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忙忙忙
交完學費我就立即給老校長打電話,讓他叫媽媽接電話。我聽到媽媽剛叫了聲“瑜兒”,就哽咽起來。媽媽一而再、再而三地問我好不好,直到我說眼耳口鼻舌都好、胸腰背腹臀都好、手腳胳膊腿都好,媽媽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就開始埋怨我整整兩個月都不知道打一個電話,還說要不是小胖哥攔着,她就來S市找我了。最後,媽媽問我,能不能找學校領導說一下,學費先交一部分,欠下的明年開春再交。媽媽說現在手頭緊,只給我打了3000塊錢。我趕緊跟媽媽說我的學費已經交了,生活費也有餘,她打的錢是多餘。可媽媽說什麼都不信,我就把陪叔叔鍛煉身體治病的事說給她聽,可媽媽聽后越發不信了。我就發誓說沒騙她,媽媽也知道我從沒騙過她。最後,媽媽說了句很讓我暈乎的話:“瑜兒,媽媽相信你。因為自古以來,就有一些人、一些事,雖然難以置信,但是他們卻真實地存在過。”
沒過半天,小胖哥就打來電話,剛拿住電話就是一通臭罵。他罵我為什麼只在暑假剛開始時打了個電話,而後來就音訊全無,他說他一點都不想我,更不想接到我的什麼電話,他也跟媽媽說不要想念我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可我媽媽老是背地裏掉眼淚。小胖哥說我媽媽暑假一直在生病,卻一直堅持着不去醫院,後來是他大發脾氣把媽媽背到醫院的,可媽媽只住了10天,還沒查出是什麼病就回家了。直到小胖哥坐車去武漢時,媽媽還弱得像門前的楊柳葉。就那樣,媽媽還硬塞給小胖哥200塊錢,再三叮囑小胖哥一定來S大看看我,然後告訴她我究竟好不好。小胖哥說他是不會來看我的,他不會來看一個無情無義的傢伙。
還沒等小胖哥罵完,我就號啕大哭起來。上午我給媽媽打電話,我還喜滋滋地甚至有些得意地說我掙了好多好多錢,我萬萬沒想到,就在我一門心事掙錢的這個暑假,媽媽卻病成那樣,而且又是那樣的牽挂我。
我一哭,小胖哥那邊就沒了聲音。老半天,小胖哥才緩和了聲音,問我好不好。我只說我很好,只說我的學費交了,生活費還有多的,但是媽媽又給我打了3000塊錢,現在我手上有一萬一千塊錢。小胖哥嚇了一跳,又是半天沒有聲音。我也沒有心情跟他解釋,只讓他相信我,錢不是偷的不是搶的,是我自己掙的。小胖哥還要問什麼,被我打斷了,我掛了電話,趕緊給老校長打電話,告訴他我馬上要寄5000塊錢給他,讓他和吳嬤嬤幫忙給媽媽買葯買補養品。當然,老校長和吳嬤嬤也很是吃驚,也準備問個一二三,但都被我打斷了。我只說請他們幫忙照顧我媽媽,別的都不要想不要問不要說。
接下來,從星期一到星期五下午我就專心做S大的學生——專心學習,專心寫文章,專心做文學社、報社的主編副主編,星期五下午一放學,我就專心做叔叔“陪練員”。
下午,一放學我就跑到大門外等叔叔,我不是急於陪他鍛煉,而是要跟他解釋一件事——我打聽了一下,暑假打工的同學掙的最多的也才3000塊,而我叔叔卻給了我5000塊,那麼以後的兩個月,我只是星期天去陪他鍛煉,就更不能給我5000塊了。也就是說,這前後4個月,我最多只能得5000塊錢,也就是說我多得了叔叔5000塊錢。
但是,當我把5000塊錢塞給叔叔,並說明這樣做的原因時,叔叔卻大笑着說了句:“你知道叔叔以前請人陪煉每個月給他們多少錢么?一萬!”在我大張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合攏時,叔叔卻很嚴肅地說了句:“如果以後你不稱職,我將收回你手裏的錢。”
叔叔說的第二句話,讓我很惶恐。現在我把錢還給他,那是我謙虛地覺得他給我的報酬多於我對他的付出,如果叔叔“收回”我手裏的錢,那就是他認為給我的報酬多於我對他的付出——用叔叔的話說,就是我不稱職了。這可是兩個絕然相反的概念,我周瑜可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我當即下定決心一定要專心專意做好“陪煉者”,一定要牢牢把住手的鈔票。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忙。第一:要準備英語6級的考試,我不想等到大四要拿畢業證了才慌慌張張地去考,何況我還想在大四考更高的級別。第二:要寫文章。這是張軍壓給我的任務,每星期至少一篇文章,而且必須是高質量的。我沒覺得自己的寫作水平有什麼提高,倒好像是他鑒賞文章的能力增強了不少,因為以前只要是我寫的文章,哪怕是只是一個草稿他都說好。第三:奔忙於文學社和報社。沒做主編只以為做主編好舒服,做了主編才知道做主編好辛苦。記得剛進那個有些氣派的“S大校園報社”主編室看到牆上的那張大大的“白紙黑字”——《主編(副主編)工作職責》時,我立即脊背上冒着汗暗叫了一聲:“老天爺爺!”因為我還兼職“聖風文學社”的主編啊。
但是,既然已經做了主編副主編,面對《主編(副主編)工作職責》,我無路可逃,只得將它們逐詞逐句牢記於心——我的職責如下:
一、根據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學報的性質,確定正確的辦刊宗旨;
二、了解國內外學術研究的新動向、新趨勢和本校的學科特色與優勢,提出學報發展的目標,主持編委會議,制定年、期選題組稿計劃;
三、抓好重點作者、重點選題、重點欄目,創造學報的學術個性,提高學報質量,擴大學報在國內外的學術影響,尤其抓好由名人主持、發表名作的專題性名欄的設計與實施;
四、負責終審稿件並簽署終審意見,確保刊發文章的政治質量和學術水平;
五、確定報送學校領導或上級領導部門審定的稿件;
六、掌握學報工作流程,保證工作的正常秩序;
七、抓好編輯隊伍建設,培養一支思想作風過硬、理論知識水平較高、編輯業務技術精湛、團結精幹的編輯工作隊伍;
八、積極組織參與社會學術活動,增強社會參與能力。
一到星期五,我就忙得不可開交,要趕在放學前把完結這個星期的工作、準備下一星期的工作,因為一放學就必須到叔叔那裏去做兩天“稱職”的“陪煉員”。
但是,叔叔鍛煉的內容和方式卻改變了。只是在早上起床后鍛煉2個小時,而且着重練習的是劍擊和拳擊——因為叔叔說他特別需要在這兩方面加緊鍛煉,可是我覺得這話好像是在說我,因為我在這兩方面簡直是白痴。
後來叔叔說他還需要充實“鍛煉“的內容,我一聽就兩腿發軟,我害怕叔叔會煉諸如電視劇里那些綁着沙包跑步、從大坑裏往上跳、往火熱的鐵砂里插掌等等。但結果卻令我大吃一驚,叔叔竟然練習起藝術來——體操、舞蹈、樂器。我實在不明白,叔叔怎麼會想起來“鍛煉”這些玩意兒,而且還搞得很正規,提前制定了雙休日練習的“課程表”,然後嚴格按照表格上的時間內容讓我陪他“鍛煉”。讓我更不明白的是,叔叔完全脫離了“鍛煉”,完全變成了教練、老師,而我完全被他打造成了學生。一說起“鍛煉”,就是我在他的教導、指導下“學習”“練習”,而他卻儼然一位謙謙君子只動口不動手。當然,這位君子老師,偶爾也會“鍛煉”一下——在我做的不夠好,需要他親自示範,或者手把手地教我的時候,才動那麼一兩下,但每次都是臉上掛着千年的冰霜、眼裏含着萬年的寒氣。
漸漸地,我開始佩服或者說崇拜起叔叔來,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文武全才”,而且在他這個年齡(叔叔說他48歲),居然還能在體操、舞蹈上做出好多示範。,更讓我吃驚的是,叔叔彈得一手好鋼琴,叔叔彈的鋼琴,我想只有兩個人可以與之媲美。這兩個人,一個我只是聽她彈過腳踏風琴——我的媽媽;另一個我只在夜裏半夢半醒中聽他彈過一曲——可惜這個人早一年前就死在心裏埋在我心裏了。再後來,叔叔開始教我樂理知識,學習彈鋼琴。叔叔說“彈鋼琴”也是他鍛煉的方式之一。這個說法我很相信,因為我總是“煉”不到30分鐘就大汗淋漓,渾身酸痛,尤其是手指胳膊,酸痛無比。
……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忙碌的生活中又增加了一項內容——看“暗夜玫瑰”的留言。
本來,我以為我這輩子,或者說在S大的四年裏是絕對不會跟什麼QQ、網上聊天扯上關係的。但是,人生總是有許多人和事讓人意想不到。罪魁禍首還是張軍,就因為那次他忙着去廁所拉屎,讓我替他回幾句話,然後張軍又多事地把我的文章都複製給“暗夜玫瑰”,再到後來,不知道張軍是何用心、何居心,又把我大吹大擂了一番。最後,張軍只要一上QQ,就大叫:“周瑜,玫瑰又給你留言了!”或者“周瑜,玫瑰又要跟你聊!”
也不知是哪天的晚上,張軍氣急敗壞地跟我說:“周瑜,我不想聊天了,這個QQ號給你算了,密碼就是你的生日!”我暗笑,張軍明明知道我不聊天,不喜歡聊天,沒時間聊天,他送我QQ號幹嘛?肯定是他把陪許麗的時間都用在了QQ上,以許麗的個性,一天兩天不會在意,時間長了,自然要給張軍顏色看,沒準已經在校園哪個旮旯里按住張軍揍了一頓哩。
君子習慣成人之美,我不是小人,何況我一直在努力向君子靠攏,所以,為了成就張軍與許麗的“美”,我接受了張軍的饋贈——QQ號。當我無意間問到“為什麼用我的生日做密碼”時,張軍愣了半晌,才說“你的生日好記,是的,臘八,好記。”
張軍送我的QQ上有且僅有一個好友——“暗夜玫瑰”,其他的都刪除了。我雖然接受了張軍的饋贈,卻並不聊天,最多只是登陸看一下“暗夜玫瑰”給我的留言——她每天都要給我留言。留言的時間不定,從凌晨1點到中午12點,從下午1點到晚上12點;留言的次數也不定,從一句話一次,到無數句話,無數次,到後來,乾脆長篇大論。但留言內容卻是“一定”的——除了問候還是問候,除了關心還是關心,除了惦記還是惦記。
開始,我是看到留言立即就回復,到後來,我就招架不住了,每天只回一次。因為,我每天打開電腦都是為了“公事”,我不喜歡在什麼主編、副主編室里“辦公”,就把那些事都搬到張軍的電腦上來做。另外,張軍也許是因為跟許麗是“老夫老妻”了吧,除了上課吃飯跟許麗在一起,其他課餘飯余時間都是急匆匆地趕回宿舍。其實他回宿舍並沒有事做,連網都不得上,因為電腦被我佔着。所以,他做的最多就是反覆地看我最新寫的文章,然後再去翻那些被他翻得有些破損的《聖風文學》和《S大校園報》,偶爾冒一句:“忙你的正經事,少理那個玫瑰。”
忽然有一天,張軍把一個冒着熱氣的杯子放到我手邊:“你喝點糖水,我幫你篩選一下稿件。”也許是對他那杯糖水的感恩吧,也許是不好意思駁了他的面子吧,我接過杯子,離開電腦,然後靠在床頭,邊喝糖水邊看張軍怎麼個篩選稿件。
我對張軍篩選稿件的能力很是懷疑,很擔心他剔除的是精華,留下的是糟粕。我對中文0107班其他同學不怎麼了解,但對張軍我敢說是很了解的。他之所以能考上S大,全憑他數理化學得好;他之所以選擇中文系,是因為他那土豹子似的老爹希望張家能出個“文人”。其實張軍自己,是根本不具備“文人”半點天賦與特性的,用張軍剛來S大時跟我說的一句話可以佐證“叫我拿槍杆子還行,拿筆杆子說什麼都不行”。
可是那天晚上,我喝完了一大杯子滾燙的糖水站到電腦邊時,張軍說了句:“你先睡,我還得一會才能看完。”說這句話時,張軍的眼睛一直盯在電腦屏幕的文字上。
第二天中午,我飯都沒吃就跑回宿舍打開電腦,為的是趁張軍吃飯時間把他篩選的稿件複查一遍。這一查不得了,讓我對張軍刮目相看——張軍不會寫文章(這是他自己說的),除了應付作業我沒見過他寫過任何文章,可張軍怎麼會鑒賞文章呢?難道真有人不會爬,卻會走?
事實畢竟是事實。從這天起,文學社和報社稿件的收錄、整理以及最初的篩選等就由張軍主動負責了。可是,當我誠摯地邀請張軍加入文學社或報社時。張軍竟然很不高興地說:“早跟你說過我不喜歡搞那些文里文氣的東西!你還要我加入,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暈!明明一直在很主動地“搞那些文里文氣的東西”,卻硬要說自己不喜歡。都說東北爺們兒豪爽,沒有彎彎腸子,可這張軍居然當著我的面撒起了彌天大謊。我又一次對張軍刮目相看了。
不過,張軍後來一直拒絕加入文學社及報社。而且,他除了幫我審核稿件,看我寫的文章,看我編輯發行的雜誌報紙,其他與文學社及報社有關聯的事他從不涉足,其他“文里文氣的東西”也的確沒見他主動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