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哥哥，弟弟

“林老師，你要去哪裏。”

“林老師。”

孩子們站在我的身後不斷叫喚着我並拉着我的衣角。

“老師有事要出去一段時間。”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提着行李朝着孩子們微微笑。

“老師會去很久嗎？會回來嗎？”

“老師要回來和我們玩老鷹抓小雞哦。”

“恩恩，老師，一定會回來的，回來后給你們帶好玩的和好吃的好不好？”我咧開了嘴笑出了聲。

“好，好。”孩子們拍着手跳叫着。

於是我慢慢的踱着步走了出去，孩子們圍着欄杆朝着我揮着手。

“老師，你要快點回來哦。”

“要買好多好吃的哦。”

“老師，再見。”

…。

我打開了門，當年和一露所謂的家，已經被我徹徹底底的塵封了起來，往事如昨。我繞了一圈后，將行李微微的放下，便有灰塵飄散了開來，熏了我的鼻。一露的身影，彷彿依然回蕩在這個房子裏，我把一露的照片擦好放置於床頭，微微笑起，我說一露，我們回家了。照片裏頭的一露朝着我微笑，笑容如烈陽。

雪晴攙扶着辰風走在醫院翠綠的草地上，然後雪晴微微的朝着辰風輕聲說道。

“辰風，我為你找了一個護工，不過，不是女的，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然後雪晴抬起了頭望了我一眼后，“以後我在公司的時間呢，他會代替我照顧你。不過，他不會說話，是一個啞巴。他叫小李。”

“啞巴？”辰風微微皺起了眉頭，問道。

“恩，是一個啞巴，不過他雖然不會說話，但是聽力比任何人都好，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吩咐他。”雪晴有一些難過的回答着。

“好。”辰風點了點頭，“你好。”接着辰風伸出了手。

我便握了過去，手指纏繞着微微的顫抖。

然後我抬起了頭望着辰風，他略帶微笑的臉。一陣風輕輕的吹拂了過來，親吻着辰風抖動的睫毛，瞳孔安靜的置於中間，好像是看到了我，那一瞬間。我覺得很難過。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徹徹底底的陪着辰風，白天，晚上，每時每刻。我終於可以毫無忌憚的望着辰風，陪着他。

聽辰風說他的往事，說他的心情，說他的一切。我努力的安靜的微微聽着。

他說他很愛雪晴。

他說他的秘書死於車禍。

他說他的公司，他的事業。

他說他和雪晴之間關係，矛盾。

他說他很想，很想看到陽光。

他說他覺得雪晴最近越來越忙，忙得很少來看他。

他說，他不開心，他很難過。

他說，今天的天氣很好，他可以感覺的到。

他說，隔壁的小朋友唱歌很好聽。

他說著說著，我便流淚了，在他的面前，我的心永遠都是最柔軟的弦，他的一個表情，一個語氣，一句話便可以將它輕輕撥動甚至徹底是的顛覆。

風輕輕的吹了過來，陽光也溫暖的投射了進來，我扶着辰風在醫院的公園裏散着步，聽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

辰風尋着長椅子坐了下來，“小李。今天的天氣很好啊。”我望着辰風微微笑，雖然，他看不到。辰風伸出了手，朝着天上伸去，“好想看看陽光，好想，希望能快點找到眼角膜。”

辰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點難過，真的真的只有一點難過。

“弟弟，快點走，媽媽在前面等我們。”眼前兩個小男孩相互拉着手從我們面前緩慢走過。

“哥哥，等下讓媽媽買糖吃好不好。”

“好，我讓媽媽買，多買點，全部都給你，我的也給你。”

“那哥哥呢。”

“哥哥不吃，哥哥的都給你。”

“真的？謝謝哥哥。”

“恩，那我們快快走，哥哥牽着你跑好不好。”

“好。”

兩個小男孩就這樣越跑越遠，我獃獃的望了過去。

“我以前，也有一個弟弟，叫林偌澤。”辰風聲音突然傳播了過來，“我們從小靶情很好，也像剛才的小朋友一樣。我是哥哥，經常讓着他，那段日子，童年的日子，很幸福，很幸福”辰風微微的吸了一口氣。“我很想他。是我，是我把他從我的生命里推了出去，其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弟弟犯了錯，哥哥總是會原諒的。”辰風不斷抖動着睫毛，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你知道嗎？我很想，再見他一面。”

我望着辰風，不斷的望着，然後突然辰風的影像便模糊了，我的眼睛潮濕了。

辰風頓了頓，“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的弟弟偌澤，如果你是偌澤多好，我真的很想見他，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弟弟。”辰風微微閉上了眼睛。“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了，我好想他，好想見他。”

辰風說著，不斷的說著，說著我們的小時候，說著我們的曾經，於是我逐漸被淚水覆蓋住了整個臉龐。

我很想叫他一聲。“哥哥，辰風哥哥。”可是，我沒有，因為，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因為偌澤在三年前的那一場車禍里已經徹徹底底的死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幫助着雪晴不斷的在尋找着眼角膜，可是，完完全全沒有音訊，我看着辰風在黑暗裏痛苦和無奈，心便一陣一陣暈開來的難過。三年不見的難過，在瞬間把我完完整整的吞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