林逃跑了。
“大虎”身負重傷,縫十餘針,張小川聞訊趕來,抱在懷裏,傷心落淚。沈長河命令炊事班加強護理,好生調養以慰功臣,傷愈后,那狗留下殘疾,下齒外露一臉兇相,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貓三狗四”,足月足日,“大妞”生小狗了。
六隻小狗崽兒虎頭虎腦、活潑可愛。“大虎”興高采烈跑前跑后熱情洋溢。做了母親的“大妞”卻一反常態,變本加厲地惡劣兇猛。它牢牢守住自己的小寶貝片刻不離,對每個前來探望者均高度警惕視同壞人,完全“六親不認”根本不讓你靠近,就連“老公”都樂極生悲挨了咬,忍氣吞聲的靠邊“稍息”,同志們念其勞苦功高不與計較。
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小猴“淘淘”。此猴從小與其一道玩耍,天生不怕狗,經常跟“虎”、“妞”擠在一起睡覺,搶吃搶喝,甚至動不動就揪耳朵、拽尾巴的戲弄它們。狗一翻臉它就上樹,任你暴跳如雷,說不下來就不下來,有本事你使去。風平浪靜之後照樣是好朋友,彼此相安無事。
“淘淘”並非來看望“孩子們”,它無意中發現“大妞”的乳汁香甜可口,只要看見幼犬吃奶,就大模大樣地扒開個空,一屁股坐在中間,抓住乳頭亂擠亂捏,然後舔食掌中奶水,有滋有味嘖嘖作響。不知怎的,“大妞”雖凶,對“淘淘”的強盜行徑卻毫無辦法,有時低聲嚇唬兩下,見它憨皮賴臉頑固不化,也就逆來順受了。人們看在眼裏恨在心頭,如此恬不知恥胡作非為哪能不激起民憤?為此,“淘淘”沒少挨屁股板子,可打歸打,只要無人在側,它照樣溜去享受。
“大妞”——奶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