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心
莫然尾隨了泉緩緩的緩緩的朝前走着，心中卻木然一片。
原本要出使上玄月的並不是莫然，而是莫然的姐姐清畫公主。可是就在先前卻突然接到了老皇帝的召見，說清畫已經死在了自己的房中。
死了么……為什麼……
熟悉的殿堂，熟悉的房間，看到床上躺着那個人，莫然像是喪失了知覺一般，冷冷的看着她，沒有半點反應，那個曾經那麼熟悉的臉孔，真的是清畫姐姐么……
清畫渾身的關節都是僵硬的，雙手扭曲的撐開着，死前像是在狠抓自己的臉孔，眼圈青紫，瞪大的雙眼直視上方，眼角的血管都爆裂開來，嘴用力地張大着，樣子十分猙獰。渾身的皮膚和嘴唇像是被劇烈冰凍一般龜裂，露出紫紅色的肌肉。
就像是……就像凍死的，或者是被燒死的……
莫然猛地背過身去朝門口走出去，一隻手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襟口，指尖微微白。
背後一個纖長的身影靠了過來，穩穩地站在莫然背後。泉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着，隱約中像是一種安慰……
莫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他一眼。泉迷離的睫毛掩蓋着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其中蕩漾着深深的疑雲。
清畫的死是那樣的詭異，任何人都能看出來，更何況是泉呢……只是泉沒有問的權利，自己也沒有追究能力。莫然緩緩的垂下頭……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身體。
不知是從何時起，自己開始變得那麼麻木？死的是自己的親姐姐，是否應該感到悲痛呢？是否該害怕自己的殘忍？可莫然除了渾身冰涼意外，眼前的情景居然引不起莫然情感上的半點漣漪……
莫然突然腦中劃過一個念頭。要是有一天父王也像清畫姐姐一樣死在了我地面前。我會難過嗎？
泉淺淺吸了一口氣：“我是殺手。沒有好奇地權利。更不會要求別人做些什麼。此刻我若是說了。公主願意聽么？”
莫然輕輕蹙眉。
“此事絕不簡單。我無權深究。”泉抬眼看着莫然：“若莫然公主願聽我一句。請不要去上玄月。”
莫然一愣。隨後淡淡地搖了搖頭：“清畫姐姐已經死了。如果我不去。我們國家怎麼辦？父王又怎麼辦？”
“你若去了。那你怎麼辦？”
莫然有些吃驚，沒想到泉會說這樣的話：“我能如何？有些東西註定是這一生都不能夠擁有的……”
“走！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走？”莫然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字眼，抬起頭看着他。
“是的。”泉輕輕的別過頭去：“這些不是公主該做的，很多事情您不明白，您也做不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你就不怕我稟報父王，將你責罪么！”
泉眯起了眼睛：“只因為公主和我是一樣的。”
莫然蹙眉看着他。
“雖然您貴為公主，而泉只是個宮人……”泉略顯顫動的閉上了雙眼：“但是公主卻和泉一樣，一樣什麼都沒有……”
“放肆，胡言亂語！”莫然瞪了他一眼。
泉垂下了眼帘，“公主可以不認，但是從泉見您的第一眼。泉就明白，公主的心裏和全一樣的空……”
莫然想厲聲喝止他，卻覺得自己底氣是那麼的虛。一句話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上來。
泉睫毛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霧般：“既然什麼都沒有，為何要承擔這些罪孽。公主走吧……如果留下，清畫公主便是您的前車之鑒。”
一想到清畫死時的樣子，莫然不免心中一刺，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轉頭疑惑的看着泉：“我走——怎麼走？去哪裏？你以為一切真如你所說的如此簡單？”
轉瞬間，莫然在泉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痛楚，那修長雙手緊緊的握着……想說什麼，卻又一直無法開口……
泉伸出手，試探性地將莫然拉入懷中：“跟我走！”
莫然一愣。
泉雙手越收越緊，莫然有些窒息了。她的身體緊緊的貼近泉的身體，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他的體溫穿過單薄的衣衫包圍着莫然……他擁抱帶着一種**，莫然能感覺到。
“我帶你走！不要再管這裏的一切。”拉開了少許的距離，莫然再次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如湖水般的美麗眼睛。裏面有着驚濤駭浪般的波動……
他的唇覆在了莫然唇上，在雙唇接觸的那一瞬間，便像是如釋重負一般輾轉着。莫然始終睜開着雙眼，看到他輕蹙的眉心，看到他纖長的睫毛，感受着他滾燙的吻……
莫然從小便被教導的如何去迎合一個男人。可是面對泉，她卻只是硬生生地推開了他，面無表情的別開頭去：“夠了！”
泉恍若一夢，猛然驚醒，站在原地有些回不過神。
“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什麼也改變不了！父王要是知道了，會要了你的性命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也不能告訴你……今日的一切就當從未生過。你走吧！”
一陣涼風而過，泉高瘦的身影有些搖晃，慢慢的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希望公主的選擇是對的……只要您需要，泉始終守候在您的身邊。”
抬頭看了莫然一眼，轉身走入了一片暮色之中……
整整一夜，莫然陷入了無盡的噩夢之中……那個纏繞了了她整整八年的夢境。猶如咒怨一般，永遠也揮之不去……
睡夢中自己狼狽的從一片廢墟中爬出，倒在地上，面對着慘白的天空，臉上濕嗒嗒的，不知道是血還是淚水，血一滴一滴的順着身體流了下來，在岩石上匯成一條鮮紅色的河。再也走不動了，一片空白，一臉茫然……感覺生命一點一滴的逝去，心裏痛的窒息……
就在身體要被一片無盡的黑暗吞噬之際，突然感覺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
“只要您需要，我始終守候在您的身邊……走——我帶你走……”
誰？誰的擁抱如此溫暖……那雙迷離的眼睛，還有他的唇，琢磨不定的感覺，無法理解……
翌日天還未亮，伴隨着一陣驚天動地的號角聲響起，莫然便被同時紛紛湧入的侍婢和太監們吵得再也無法安睡了。
從漱洗，到梳妝，到着衣……莫然一臉茫然的任由一大群人擺弄着。太陽**微微痛着，她的思維依舊沉浸在昨夜的夢境之中無法緩和過來。
泉……昨夜睡夢中的是他么……
直到一面碩大的銅鏡方在自己的面前，莫然看到鏡中的自己有些茫然。好美的一個女人……美的那麼虛偽，那麼陌生……真的是自己嗎？
出使的儀式顯得隆重而漫長，反覆出現的人影和不斷響起奏樂像走馬燈一樣，顯得很不真實。
直到皇帝將那顆碩大的墨明珠端正的放在莫然的手上。墨明珠極美，渾厚豐滿的紫黑色，散出迷幻的七彩光芒。像是經歷了無數痛苦和苦難之後，沉澱出的那種脫……
莫然抬頭看着他。老國王臉上有太多太多的看不懂的情緒，他沒有說，莫然也並不想詢問。
“莫然，你一定要用墨明珠引燃冰焰之火，然後讓泉把火種帶回下玄月，明白嗎！”父王說的字字清晰。
“是。”
“記住父王吩咐的話。身為女人，如果不去欺騙別人，那就等着被別人欺騙吧……純潔和天真等同於無知和愚蠢！好好留在宗月身邊吧，上玄月一有動向，必須及時向朕稟報。”
“是！”
“莫然……”父王眼中突然突然有種看不懂的情緒，顯得那樣糾結：“父王為你用盡心思，你要為了朕而活着！得到宗月的心，顛覆上玄月的朝綱！你要學會自處，絕不能輕易死去！明白嗎！”父王輕輕探出手來，有生以來第一次想觸摸莫然的臉，可莫然卻現自己居然毛骨悚然，費勁力氣才逼着自己沒有躲開。……
漫長的旅程，龐大的隨行隊伍，吵鬧的奏樂聲。莫然手捧墨明珠做在馬車之中，看着來來往往的一切……泉就在她前面，莫然看到他騎在馬上的背影……可是他卻始終沒有回頭再看莫然一眼……
別了，我的下玄月……
從此我將不再是我自己，我將是一個美艷的武器，一個帶着迷人笑容和狠毒心腸的禍水。我將端莊的站立在人群中，微笑着面對每一個人。即使有一天必須面臨死亡，也要頂着無辜美麗的面具和最無畏虛偽的內心停止呼吸。神啊，如果我能將上玄月推向萬劫不復的的話，就請你憐憫我的麻木的靈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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