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唯見長江天際流 第五章, 蠟炬成灰淚始干(2)
雲鈺半靠在牆上,宗人府的牆冰冷無比。當年囚禁夜羽的,可不就是這間屋子?她柔柔笑開,或許自己要在裏面待上很久。
“娘娘……”水色畢竟膽小,也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黑暗中飲泣出聲,不避主僕的向著雲鈺挨過來。
雲鈺和水色靠在一起,心中卻是一陣好笑,水色比自己要大上許多,竟然這般害怕黑暗。她抬手去觸碰水色,卻意外的觸到軟綿綿的毛皮。
藉著微弱的燈光,她努力的瞪大了眼,然後……“啊!!!!”慘叫響徹雲霄,那是一隻碩大的老鼠。
她天不怕地不怕,卻最害怕老鼠。手臂在空中狂亂揮舞,一陣劇痛……在打到牆上之後,光榮的脫臼……只是雲鈺並無心思去探看脫臼的手臂,碎落一地的鐲子讓她愣在當場,半晌無法動彈。
“這鐲子名喚金堅。”胤禛的話彷彿還在耳邊,而現在……它卻碎了。
雲鈺兩眼迷濛,心中像是被抽去什麼珍貴的東西,空洞洞的。
腦中只重複兩個字:碎了。
宗人府的大牢中,向來是昏暗而沉悶,沒有歡樂,陽光也不會駐足此處。只有隱約的哭聲、嘆息聲以及牆上傳來的抓撓聲。
長期處在壓抑的環境中,若是不尋個發泄處,怕是精神先崩潰吧?
雲鈺有些茫然的低了頭,卻怎麼也不信自己已經身處宗人府的大牢。不過是一盒紅花、不過是一段莫須有的罪名,原來帝王之愛,竟然可以這么絕決。
走道上隱約有燈光傳入,也漸能聽到人聲。雲鈺卻毫無反應,只是愣愣的看向面前的一方青石磚。那人聲與燈光便在黑暗中搖曳前行,直至雲鈺面前停下。
柔軟的女聲似是清泉般流淌在狹小的牢間:“雲鈺。”
她喚自己什麼?雲鈺?不是元妃娘娘?她的名字彷彿鑰匙將雲鈺喚醒,她慢慢抬起頭,眼前是夜羽的面龐。
這場景似曾相識,只是其中的角色換了人。雲鈺慢慢扯動唇角,彼時自己不曾救了夜羽同胤祥,如今,夜羽可會救自己?
“雲鈺,”夜羽的聲音似有哽咽,“皇上怎麼會如此待你?”
雲鈺任由她拉過自己的雙手,因為指甲的緊緊陷入,手心中已經是傷痕纍纍。卻絲毫不覺得痛……痛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你別怕,皇上他……心底絕不會沒有你。”夜羽見她神情冷淡,連忙出聲安慰,“胤祥讓我給你送些吃的,你忍忍,等皇上氣消了……就會接你出去的。”她從一邊的提籃里拿出雲鈺愛吃的幾樣點心,放在一邊,“我方才已經同這些人打過招呼,他們不會為難你。”
雲鈺靠在一邊,見她不停的拿出吃食,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暖意。“好了,我不能在這里待的太久,明天再來看你。”夜羽眼中閃過一絲欠疚,慢慢退了出去。
一切又恢復平靜,那燈籠的光線慢慢淡去,卻在半柱香之後,又閃亮起來。
雲鈺抬手擋了刺目的光芒,卻聽見一聲低笑,聲音再是熟悉不過。那人影便在她面前慢慢的蹲下來,抬手擰住她的臉頰:“堂堂的元妃娘娘,怎麼會在這里啊?”
雲鈺冷眼看她,伸手拍掉她的手。
年樂容卻不以為意,笑眯眯的在她面前坐了下來,絲毫不擔心地面的灰塵會弄髒了她的衣衫。雲鈺不想理會她,雙眼一閉,任思緒飛離。年樂容也不惱,定定的看了雲鈺一會,不緊不慢的開口:“元妃娘娘可想知道,您進了宗人府之後,福惠的去處?”
福惠!
雲鈺心頭頓時一抽,眼睛不由睜開,正對上年樂容冷如寒冰的眸子。當年在藩祗時自己身份不夠,福惠便記在年樂容的名下。後來自己封了妃,才將福惠接回來養。只是福惠在名義上,卻還是年樂容的兒子。此刻自己失了勢,福惠自然是又落在了年樂容那裏。年樂容是什麼樣的小人,自己再明白不過,她會對福惠如何?
雲鈺的背上慢慢滲出一層冷汗,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
“呵呵呵呵,元妃身體不適么?”年樂容見她如此神態,不由得意笑開,向前微傾了身子,輕輕擺手,“元妃不用擔心,福惠在我那裏,卻是十分安全。”
雲鈺警惕的看向她,知道她此時前來,肯定別有用意。
“只是……你也知道。”年樂容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小孩子嘛,總是調皮的。萬一不小心跌到池子裏,或者是從高處摔下來……我也不是神仙啊。”
“你!!”雲鈺幾乎是要怒吼出聲,卻被自己強行壓抑了下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無法放着福惠的安危不管,她咬了唇,低聲下氣,“不知道年貴妃想要我做些什麼?”
年樂容這回沒有説話,笑着盯了她,半晌,才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若是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定保福惠一生富貴無憂。”
雲鈺幾乎要笑出聲,她真的當自己是白痴么?她抬頭看向年樂容,卻是一臉嘲諷。年樂容見她如此,也不多説,畢竟雲鈺失寵只是這陣子的事情。
雲鈺和胤禛這些年風雨同舟,感情非常可比。胤禛是個極愛吃醋的人,或者説,是個佔有欲極強的人,雲鈺這次是正好撞在浪尖上。胤禛本就不喜胤禟,她偏生同胤禟私下有來往……還不是一朝一夕,居然是那麼久。贈與蝴蝶發簪、合開賭場,哪一樣不是犯了他的忌諱?
自己的女人,卻和胤禟牽扯不清。更不要説當年胤禟為了她,竟然放棄了陷害胤禛。那忌妒宛若毒蛇,能讓人在一時間失了清醒。
但卻也只是一時間而已,日子久了,沉澱下來,往日的美好便會重拾。
這也是為什麼年樂容要撿在這時候來打擊雲鈺、危脅雲鈺,倘若胤禛沉下心,那雲鈺便又可以呼風喚雨。她怎麼能容忍?
這些雲鈺卻是暫時沒有想到,或許就是當局者迷吧。一時受了太大的刺激,竟無法看清去路,只是沉浸在這樣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你仔細想想,我耽誤不得。”年樂容匆匆丟下一句話,返身便離開。雲鈺看了她的背景,眉頭深皺。
她要如何,才能保證福惠的安全?雲鈺將臉深深的埋入雙手之間,絞盡腦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