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循着狹窄、石礫滿布的峽谷步道來到地勢較為平坦的半山腰,滿山遍野的青蔥翠綠、灰土色的溪谷岩石、碧澄無垠的藍色天際,三色交織成優美景色,放眼望去真是美不勝收。

太久沒到郊外走走,真是走沒多少山路他就有些腿軟,哪像這丫頭還能活力充沛地馬上加入戰場,一抹灰綠投入大片翠綠中。

小小身軀背負了一堆行頭,捕蟲網、透明背盒、相機、圖鑑、放大鏡,還有一大壺的青草茶,若不是他堅持替她提另一隻背袋,恐怕她背的東西會更多。

燦藍晴空下,堂歡鈺像是融入了大山自然,與綠野大地合為一體,不停忙碌地東奔西跑,額上淌着涔涔汗珠,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疲累。

“你看!”揚起背盒,她興沖沖地朝他跑來。“我抓到了好幾隻蝗蟲。”該是蒼白的臉蛋此刻脹滿勞動后的紅光,在陽光下亮湛湛的。

李俊軒不知該讚美她還是真實表達心中的嫌惡,他對這些昆蟲實在沒興趣。

“喏,這隻全身草綠色的蝗蟲叫‘紅后負蝗’,因為它飛的時候肚子下面紅紅的;這隻眼睛突出、腳弓得很開的蝗蟲是‘凸眼蝗’,然後這隻黑褐色的小蟲子是蟋蟀啦!叫‘眉紋蟋蟀’……”她很少多話的,但只要碰上她感興趣的事,她可以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

“……啊!有蝴蝶,幫我抱着。”注意力忽地被一隻翩翩彩蝶結吸引過去,她忙將背盒塞到他手裏,忙不迭地抓緊捕蟲網追朴而上。

望着她蹦蹦跳跳、追着蝴蝶四處兜轉的模樣,李俊軒再忍不住,勾着薄唇低笑起來。

她真的不是可愛那一型的,但是,一看到她憤慨而凝肅地扭着臉兒追逐蝴蝶的模樣,他再沒有辦法按捺胸口那股笑意。

真的很可愛啊!他不得不承認。

嬌小的個頭不斷往上蹬高,被散的黑髮隨風飄舞,穿着運動長褲的腿兒偶爾會因壓低下身而成O字型,她不覺得自己動作粗野,反讓他覺得她純樸真實得可愛。

就這樣,他趁其不備奪走她手中的捕蟲網,朝半空俐落地揮了兩下,那隻粉致蝶兒立刻落網。

“抓到了、抓到了!快別放開!”堂歡鈺的錯愕只維持了一秒,她趕緊束住網口,深怕蝴蝶又狡猾飛走。

小心翼翼地將蝴蝶擺進背盒的另一個區塊內,她好開心地仰首看他。

“你曉得這是什麼蝴蝶嗎?”

“不知道。”

“這是大琉璃紋鳳蝶,我第一次抓到耶。”語畢她將背盒緊攢在懷裏,一副十足寶貝的模樣,上揚的嗓音悅耳好聽。

他深受迷惑地凝瞞她素凈臉蛋上的光采,突然間覺得她也是個寶,是個值得好好挖掘珍藏的寶。

“累不累?”用袖子揩抹着她額上的汗水,端凝神情雖是內斂,語調卻深深透着關懷。

“才一下子而已,怎麼會累?”堂歡鈺認定他的問題問得奇怪,因此皺着臉抬首睇視他。“你累了嗎?”

“剛才爬上來是有點累,現在不會了,何況跑來跑去的人是你,我怎麼會累?”

“我不累,我可以在這裏耗一整天。”

“這樣,”他是不大情願浪費時間作這些蠢事,但看她樂在其中的樣子,卻怎麼也撥不了冷水。“那你去吧,我在旁邊看着……至於這個我抱着,你抓到的話隨時喊一聲,我不會離你太遠的。”

她睜着眼忖度了下,隱約明白這是他體貼自己的表達,心底淌過一絲感動。

“我去了。”在心跳加快之際,她趕緊跑開,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腦中那些模模糊糊的訊息。

李俊軒的唇邊卻又逸出一抹會心笑容,邁開步伐跟在她身後。

就這麼待了一上午後,堂歡鈺帶着他轉移陣地往上攀爬。

碧澄澄的藍天,點綴着朵朵白雲,已是十分賞心悅目,再加上一汪薄荷綠的澄澈湖泊,就更令人陶醉了。

瞭望着這樣的自然美景,他們來到一處視野極佳的山丘上,選了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席地而坐,堂歡鈺接過背袋,拿出兩個保溫便當盒,將其中一個放到他手中。

“你的午餐。”

“午餐?”李俊軒有些吃驚,他沒料到她還準備了這個。

“嗯!我請乃媽做的,是壽司和雞蛋沙拉。”

“你還有‘奶’媽?”

“對啊,乃媽人很好。”

打開兩層裝的便當,第一層有海苔壽司、花壽司及蛋皮壽司,第二層有雞蛋沙。拉和一些涼拌水果,看起來相當的美味可口。

“你喝青草茶嗎?”她問。

“青草茶?”他的臉抽動了下。“不喝。”

“噢,那你喝水。”她把礦泉水遞給他。

“你水壺裏裝的是青草茶?”

“嗯。”堂歡鈺咧齒一笑。“乃媽替我準備的。”

“你喜歡喝青草茶?”

“因為它的顏色很漂亮。”她獻寶似地倒在杯里給他看。“綠綠的,很可愛吧。”

李俊軒愣了幾秒,突然間領悟了幾件事。“你喜歡綠色對不對?”看她點頭,他繼續這:“難怪你動不動就穿一身的綠。”

“綠色是最美麗的顏色。”她認真答。“綠色是大地的顏色,真的很漂亮。”

“那藍色呢?藍色是天空還有大海的顏色,不也很漂亮?”

“就是喜歡啊!不為什麼。”

說的也是,喜歡就是喜歡,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

他將一塊花壽司塞入嘴裏慢慢品嘗,也看着她全神貫注地遙望着湖光山色,心不在焉地吃着沙拉。

“你總是一個人嗎?”吃到一半,他忍不住問。

這個問題讓堂歡鈺納悶了許久。“一個人?”

“除了堂愛鈺,我記得你應該還有兩個妹妹?”對於堂四川娶了四個老婆、各生了一個女兒的消息,他老早便聽說了。

“嗯,我有一個姊姊、兩個妹妹。”

“你和她們感情不好嗎?要不然為什麼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沒有啊!我們感情很好。”

“是嗎?”

“除了一個妹妹沒住家裏,其他的每天都碰得到。”

他略微領悟,對於她的情況有點理解。“不過,我猜你應該從小到大就是這麼孤僻吧?”

“孤僻?”她重複了這兩個字,神情變得落寞。“好像是,我常被人這麼說。”

見她拿着壽司的手停了下來,他怔沖地望向她黯淡側容,心中絞過不忍。

“欸,你別難過,我不是認真的。”

“孤僻也沒什麼不好,我已經習慣了。”

“話雖這麼說,不過你還是很難過的樣子。”他蹙起眉。

“蛋皮壽司很好吃吧?”因為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她自顧自地邊吃邊說道。“我出門時乃媽還問我,為什麼要準備兩個便當帶出門,我跟她說,因為乃媽的手藝太好,把我的胃都撐大了,所以要吃兩份才會飽。”

關於壽司很好吃這個事實,李俊軒倒是沒有否認,但她說她的胃口很大,他顯然還是抱持懷疑的心態。

“你真的很會吃嗎?”

“嗯。”

“所以你也是吃不胖的那一型?”

堂歡鈺專註地思考了下。“愛鈺說我不是一整天都不吃東西、就是突然間吃很多很多,胃都被我弄壞掉了。”

“一整天不吃東西?”他眉間的皺摺更深了。

“不想吃就不吃了。”

“為什麼會不想吃?因為心情不好嗎?”

“就不想吃啊!”她聳肩。

“你這樣確實會把胃搞壞,家裏人都不管的嗎?”

“沒有人會管我啦!”堂歡鈺喝了幾口青草茶潤潤喉。“我老爸很忙,老媽則不管事,頂多偶爾問我最近怎麼樣。”

“你母親她……她在家裏的地位高嗎?”他不是存心要一直發問的,實在是心中有太多疑問等着釐清。

她卻聽不大懂這問題。“不懂。”

“你父親有這麼多的老婆,家裏難道沒有一個是權力比較高的?也就是說話比較大聲的。”

“沒有哇。”她莫明所以的。“我老媽和其他媽媽一樣,說話都小小聲的。”

看來傳聞是真的,堂四川將這四個老婆都安撫得十分妥當,且讓四個女人都心甘情願為他成為沒有聲音與抱怨的女人。

“所以全家人都相處得很愉快?”

“愉快?”她卻略作考慮。“應該也沒什麼不愉快吧。”

於是就在他沉吟思忖中,她將兩層便當盒一掃而空,吃得乾乾淨淨的。

“你還餓嗎?”在回過神后,他問了這句。

本來想點頭,但不知是開竅還是怎麼的,她微微一愣后,竟回答了違心之語。

“不餓了。”

“不餓?”一想到舞會那天她吃東西的分量是這便當的兩倍,他就覺得她答得格外氣弱。

“嗯,你快吃。”

“我不是很餓,但如果你還沒飽,這些就給你吃吧。”他定定地審視她。

“我就不餓啊!”說了這句就更心虛了,她不擅於撒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故作若無其事地望着漣漪陣陣的光亮湖面。

“別逞強了,你一向直來直往,逞這種強一點也不像你。”他一眼就看穿。

“我沒有逞強。”

“快點吃吧!我說了我不餓。”李俊軒霸道地硬是拉過她的手腕兒,把便當盒放到她手上。

“可我就要給你吃啊!”氣得把實情說出來,堂歡鈺打直的腿頻頻頓足,便當盒又推了回去。

“你跑來跑去的,需要體力,還是你吃吧。”

於是這便當盒一來一往的,險象環生,好像只要有一方鬆手,隨時都會砸落到草皮上。

驟地,李俊軒停手不再推進,面色倏然沉凝。“好吧,既然這樣,我們打個折扣好了,你一口、我一口,OK?”

他說得很認真,她聽在耳里卻怪難堪的。“什麼一口一口的。”

捏起一塊海苔壽司,他湊近她眼前,趁她吃驚之際塞入她微啟的檀口裏。“吃吧!”留了大半在嘴外也不管,且逕自提起另一塊壽司吃着。

堂歡鈺的眼珠子瞠得圓大,窘迫地別過臉快速解決那塊壽司,臉紅如火。

“來,又換你吃了。”

她想拒絕,但一看到他拿着壽司的手已遞到了面前,唇辦就不知不覺地張開,好讓他把壽司塞進自己嘴裏。

當然不只是壽司,連沙拉、水果也是這麼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差沒有連青草茶也餵了。

解決了午餐,他突然覺得心情很好。不去看她忸怩不安的表情,支着腦勺往後方躺下,仰望上空枝葉茂密的樹蔭,曳灑着金黃色的刺眼光芒,浮動的情緒逐漸撫平,煩人的事亦拋諸腦後。

見他躺下,她只能悶聲不響地喝着消暑解渴的青草茶。

“你也躺下來吧。”他拍拍身旁的草皮。

“不要。”一股沒來由的心慌攫住她的思維,她腦袋瓜里的線路又混亂起來。

“躺着休息一下,快點。”他語氣強硬地再說了一次。

“不要——”抱緊水壺,她態度執拗地搖頭。

“你在怕什麼?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才不會吃了我。”堂歡鈺扭曲着不自在的粉色面容,僵硬答着。

“既然這樣就躺下來呀!”停了半晌,她還是堅持不為所動,一氣之下,李俊軒乾脆起身圈住她的腰一併躺下。這瞬間,她驚愕地貼靠到他胸膛,長發一甩披散在他臉上,他不禁打了個噴嚏,卻仍牢牢鉗制她不讓她坐正,也不讓她“躺好”,就這麼躺平在他身上。

“好了,乖乖躺着別亂動了!”

她再呆也知道這樣的姿勢有多曖昧和親匿,心臟像裝了加速器,沒頭沒腦地奔馳千里,她窒息着,四肢僵硬。

“放輕鬆,快點!”他不耐的吼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怎麼可能放輕鬆呢?

想是這麼想,但當周遭的一切慢慢靜止,暖柔和風徐徐吹送,溫煦晴陽在樹蔭間閃爍燦光,蟲鳴聲、鳥兒振翅聲、風吹過樹葉的寨憲翠華聲,讓她慢慢合上眼,隨着他平穩起伏的胸膛,漸漸鬆軟了僵固的背脊與關節,融入這溫柔而動情的氛圍中。

好神奇呀!

她的心跳不再疾速奔走,雙頰不再紅燙如熱熔,躺在他身上,舒服得不可思議,他的手,甚至還停在她腰見,她卻不以忤。

着魔似的,困意悄悄來臨,她的身體愈來愈沉、愈來愈重,直到他錯愕間爆出的一聲驚呼,及劇烈的震動將她震回現實世界——

“呃啊!”他半跳着甩手。

她獃獃的。“怎麼了?”驀地瞪眼,看到被他甩落在草皮上的那隻猩紅色毛毛蟲。“啊!這蟲有毒!”

“好痛!”

“別動,讓我看看!”她撲過去抓住他負痛的手腕處,雖然被毒毛刺中的傷口極小,但已經紅腫擴大成一塊山丘。

“等我一下!”她很快鎮定下來,抱了顆石頭用力將那隻毛毛蟲砸爛,他目瞪口呆,一瞬間忘了疼痛。

“好了,你先坐下來。”堂歡鈺神色從容地從包包里取出急救藥包,將他的手擱在膝上,全神貫注地用鑷子挾出毒毛,接着拿出一罐肥皂水沖洗傷口,最後才塗,上薄薄一層藥劑。

“這是什麼!”他有些獃滯。

“這也是抗組織胺軟膏,塗了就沒事了。”她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我以前也常被一堆亂七八糟的蟲子咬,咬多了就知道要怎麼辦。”

“不過要是被毒蜂或毒蛇咬到就不能這麼處理了,一定要送醫,不能只是塗塗藥膏。”她想想又道:“如果被蜂螫到,也得先用小夾子挾出來,塗了氨水后冷數,不過有些毒蜂很毒,一旦有發熱噁心的癥狀發生,就要趕快去醫院才行。”

“這裏……”他惴惴不安了起來。“不會有毒蛇吧?”

“當然有,這裏是山上,怎麼可能沒蛇?”她擺出見怪不怪的嘴臉。

說來是有點丟臉,他還真擔心遇上毒蛇怎麼辦?不由得擰眉左右張望了下。

“別擔心,遇到了再說吧。”

她竟然要他別擔心?這——這怎麼可能!

何況一想到她從小就在這山林里奔走捕捉蟲蝶,心裏不禁冒出冷汗,為她這麼些年仍平安無事感到不可思議。

“我們下山吧。”他脫口而出。

“為什麼?”

“我……唉,我手受傷了。”雖然他仍是一臉的冷酷漠然,但其實真的為自己的安危感到憂慮。

堂歡鈺悟出他的意思,也很快地點點頭。“好吧!我們下山。”

謝天謝地!他感激之餘真想用力抱緊她。“嗯,快走吧。”

正想收拾東西,卻發現他忍着疼痛的手比她更加快速地整理現場,好像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裏似的。

她歪着頭覷看他,大概知道他在怕什麼了。

忍不住的,唇邊泄漏了一點點笑意。

原來男人真的也會怕死,好有趣啊!

作了最後的結論,他在她急忙牽手下山的倉卒中,很愉快地結束這趟捕蟲之行。

摟着前個周末在夏裝發表會才搭上線的模特兒蘭蘭,宋銘淵意氣風發地邁步進。入好友方謙仲舉行婚宴的“尊龍廳”里,在眾多桌位里一眼就看到李俊軒那剛毅凜然的身形,端正而清冷地背對着廳口。

“走吧,寶貝。”穿着一身鐵灰色西裝的他,今天看來更顯瀟洒不羈,甫進廳里便吸引了不少女人們的痴迷目光。

“嗯。”身穿大紅緊身洋裝的蘭蘭則嫵媚倩笑,彎彎的眼角里隱含着某種驕傲意味,任他攬着自己的水蛇腰進入酒席中。

“嘿,你來啦!”舉手輕拍好友肩胛處,宋銘淵大剌剌地坐下。

“你遲到了。”繃著平板神情,李俊軒淡漠地橫掃他一眼。

“哈哈,是啊,我來得晚了。”在女伴即將貼坐椅面時,他佻達地摸了下她的翹屁股,挑明把其他在座賓客都當成隱形人。

“你也夠了,什麼場合還這樣。”李俊軒面無表情道。儘管視線投注在台上喋喋不休的主婚人,他可沒忽略宋銘淵剛剛做了什麼。

“我說——你總是這麼正經八百地過日子,累不累呀?”撥撥吹了個帥氣角度的劉海,宋銘淵有些自戀地扯唇一笑。

李俊軒不予置評,拿起玻璃杯啜了口檸檬水。

“我說這阿仲真是想不開,也才幾歲的人就急着娶老婆,嘖嘖。”宋銘淵挾了些涼拌小菜有一着沒一着的吃着。“我看他老婆長得還真教人肅然起敬呀,下回看一到她,還得列隊歡迎呢!”

“留點口德吧你。”李俊軒不以為然地駁斥。

“親愛的,我替你挾雞腿。”怕新金主遺忘了自己的存在,蘭蘭連忙舉筷挾了好大一隻雞腿到他盤裏。

“喲,可我想吃的是你的腿兒。”宋銘淵邪惡的壓低聲音輕薄道。

“嗯——討厭!”蘭蘭心花怒放地嬌羞嗔道。

儘管十足倒胃,李俊軒依舊吃了點東西,打算等第八道菜上桌時便起身走人。

“說起來也真難得,你這回竟然會想吃咱們高中同學的喜酒,”宋銘淵笑嘻嘻地說道。“我還在猜想,你是不是為了某人而來?”

“什麼某人?”

“袁亞梨呀!我記得你在那時候喜歡過她。”

“這麼久的事,我不記得了。”壓抑心頭那突如其來的起伏,李俊軒不動聲色地平板回答。

“呀!說人人到,我簡直太神了我!”宋銘淵忽地讚歎一聲,眯起的瞳眸直直望向匆匆忙忙進入婚宴中的紫衣女子

“誰?”他一震。

“噢,該說是你的初戀情人?”

“這邊請。”侍者領着紫衣女子來到他們這桌,位置就安排在李俊軒右手邊的空位,她一坐下來,立刻就看到了他們兩個。

“啊!是你們!”袁亞梨好生驚訝地瞠大眼眸,削得輕盈俏麗的短髮襯着她圓潤福氣的鵝蛋臉。

“哈哈,你也被炸到了啊!”宋銘淵笑說。

“是啊,真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來。”撐着下頤,她開朗地巧笑不停,毫無心眼地抬杠起來。“呀!好久沒看到你們了,過得怎麼樣?聽說一大堆人都結婚生子去了,今天只有紅包到而已,哪裏猜得到,你們兩大美男子會一併出席!”

聽到“美男子”三字,他立刻帥氣地甩了甩劉海,露出迷人魅惑的笑容。

“我也沒料到,當年的袁大校花會賞臉出席啊!”

“呵呵呵,”袁亞梨笑得燦爛極了。“我哪裏還是什麼枝花啊,都結過婚生過小孩了,身材也變形了。”

“不會啦!你仍然風采依舊,還是個美女。”

注意到李俊軒的沉默,袁亞梨定眸在他俊逸面龐上,帶着微笑輕問。“怎麼不說話?不高興看到我嗎?”

“……你結婚了?”現在才得知這個消息,對他面言真是個打擊。李俊軒難掩悵惘地迎視她。

“是啊!只可惜沒能邀請你們一塊來,我已經結婚五年了。”

五年……她已經結婚五年了?

原來她杳無音訊的這五年裏,就是跑去結婚?

儘管高中時那段純純的戀情已隨着畢業而消聲匿跡,他心中對她殘留的那份感覺,卻在記憶扉頁里寫下了永恆的章節。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時間可以淡化一切,不管當初有多麼深愛着眼前這個女子,如今,也都過去了。

恍神之際,腦中驀地出現堂歡鈺的影子。他心下一驚,不明白怎麼會想起她,更不明白在想起她的時候,心中扭絞過的那絲悸動是什麼。

“你再這麼看我,我可會以為你又愛上我了。”以為他發獃是為了自己,袁亞梨噗哧一笑,不奢痕迹地低首摸了摸頸子,不讓人發現她其實比他更為遺憾。

“你都嫁人了,我也只能祝福你。”不着痕迹地回過神,他只是雲淡風清地勾唇淡笑。“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

“那是一定的,我過得很幸福。”她言不由衷地笑答,故作滿不在乎地看着台上那對新人。

宋銘淵見他們沉默下來,趕緊又說道:“亞梨,留個聯絡電話吧!有空帶着你老公小孩一塊出來吃頓飯,我和其他人還有聯絡呢。”

“這樣啊,那有什麼問題?”她很乾脆地點頭。“有紙跟筆嗎?”

“我記在手機里好了,你念給我聽。”

抄下了手機號碼,李俊軒仍是一語未發,漠然地喝着酒。

婚宴結束后,他們三人目送着袁亞梨坐上計程車離去,蘭蘭有四不耐地黏到宋銘淵身上,開始嬌聲抗議。

“親愛的,我們要不要走了?”

宋銘淵看向好友,很認真的。“你沒事吧?”

“我沒事。”背過身,李俊軒心事重重地朝停車場的方向逐步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萬分,像負載了千萬噸的大石塊。

望着他走遠的蕭索身影,宋銘淵感慨萬分地長嘆口氣。

“親愛的,你別嘆氣嘛!我們快點回愛的小窩吧!”蘭蘭不斷催促,惹火嬌軀、半攀在他身側磨磨蹭蹭。

一個不爽,宋銘淵突地板住她雙肩,憎厭地瞪住她好生無辜的眼眸。

“欸,夠了沒有?”

蘭蘭嚇了一跳,說話也變得唯唯諾諾地。“我……”

“去去去,自己坐計程車回去,煩死了。”掏出千元大鈔塞到她手裏,他洒脫地擺手走人。

“啊!宋銘淵!你怎麼可以把我丟下來自己走掉啦!”在她怔愣之際,他人已經走了好遠,完全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頓着足,她懊惱地放聲尖嚷。“宋銘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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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你的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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