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枯萎的蝴蝶和蘭花

第117章 枯萎的蝴蝶和蘭花

走到街上時,忽然很想媽媽,想給媽媽打電話。當我問張軍哪兒有公用電話時,王小丫立即把她的小手機塞到我手裏。

電話是吳嬤嬤接的,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愣住了,待我叫了聲“吳嬤嬤”,她卻哈哈大笑了,說還以為是哪個丫頭打錯了。當我問起媽媽時,吳嬤嬤就高聲大氣地讓老校長去樓上叫媽媽下來接電話,末了還補充一句:“快點!是長途呢!”

媽媽氣喘吁吁地叫了聲小瑜,我叫了聲媽媽,然後我們竟然都沒了聲音。只聽到吳嬤嬤在那端不停地說:“易妹子,小瑜好好的,你就別這樣了,一會兒把孩子也惹得哭……”其實,吳嬤嬤哪裏知道,我撥通那個號碼的時候就在哭。

媽媽問我好不好,我說很好,就是很想她。我問媽媽好不好,媽媽說很好,就是很想我。

然後,媽媽問我年假還打工不。我說一放假我就回家。最後媽媽說她秋天摘了好多桂花,今年要多做些桂花糕。我說等我回去了,我也要做,而且要做得比去年好。

王小丫接手機時輕輕捏住了我的手,她也眼淚花花的。許麗立即笑着拿出紙巾給王小丫擦眼淚:“周瑜是個眼淚包,你也跟他學!”只有張軍是個冷血動物,狠狠地瞪我一眼不算,還惡狠狠地丟一句:“哭!哭!打個電話有什麼好哭的!”

張軍這句話說得很傷人心。我快一年沒見到媽媽了,我給媽媽打電話時哭了,有什麼不對么?虧你還是“張軍”,就算換了別人也不會說出你這樣的話!

然後,我不再說話,也不再挨着張軍走路,我挨着王小丫走。是王小丫請我去過節,又不是你張軍!

到家了。

王小丫按了一下門鈴,門沒有及時打開,她就用拳頭去砸。那情景可以說是觸目驚心:那樣瘦小的拳頭,居然也能把防盜門砸得嗵嗵作響。

門終於開了。王小丫卻站着不進去:“你在幹什麼呀!半天不開門!”

開門的是一個面色憔悴雙眼浮腫的中年婦人。我心裏暗自一驚:“這是王小丫的媽媽?怎麼跟兩年前大不一樣了呢?”

“啊?”阿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臉,“你?”

“快讓開呀!堵住門啦!”王小丫很不耐煩地叫起來。

“哦,同學來了,快進來!”阿姨趕緊請我們進去。我剛進門,就聽到阿姨小聲地對王小丫說:“媽媽不舒服,剛睡了一會兒……”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王小丫走到客廳重重地坐在沙發里,樣子凶得跟剛才在門外簡直是變了個人。

“喂!你媽媽病了,你怎麼這樣對她!”我有點火了,我最見不得誰對父母不尊敬不孝順,就算是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長輩,也不能那樣惡劣。

王小丫扭頭朝廚房那邊看了一下,鼻子裏“哼”了一聲。

“小丫!”許麗瞪了王小丫一眼,在她身邊坐下。王小丫這才低眉順眼不吭聲了。

張軍坐在另一個長沙發上,勾着頭在看茶几上的什麼東西。看了一會兒,就伸手捏起來,放在鼻子上聞。原來是一根長長的雪茄。

“先吃點水果吧!”阿姨端來好多水果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筐里,微笑着說,“阿姨給你們每人削個梨子好嗎?”

“他們又不是不會削!”王小丫伸手就去奪阿姨手裏的水果刀。

“小丫!”阿姨叫了一聲,“小心!”

刀已經在王小丫的手中,阿姨則左手緊緊捏着右手食指。

“阿姨!”我慌忙站起來,“你傷到手了!”

“沒,沒有!”阿姨看着我,眼睛又直了,“哪裏傷到……沒有……沒有……”

阿姨轉身走的時候拿走了張軍面前的那根雪茄——雪茄的末端有點黑灰,好像曾經被點燃過。

“給你!”王小丫把一個白白的香香的梨遞到我嘴邊,眼睛裏是真誠的微笑。

我沒有接這個遞到嘴邊的削好的梨,而是快步走進廚房,我覺得阿姨剛才一定被水果刀割破手了。

阿姨正往右手食指上纏什麼,我一進去,她立即就放下手。

“阿姨,你的手?”我看着她下垂的右手,食指上纏着兩個創可貼,但還是有紅紅的東西往外滲。

“沒事。”阿姨微笑着說,“一個小口子,沒事的。”

“周瑜!”王小丫站在廚房門口,手拿着一個削好的蘋果,“吃個蘋果,好不?”

“周瑜?”阿姨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是……周瑜?”

“媽媽!”王小丫眉頭一皺,“你連他都不認識啦?”

“認識……”阿姨愣了一會兒,好像剛剛從恍惚中走出來,“長這麼高了。”

的確。此刻,我站在阿姨面前,已經比她高出四分之一個腦袋了。

“人家是男生嘛!當然長得高啦!”王小丫看着我,笑得像一朵苦菜花。

“恩。”阿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我,“真是越長越俊俏哩!我還以為是……”

“是什麼?”我一聽這半截子話心裏就緊張。

“以為是……”阿姨又笑了,“張軍的女朋友。”

“媽媽!”王小丫立即就不高興了,“你亂說什麼呀!”

我笑了,心裏卻很是不明白:我都沒在意,王小丫生的哪門子氣呀!

我被王小丫拉到沙發上坐着的時候,張軍和許麗正擠在電腦前邊“噼里啪啦”地玩遊戲邊“喀嚓喀嚓”地啃蘋果。驀地,一個疑問在我的心底升起:“明明許麗是張軍的女朋友,阿姨怎麼會看成是我呢?”

吃完早點,阿姨就出去買菜。阿姨剛走出門,王小丫就嘀咕了一句:“去個什麼爛菜市場,還要化妝換衣服!”

我真是有點不認識王小丫了。王小丫兩年半以前第一次叫我來玩時,她媽媽就化了妝,那時也沒見王小丫有什麼不高興,怎麼今天如此強烈地反感起來?

張軍和許麗依然在玩遊戲,不時地笑一聲罵一聲甚至敲一下打一下。看着他們的背影,聽着他們的笑罵,我不禁有點糊塗:張軍和許麗,怎麼看起來有點彆扭呢?怎麼有點像兩個“好兄弟”“鐵哥們”呢?

我靠在沙發里,百無聊賴。王小丫大概是把我當成餓牢裏放出來的囚犯,一會兒拿塊餅乾,一會兒拿個蛋糕,一會兒拿糖果,一會兒拿瓜子。可是,我什麼都不想吃,雖然早點我吃得並不多。

我就默默地坐着。王小丫也默默地坐着。看得出,王小丫其實很想跟我說話,只是我總是不想張嘴。我不知道說什麼。而且,我和王小丫已經快一年沒有單獨說話了。

坐着坐着,王小丫的臉漸漸地模糊起來。

“王小丫,叫周瑜去躺會兒,他不大舒服。”百忙中的張軍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然後,我就被王小丫拉進一個香香的房間,躺在香香的床上,蓋着香香的被子。

……

我一直睡到被王小丫捏住鼻子才醒。洗臉時,午飯已經擺在桌子上。

菜很豐盛。阿姨的臉色好多了,不是她開門時那樣憔悴。王小丫也終於展開了笑顏,忙忙地給我夾這個夾那個。

“阿姨,有酒嗎?”許麗忽然問道。

“有。”

“來兩瓶吧,我也喝。”張軍終於跟王小丫的媽媽說了句話。

“我也要喝酒!”王小丫敲了敲面前的碟子,“媽媽,快去拿酒!”

“小丫,你不能……”阿姨還沒說完,就被王小丫打斷:“我就要喝!”

這頓飯吃得時間很長。除了我,其他人都喝酒了。看着桌上五個空空的酒瓶,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無法相信他們四個人能喝完五瓶酒(確切地說應該是三個人,因為王小丫只喝了兩三杯就沒喝了),我更無法相信,在張軍許麗都東倒西歪地爬到床上睡覺時,阿姨竟然能夠手不忙腳不亂地收拾碗碟。

……

張軍許麗在呼呼大睡。王小丫紅着臉在沙發里蜷縮了一會,終於熬不住,也去睡覺了。阿姨笑着問我玩遊戲不,我搖頭。阿姨問我想上網玩什麼,我說什麼都不想玩。的確,現在,此刻,我對電腦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阿姨就把電視遙控器拿給我,讓我找自己喜歡的頻道。

我看四川版的動畫片《貓和老鼠》時,阿姨在電腦前啪啪地打字。從聲音就可以知道阿姨打字很快,比我快多了。

《貓和老鼠》看完了,接着就是鋪天蓋地的廣告。我換了好幾個頻道,除了廣告就是選秀。我心裏一煩,就關了電視。

阿姨還在打字。那三個還在睡覺。

我站起身在屋子裏來回地走,心底隱約着莫名的傷感莫名的牽絆。我究竟在為誰傷感為誰牽絆?想要仔細去捕捉去明確時,卻又徒手而返。

我想回學校,我想回宿舍。這個屋子,讓我無端地覺得悶,悶得透不過氣。可是,張軍還在睡覺。而且張軍一旦睡着就別想中途把他叫醒。

我滿無目的地走動。彷彿此時我是一片飄零的樹葉,一隻斷線的風箏,飄向哪裏、落在哪裏,我自己不能把握,全憑風的喜好。

不經意間,抬起頭——“呀!”我捂住嘴巴沒讓自己叫出來。

這是卧室么?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雪白的桌椅雪白的窗,雪白的地板雪白的牆。

牆上是什麼?四面牆上貼滿了什麼?

蝴蝶!蘭花!我開始顫抖,開始眩暈。

我顫抖着伸手去摸那隻最近的蝴蝶,卻聽到“嘩啦”一聲,接着就有無數只蝴蝶無數株蘭花落在我的頭上臉上肩上,頃刻間,它們都化作粉末、化作煙霧,迷了我眼睛,嗆了我的鼻子。

“周瑜,你怎麼進來……”朦朧中,阿姨的聲音和我的心臟一樣的顫抖,一樣的驚恐。

“小瑜!”模糊中,我被阿姨拉了起來。

然而,我剛站起來就大叫着摔掉了那隻拉住我的手,大叫着沖向大門——我看到的不是阿姨的臉,我看到的全是枯萎的蝴蝶枯萎的蘭花!

夜色中。大街上。

我飛快地跑着,邊跑邊回頭看,我害怕那些枯萎的蝴蝶枯萎的蘭花會追上來,我太害怕了!

我沒命地跑着,再也不敢回頭看,我每次回頭都會看到那些緊跟着我的枯萎的蝴蝶枯萎的蘭花!

“媽媽!”我終於哭喊起來,“媽媽!救救我!”

“小胖哥!救救我!”

“張軍!救救我!”

然而,那些蝴蝶那些蘭花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爸爸!救救我!”

“小瑜!”一張戴着墨鏡的臉在我眼前閃了一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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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戀·我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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