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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不過英雄本色使他馬上鎮靜下來。

“哈哈,說來說去,你是個薄命英雄呵!”

“你開槍吧!”

雷明巍然而立,威嚴地盯視着吳哥。

吳哥也不說話,用手槍瞄準了雷明的頭部。

只有視死如歸的人,此刻才能無所畏懼。

雷明在死亡面前大義凜然,毫無懼色,顯示出大無畏的英雄氣慨。

“砰砰砰!”連着出三聲槍響,吳哥真的扣動了板機。

不過槍口是失之毫釐,繆以千里,子彈沒有傷到雷明一根毫毛。槍聲倒驚動了樓上的一個女人。

“怎麼啦?”從樓上傳來一個女人的問話聲。轉眼間有位漂亮的婦女,驚慌失措地跑到樓梯上,一見室內沒有人流血,便停下來。“生了什麼事?”

吳哥打斷她的話,“沒你事,嘿嘿!我在招待一個朋友。你回去!”吳哥滿臉堆笑,命令道。

“嚇死我啦,上帝!”女人自言自語長嘆一聲,轉身慢慢走回去。

雷明對那女人幾乎沒有正面看一眼,他只是靜聽她與吳哥對話。

吳哥握槍的手指輕輕一晃,手槍便在手上打起轉兒來。

“不管你怎麼看我,在我眼裏,你夠得上英雄!”他慢步向雷明走去,繼續說,“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不管你以前是幹什麼的,也不管你怎麼跟我做對,我今天算是看上你啦!咱們明說吧,只要你給我做事,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雷明的眼睛刻薄地盯視着吳哥,說道:“我也直來直去,不行!”

“楚志星給你什麼好處,我給你三倍!”

“這跟錢沒有關係,我也不為梁山效力,因為梁山跟你一樣,都是黑社會!”

這回答真令人掃興,令人氣憤。吳哥久久地盯視着雷明。只是他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犟漢子!”吳哥收住笑臉,讚歎道,“既然這樣,吳老闆什麼也不求你了,什麼他媽英雄狗熊,滾他娘的去!我只要你坐下來喝杯酒。這要求不過分吧?”

雷明的性格雖疾惡如仇,但他卻還有性情中人的豪爽洒脫的一面。吳天放言談舉止的氣度和豪邁竟讓他也有幾分好感,於是開口道:“如果你不是吳老闆的話,我們能成為最好的朋友!”

“老闆不就是個稱呼嗎?不就是個頭銜嗎?拋開它不就完了?我們不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至少能成為一天的朋友吧?”

雷明骨子裏是性情中人,吳哥的豪爽恰好投其所好,他對吳哥這個神秘大亨也頗有好奇,於是索性坐下來,說:“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一個什麼樣的朋友!”

吳哥此時方露出北方酒徒特有的粗獷大度,舉杯對雷明說:“來,兄弟,就為我們道不同,卻以其喝酒,我們干一杯!”

二人對飲,吳哥又為雙方斟滿酒。

雷明舉起酒杯,道:“你我雖然道不相同,以後恐怕也不會共事。但是我很欣賞你的為人。如今這個世界,凡夫俗子多,英雄好漢少;無論碌碌無為的老實人,還是作姦犯科的壞蛋,都是終日功於心計,為了蠅頭小利斤斤計較,活得不瀟洒,也不爽快。可是,你,暫且不論好壞,處在你今時今日的身份,你可以如此說話處事,讓我佩服!我敬你一杯。”

吳哥大喜,端起酒一飲而盡。

沉默片刻,吳哥忽然說:“喝着沒味兒,是不是?像少點什麼……”他瞅了瞅雷明,像是問雷明,又像是自言自語。雷明茫然望着吳哥,有些不知所云。

“來,安娜!安娜……”吳哥突然大聲朝樓上喊道。“你來一下!快一些。”

雷明沒有聽清楚他在喊誰,但知道他在喊一個人,聽着像是喊一個外國女人的名字。雷明很奇怪,莫非他還養着個外國女人,或是有個外國老婆?

吳哥道:“我看兩個老爺們兒喝酒沒勁,我找個人來給咱們唱一曲,助助酒興。”

雷明不解地盯着吳哥,心想,他要演出什麼戲呢?是不是我應該回去了,我不能讓他完全左右我,我們根本不可能做朋友。可是,吳天放是這麼一個粗豪洒脫之人,我只要不隨着他作惡,和他喝喝酒又有何妨?我這些日子為了生存,為了尋找小紅,忍氣吞聲,已經過得夠壓抑了,難得有一個可以痛飲的朋友,又何苦在乎什麼正邪之分。

雷明的思考被一個女人的聲音打亂了。他抬眼望去,只見一位衣着華麗的美人兒,正從樓梯上走下來。“什麼事兒?”那女人風姿闊綽,滿目含嬌,離得老遠問道,“我才不願意湊合你那些狐朋狗友呢!”那人聽聲音就是方才的女人,也不是外國人,為什麼吳哥叫她安娜?雷明心中一陣納悶。

“安娜,你來,我今天有個好朋友來了,你給咱唱一曲,助助興。”吳哥坐在原位上說道。隨即他轉向雷明打哈哈道:“這是我老婆,安娜,吳哥娜。哈哈,怎麼樣,老毛子女人的名字是不是這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

“你才是雞狗呢?”吳哥的女人故作怨態道,說著,她坐到吳哥的身旁。“我有中國名,你少跟我土不土,洋不洋地來這一套!”

“這是我送給我老婆的愛稱。”吳哥對雷明道,隨即又轉向夫人,“你像安娜一樣美,也是讓我從人家手裏搶來的。她不是卡列尼娜了,現在是吳哥娜!”

“你也不怕別人笑話!”吳哥的女人第一次把目光投到客人的臉上,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愣了一下子,不過那驚愕的神色轉瞬即逝了,“這位兄弟別見外,他就是這麼沒正經!”她目光雖然離開了雷明,心中似乎還在思量着這位客人。

吳哥道:“來,給我這位兄弟唱一曲,揀最拿手的。”

“他是誰呀?”被稱作安娜的女人心不在焉地問道。

“他是……我還真不知你怎麼稱呼……”

雷明淡然道:“相逢何必曾相識!你我無需知道什麼名姓!”

“好!”吳哥爽快道:“我喜歡,相逢何必曾相識,洒脫!安娜,我這位朋友洒脫吧,和陳江他們不是一個檔次吧!?”

那女人對雷明微笑一下,轉向雷明,說:“這位大哥,”她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在雷明那滿臉倦色的臉上足足停了幾秒鐘。那眼神像是在回味什麼。當她再度開口時,話語已經抹去了她心中的波瀾,“您喜歡什麼曲子?”她把聲調提得高高,藉以隱匿真情。

“什麼都行。”雷明根本不想聽什麼曲子,只是出於禮貌,才隨便應酬了一句。“什麼都行?”吳哥的女人不由得重複了一句雷明的話,“這位大哥倒真好說話,一點也不挑剔。”

她又用那種眼神盯了兩眼雷明,隨之想了想,說道:“那我就唱個‘美酒加咖啡’吧。”

吳哥卻攔住她說:“唱個別的,別唱這種俗里俗氣的,嗯,就唱你們家鄉的那民歌!”他又對雷明說,“我就喜歡聽我老婆唱那個,那歌簡直就像是為我寫的……”

那女人側過臉來直視雷明,她心事重重,疑慮重重,然而又難以開口……

吳哥以為是她在考慮客人是否願聽,忙說道:“放心,我這位兄弟和我非常投緣,他也能喜歡。你唱吧!”

吳哥女人的面龐甜中帶酸,樂中帶苦,她轉過身去,機械地按了按遙控器。當伴奏樂響起的時候,她又重新開口唱道:

“同住一座城,如隔萬重山。

同飲一江水,相聚卻無緣!

還記得,那夜曾入夢,夢見兩犬相對言。人說不吉祥,沒想到,不出三日竟應驗!從此後,人分兩地心相連,你為我把牢底坐穿,我為你把淚水淌干……”“我老婆有特異功能”吳哥插話道,“我們還不認識,她就知道我在坐牢……”雷明此刻卻已經心亂如麻,這歌詞如此熟悉,這曾經刻骨銘心的旋律此刻卻突然間響起,讓他恍若夢中。這時,小紅的形象已經出現在他的腦際,要是小紅此刻這樣為我唱一曲該多好!雷明想到此,禁不住把目光重新盯到唱歌的女人身上。

歌聲又起:

“兩朵雲采之間要是有光閃,

就會雷聲大作雨綿綿,

兩顆痴心要有一線牽,

定能把苦澀當成甜……”

這聲音好熟!雷明腦際頓時為之一振,他忽然間抬眼一看那唱歌的女人,一個突的念頭在心中如閃電而現:這不就是小紅嗎?!想到此,雷明渾身上下驀地一陣冰涼,思維剎那間也彷彿停滯了。只有那個念頭越來越明晰起來:唱歌的這個女人就是小紅!為什麼我方才沒有認出她來?是因為我已經麻木了?還是吳哥對我的推崇使我受寵若驚了?雷明暗忖。我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要知道,她是作為“吳哥老婆”被吳哥親口介紹給我的!“吳哥老婆”這一身份模糊了我的眼睛,凍結了我的思維。我做夢也想不到,讓我天天想、夜夜盼,勞神費心四處尋覓的女人竟在這裏!在這所金堆銀砌的豪華住宅中,充當一個老闆的屋裏女人!雷明想到此處好似天崩地裂,好似五馬分屍,他簡直無地自容!他感到,他的面部肌肉在抽搐,那抽搐在不斷地擴展,片刻功夫已經傳遍全身上下……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抽搐過後,又像是開始痙攣了,先是面部痙攣了,然後是脖頸,肩膀,直至全身都痙攣了……

吳哥女人唱得也成了一個淚人兒。因為她越唱越傷心,越唱情感越逼真。本來嘛,她的這歌實實在在是為為雷明而唱,命運卻陰差陽錯地將雷明換成了吳哥,偏偏吳哥又自作多情地把自己的囚禁生涯和歌兒連到一起……

“怎麼樣?兄弟,”吳哥隔着餐桌向雷明喊道:“你看,我老婆對我情義多深!都唱哭啦!夠味吧?”吳哥一見雷明的表情,禁不住問道:“你怎麼啦?你也不好受?”

吳哥的女人也從音響設備那邊走過來。她用手帕不停地擦拭着淚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因為她早已認出坐在餐桌旁聽他唱歌的客人是雷明,是為了她而殺人入獄,蹲了五年監牢的雷明!

她明白,她本應等着他……可是,命運的航船卻把她……一個孱弱無依的鄉下女子送到了這裏……對於命運,她除了俯貼耳地服從之外,她不可能有別的選擇。她倒進了吳哥的懷抱,來到了這個家中……命運今天又在捉弄她,偏偏又把那個她本應屬於他的男人送到了她的家中……她同樣感到意外,感到震驚,無地自容,難以相待。雷明忽地起身,激動不已,衝到吳哥女人面前大喊一聲:“你是小紅!”

“你……你……”吳哥的女人百感交集,她張口結舌,話語難成,她想說聲“你是雷明”卻偏偏說不出口。因為她明白若叫出他的名字,那就等於在丈無面前承認認識這個男人。承認認識,吳哥就會知道他們的關係,從一個女人的最直接的利害關係出,她沒有說出這句話。“小紅?”吳哥女人突然板起面孔,眼睛瞪得大大的,直視着雷明:“誰是小紅,是你的女朋友?”雷明心急如焚,禁不住上前一把拽住吳哥女人的手,眼睛死死盯住她,神經質地說道:“不,你是吳哥的夫人……你不是小紅,你是吳老闆的女人,對不起,是我看錯了人!”雷明心如翻江倒海,他不能再說什麼,他不能忍受,也無法平靜,他想到了那個他不願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她是小紅,但同時又是吳哥的夫人!“是我看錯了人……是我看錯了人,我近來常看錯人……”雷明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同時鬆開了吳哥女人的手。雷明自感到也許真的又犯了一次視覺錯誤,他不禁端起一杯啤酒飲下,以便鎮靜一下情緒。……這時,吳哥起身。“我去方便一下。”說罷,他走出去。雷明見吳哥離席,立即把目光投向吳哥女人。怪事,那種見到小紅的感覺又神奇地回來了。因為她也在含情脈脈地看着雷明。

“你是小紅。”吳哥的身影剛剛消失,雷明搶問道。“你看呢?”她模稜兩可反問了一句。

雷明再也按奈不住漏*點,他突然起身上前,一把將她抱住。“別再騙我了!我早認出你來了,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卻不認我!”

“當著他的面,我怎麼能認你?”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看得出那顆年輕的心也並不平靜。“看來我沒認錯。”

“你沒認錯人,我是小紅,可我還是吳哥的女人。”

“你真的是小紅?”雷明驚喜若狂。

吳哥女人把目光移開,隨之身子也掙脫開,幽幽道:“我是小紅,但又不是小紅。你心目中的小紅早已死了……”

“不,只要你在,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雷明說著,又湊上前,拉住吳哥女人的手。“你都看到了,聽到了,我現在是他的女人……”雷明喘着粗氣,急不可待地:“由我跟他說,你應當是我的!”吳哥夫人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恐懼的神態,急促地說道:“不行,他心狠手辣,他會殺了你。”“要是我先殺了他呢?”雷明充滿自信,狠地說道。

“那你就得再蹲十年牢!”吳哥夫人臉上依然陰雲密佈,力圖說輕鬆點的話,但卻輕鬆不起來。

“只要你同意,我寧願再蹲十年。這取決於你。”“不,這不值得……”“為什麼,難道你心中沒有我了?”

小紅冷峻地盯着雷明,並慢慢推開他的手,“現在我心中有我丈夫。你不要太天真了。換上你,你也會像我這樣做……”吳哥女人深思着,話說得很慢,“你不要太天真了,你應當是個很懂事的大人了,不再是五年前的那個任性的大孩子!”

“不,五年來我什麼都變了,就是對你感情沒變!”雷明熱烈而執拗地說道:“你應當是我的!”“可我怎麼辦?我什麼都變了,一切都變了,連對你的感情也變了,我不再是五年前的那個天真的女人……”“你是,在我看來你還是那個樣子,還是那個小紅!跟我走吧,我們在一起會幸福的。”雷明再度上前欲拉住吳哥夫人的手,但卻沒有成功,因為她把手藏到了身後。雷明見她躲躲閃閃,怒斥道:“我明白了,你是留戀這洋房,這汽車,還有那花不完的錢,那狗一樣的奴才……我告訴你,這不算什麼,我也會有的!”他感到話說得重了些,改口道:“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們什麼都能有……”

“哪有這麼容易?”吳哥夫人說話的表情相當認真,“我看你是沒這福氣……”“我有!”雷明大喊起來,“他有什麼,我就能有什麼!我會有的,我有!”“你有什麼?”從遠處傳來的一聲問話,二人臉上的激奮之情頓時收斂起來。原來吳哥已經走進大廳,他來到桌前,一看二人坐得如此之近,轉口說道:“我看你跟我老婆很談得來……兄弟,我看你是個人才,你跟着我干吧!你要錢,我給錢,你要人,我給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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