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竟然遺失了所有

第三十四章 我竟然遺失了所有

第三十四章我竟然遺失了所有

那時候我已經很明白邱瑾心裏在想什麼。

按理說,邱瑾能夠看上我,我理應朝南而跪,然後多磕幾個響頭才對。因為那一定是我家祖墳頭子上比別人家的多長了幾根草。可惜,我心裏竟然找不到一點點感覺。我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多麼貞潔的人,可是那晚我卻的的確確的抵住了那肉慾的誘惑。

現在,當我再回過頭去看那個夜晚的情景,我竟然找不出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我躲過了那**的誘惑。

邱瑾臉上一直掛着一絲溫怒,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解釋一下,因為我的確不知道該解釋什麼.似乎我什麼也沒有做錯,但又好像我也沒有做對。反正很亂。

幸好那一天花兒一直都陪着我們,她不時的找點話題來打破沉寂的氣氛。那讓我多少有了一些慰藉。

外公和外婆是在99年相繼去世的。我記得父母很傷心的回到老家,安排了他們的後事。記憶中那一整年的天空都是黑墨的,少見陽光。

印象中外公外婆相當的疼我。因為我從斷奶的時候便跟着他們一直到七歲上學,他們在我的身上融入了太多的感情。但是自七歲離開以後,我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倒是外公外婆每年都會去成都看我一次,但是每次的時間都很短促,因為他們不適應城市的生活,他們總惦記老家豬圈裏的小豬崽子。

每打一次打電話回去,我都能聽見外公外婆在那頭的爭吵聲。“快點,該我了,讓我跟璞兒說說話!”他們的爭吵全都是由這一句話來表達的。有幾次我還聽見外婆說,“死老頭子,再吵,晚上不給你飯吃!”然後我便聽見外公在那邊嘀咕着,“我真恨我沒有學會做飯,一輩子就被你這麼要挾過來了。”

其實那些爭吵多多少少都融入了一些溫馨,那些爭吵全都來自對親情的依戀。外公外婆七十多歲了,卻能因為我的介入而變得活躍。那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可是,後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就連外公外婆去世的那一年,我竟然也沒有踏上回鄉的路。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我和姐姐是因為什麼事情而沒有回去,似乎是因為學習,又似乎不是。反正我沒能在他們的棺材蓋閉上的時候趕到他們的面前。

如果要問我這一生對誰的愧疚最大,那麼無疑是對外公外婆。在無數個深夜,外公顫巍巍的起身生火為我熬煮香噴噴的核桃粥;在無數個調皮搗蛋的時候,是外婆將我深深的摟在懷裏,然後給我講古人謙讓、成才的故事。他們越了輩分的天塹,深切的為我搭建了一架成長的橋樑,他們充當了我的啟蒙導師,他們給予了我童年的記憶。而我,卻沒能在他們與塵世揮手的時刻為他們送上一句“保重”。

時隔五年,我終於站在那兩掊黃土堆前。驟然心裏像是堆積了大量的稻穀,它們堆的太久,正不斷的酵,然後膨脹。我只感覺渾身的醉氣騰升而起,它們浮上心頭,灼燒着心房上的每一根脈絡。

已看不清墳堆的本來面目。走上前去,雜草齊腰。秋意濃烈,草葉已經泛黃,不過卻沒有一株倒下,全都堅挺的指着天空。

鋤頭是花兒帶來的,但是我卻沒有用,我也拒絕了她們的幫忙。

我覺不到疼痛。鋒利的草葉像是鐮刀一樣劃過我的十指和手心,看着浸出來的細細血絲,心裏竟然好受了一些。我是想要贖罪,在最親近我的兩個慈祥老人的墓碑前,我想以我的鮮血滌去我的拋卻和縱容。

我一根一根的拔去所有的雜草,原本的黃土堆終於露出本來的樣子。竟然與外公外婆那佝僂的脊背是那麼相似,一樣的乾涸,一樣的貧瘠。

祭祀的東西也是花兒托明生去幫我們辦的。那個質樸的男人沒有一絲怨言就翻越了五座小山,然後為我們帶回來各樣的祭祀用品。花兒是幸福的,即使那時候我的心裏傷感異常,卻還是替花兒笑了笑。

放了一串長長的鞭炮,那“劈里啪啦”的聲音一直傳到很遠。我望着聲音遠去的方向:外公外婆,你們能聽見嗎?璞兒來看你們了,操勞一輩子,該歇息的時候就歇下來吧。

整個過程邱瑾都一直默默的陪我跪立在墳前,她的眼裏始終含着深切的晶瑩,那一刻我也真的又被感動了一次。但是我卻依舊不後悔沒有將她拉到懷來。

老家去縣城的車都是早上出,然後晚上歸來。所以要回縣城我們只能等到又一個天明。那夜,邱瑾還是枕着我的肩膀入睡。有了一次經歷之後,再借臂膀給她的時候我從容了很多,被壓抑下去的**竟也沒有再似前一夜那麼強烈。

一夜無話,照樣是雞鳴第二遍的時候起床。花兒已經早早的為我們準備了早飯。烙餅、青菜粥,雖然簡單,但是卻真切的勾起了我們的食慾。

花兒是開心的,看到我們大口大口咽下她煮的食物,她竟真的成了一朵花兒,在朝陽下開的燦爛。

明生跑去很遠的地方借來一輛摩托車。上車的時候,花兒輕快的跑過來,“璞子,都忘記問你了,還記得小時候的約定么?”

我一愣:小時候的約定?

花兒看到我的獃滯,她知道我是遺忘了。她竟然沒有生氣。

“你說答應過要做我孩子的乾爹的!”花兒揚起兩撇眉毛。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一起玩“過家家”,花兒永遠都是新娘,而新郎總是不停的更換着。不過我一次也沒有做過。記得有一次是一個叫強子的胖男孩扮新郎,強子找來一個陌生的小男孩扮他們的孩子,然後花兒將那個小男孩拉到我的面前說:“喏,這是你璞子乾爹。”農村的女孩大多早醒人事。那次遊戲過後花兒送我回家,到房前的時候,她拉住我,“璞子,將來我真的結婚生孩子了,我也讓你做我孩子的乾爹,好么?”那時候我並不懂得乾爹究竟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只記得一起玩耍的好幾個孩子都有乾爹,而且他們都能從他們的乾爹那裏得到很多糖果。那會與花兒是最親近的,我以為當乾爹就是給孩子買糖果而已,於是我就答應了。

本來是兒時的一句玩笑,卻不想花兒卻當真了,而且還記了那麼多年。

花兒又回到兒時的那種俏皮,她盯着愣的我,問到:“怎麼,想賴賬?”

“啊,不是。恩啦,我不會賴賬的。我做你兒子的乾爹。”花兒的話太過於真誠,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是我想不到在十七歲的時候便會有了一個兒子。

得到我的回答,花兒是雀躍的,明生也憨實的笑着動了摩托車。

在轟鳴的動機聲里,我聽見花兒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璞子,記得我的兒子叫做‘化羽’。”

竟然是我小時候取的一個名字。那天,在青草鋪就的上坡上,一個小女孩撐着下巴撲在草地上,盯着面前仰卧着的小男孩,“璞子,你說我將來有孩子了該叫什麼好呢?”小男孩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青天白雲,“男孩就叫‘化羽’吧,生出翅膀可以像雄鷹一樣翱翔天際,去到白雲之上。要是女的,就叫‘花飛’,頂着漂亮的顏色一直向上飄飛,也去到白雲之上。”

花兒竟然真的把那個名字給了自己的兒子。她竟然把兒時的點點滴滴都融入進了現在的生活。而我呢?走一路丟一路,回身望去,來路上依舊是一個人,形單影隻。

花兒的最後一句話把我傷了,傷的有些徹底。面對前路,我竟然有了一種無力感。我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走到幾時,說不定在下一個岔路口我就會永遠的停下來,再也找不到抬腳的動力。

我緊緊的摟着邱瑾,風呼嘯着從耳邊刮過。邱瑾似是意識到了我的痛楚,她緊緊的抓着我的手。她想要通過柔軟的掌心傳給我一些溫暖,卻不知道她的掌心也是那般冰冷。

而且,從最原始的地方升騰起的痛楚能夠那麼輕易的就消除么?

不能。這是很久以後我的答案,那時候我已經失去了很多。漸漸的現屬於我的東西正在慢慢的遺失、遺失,最後一個也不剩下。那會我竟然想到了結束,我想把一切都結束掉,讓我的所有都遺失而去。乾淨的來,輕身的去。

那一段時間無疑是最痛苦的。

現在再回過頭去看,竟然有種想笑的衝動。那一切的動作是那麼幼稚,幾乎跟兒時玩“過家家”一般無二。其實我真的遺失了很多麼?沒有。那些都曾在生命里真切的出現過,即使再短暫那也是留下了痕迹的。它們永遠也消失不去,它們只會沉澱下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只會越來越深刻。即使有一天你現想找到它們變得困難,可是只要你用心,卻還是能夠找到的。只因為你心裏沉澱的太多,你怕翻起來會牽出太多的不如意,所以才會欺騙自己說:“我竟然遺失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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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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