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念
莫然對着昏黃的銅鏡，不經意地用牛角梳梳着如絲般順滑的長。
雖說這裏是後宮，可一點都沒有後宮的樣子。後宮原本應該是美女雲集，勾心鬥角的地方。可是莫然在這裏不但沒看到半個女人，也沒聞到所謂的脂粉味。連房中的裝飾也是一味的簡單無趣，根本就不像女眷的寢房。
到上玄月已經整整三天了，一切猶如石沉大海，宗月帝再無音訊，也再沒有任何人提及墨明珠和冰焰之火的任何話題了……
難道這個宗月不想給下玄月火種么……莫然輕輕蹙眉……泉現在也不知道那個宗月帝安排到什麼地方去了，兩人已經徹底失去了聯繫。現在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無依無靠了，這樣下去可不行！父王在臨走之前最大的囑託，就是要帶回冰焰之火的火種。
否則……莫然心頭一陣后怕……
她終於忍不住把梳子重重地拍在檀木的妝枱上，站起身來，繫上絳紅色的大披風往門口走去。
公主要有何事吩咐？”
見門口有人她攔住了去路，莫然停下腳步：“請幫我找下玄月的宇文特使前來與我相見。”
“公主恕罪，老奴並不認識宇文特使。”
“那我自己去找。”
“沒有月宗殿下的命令，後宮之人不可擅自離去。”
“帶我去找宗月帝。向他討個命令。”
“公主恕罪。沒有陛下地命令。您不能離開。”
莫然有些微怒。但是努力壓制着自己：“那你幫我去通報宗月皇帝。就說下玄月公主有要事要見他！”
“公主恕罪。奴婢悲寒。此等身份是見不到陛下地。”
莫然一時氣結。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個老奴說話滴水不漏。完全沒空子可鑽。言下之意就是要斷了她所有地念頭。將她軟禁起來：“好！那後宮之中誰主事？皇后嗎？能否幫我通報。就說下玄月地公主莫然。有事求見。”
“公主恕罪。皇上並未立后。”
莫然皺了皺眉：“那總有主事的嬪妃。”
“上玄月，無妃，無後。後宮所有佳麗均只是皇上的女人，只聽皇上宣召。此地不允許喧嘩吵鬧，不允許擅自離開房間，不允許隨意與外界聯絡，您也是一樣的。請公主恕罪，還請公主快快回到房中，不要讓老奴為難了。”
這也算是後宮么？這個宗月，簡直是個瘋子，造了一個碩大的監獄關住了一群可憐的女人：“好！那你說，要怎麼樣才能見到你們的宗帝！”
“除非宗帝親自點了名牌，送入寢宮。”
“既然這樣說，那就幫我告訴你們的宗帝，我是下玄月的公主，此次來乃是出使，並非出嫁，不該將我歸入後宮。況且我有要事在身，卻被禁足後宮，如宗帝再不召見，那就請歸還下玄月的墨明珠，我也要回下玄月，回稟父王！”莫然說完碰的一聲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莫然用力的呼吸着，心跳的很快。這話是存心說重的，看情況，宗月很有可能是想壓冰焰不想給了。這樣下去，自己和下玄月也就跟着完了。
不過現在也只能賭一把了，否則取得冰焰之火就得是遙遙無期了，自己好歹也是下玄月的公主，就賭宗月對下玄月有那麼一絲畏忌吧……
天色越來越晚了，一輪潔白的月牙慢慢的升起，莫然心裏開始越來越沒底。長時間的禁足讓她開始不安，而周圍又依舊如死寂一般的安靜，這是後宮還么？簡直就像是墳場！真不知道這裏的女人是如何度日的。周圍只有輕微的蟲鳴聲，證明這個世界還是運轉着的。
莫然扒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宗月並沒有出現。難道自己的一席話並沒有傳到宗月的耳朵里嗎？應該不可能啊，門口的婢女分明就是一個幌子，明着是料理自己的生活起居，暗着就是監視自己的人。
難道我高估我自己了？更高估了下玄月在宗月帝心目中的地位么……
窗外翠竹隨着風搖擺不定，快三更了……莫然漸漸地，趴在桌邊睡去了……
突然有個推門的聲音，緊跟着，三四個人小步走了進來。莫然本就睡的淺，愣了一下，就站了起來，心頭一陣狂跳不已。
只見幾個太監模樣的人，輕步上前：“莫然公主，陛下下半夜欽點侍寢，請隨奴才走吧。”
一個期盼了好久的機會終於放到了面前，莫然不由得立刻精神抖擻，暗自興奮，沒了絲毫睡意。她毫不猶豫，想跟着太監走出門口，卻被為的公公給攔住了。
“請公主沐浴，並換上新衣。”公公欠了欠身，遞上了一件白色的衣袍。
莫然皺了皺眉，這件白衣就是一件白色的長袍，沒有花紋，沒有裝飾，沒有盤扣沒有滾邊。說的好聽些就是一襲素衣，說的難聽些，簡直猶如喪服，可宗月……
“請公主趕快沐浴換衣吧，皇上愛乾淨，聞不得生人的味道。”
瘋子——莫然心中狠狠的罵了一句。但是也不願再去考慮那麼多了，穿就穿吧……迅的沐浴，簡單的套上了那件長袍，連鏡子也沒看一眼，就直接跟着太監們的腳步上了門口那纏着粉色羅紗的轎子。
看來我賭對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宗月此舉只是為了給下玄月一個下馬威，殺殺銳氣而已。實則對下玄月依舊有着三分畏懼的，這樣就好辦了。只要放低姿態，先等拿到火種帶回下玄月再說吧，至少完成了最重要的一項任務。
一路上那麼安靜，明明挺遠的距離，彷彿一瞬間就走完了。直到公公扶着莫然的手下了轎子。莫然突然覺得自己的膝蓋有些無力，她腦中閃現出宗帝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侍寢……記得剛才傳喚的公公是這樣說的，莫然方才有那麼半點的感應。一想到即將和這樣一個人對峙，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莫然把手輕輕的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其實自己的心早就像被封鎖了一般冷卻，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宗帝的銳氣居然會給自己帶來如此明顯的不安……難道離開下玄月，我就變了嗎？
“公主……公主……您請進去吧！奴才們就只能在這邊侯着了！”
莫然回過神來，剛才太沉浸於自己的思維，以至於都沒有聽到旁人的說話聲。
微微點了點頭，一步步走了進去。
碩大的房間被燭火染的昏黃，層層的帳幔從高頂上懸空而下，硃紅色的樑柱繪着金色的蟠龍。整個宮殿猶如迷宮一樣，看着讓人覺得目眩。
必須先迷住宗月，讓上玄月認為自己是無害的……只有這樣,只有這樣才行啊……可是面對宗月,莫然開始估算着自己有幾成的把握。
莫然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讓自己保持冷靜,然後帶上一臉端莊媚人的笑容，踏着細小的碎步，走入了房間。一進門，立刻已經感應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他的身上彷彿帶着莫名的磁場，讓莫然人不由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隱約看到隔着淡金色的帳幔，前面的案几上伏着一個人。莫然撩開了帳幔，做着深呼吸。
宗月帝就半卧在前方的案几上，一襲黑色絲綢的睡袍鬆鬆垮垮的搭在他的身上，緊湊結實的胸膛和半個肩膀幾乎完全裸露在外。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沉默在一片黑色中的人，而黑色又是那麼的承托他。
他沒有束，一頭的青絲披散開來，搭在肩頭。輕輕支起一條腿,肌肉緊實而修長,在昏黃的燈光的照耀下，退去了朝堂上的精銳之氣，卻讓周遭氣氛陷入一片**的味道之中。他垂着長長的睫毛，低頭看着手中一則書簡。
莫然愣了一下，對於莫然來說，也許所有的男人只不過就是一個交手的角色,控制的對象而已。但是面對宗月，她已經不得不讚歎，原來一個男人卻也能美到這個地步……擁有這樣容貌的一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痴迷么?看來很難吧……莫然皺了皺眉。
“聽說你想見我？”一個很輕的的聲音，在黑夜中，卻顯得那麼有穿透力。莫然一怔，只見宗月帝依舊看着自己手中的書簡沒有抬頭。
“是。”
“何事？”
莫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帶着最溫柔的笑容，閃動的眼像是一汪湖水：“幾日不見，對您思念而已。”
“哦？”依舊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宗月緩緩放下手中的書簡。那雙黑玉的眼睛閃着陰冷的光芒，他面向莫然，挑了挑眉。
莫然故作害羞的低下頭，又緩緩的抬起頭，刻意朦朧的看着宗月：“像您這樣俊美偉岸的男子，是每個女子的夢想。莫然對您一見傾心，幾日不見便朝思暮想……請原諒莫然冒昧，實在為情所困，無法自控！”莫然皺了皺眉，眼神故作憂鬱的別開了頭。
對於這樣的話語，這樣的動作，這樣嬌羞的神態，莫然早已演練千便。現在只不過適時適地的再拿出來用一便罷了……
“莫然不求名分，不要利益，不貪富貴，只求能夠留在您的身邊，只要每天能夠看一眼，此生無憾。”莫然抬起頭，真誠的看着宗月。她的眼睛本就黑白分明，清澈美麗，再加上她的瞳孔本就比普通女子更大更黑，在一片朦朧中更顯得清純而真誠。
可在望向宗月的那一瞬間，莫然手心中依舊出現了絲絲冷汗。宗月的那雙眼睛依舊如鷹一般的銳利，彷彿能刺穿人的靈魂。他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更使莫然心中有些沒底……
“莫然公主很有誠意啊。”宗月的口吻中帶着一絲玩味。
莫然不願再與他對視，乘機低下了頭，故作哀傷：“莫然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女人。”
“誠意？那好，先脫衣服吧。”
“什麼？”莫然一怔，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