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法國戴高樂機場
東方嬪強拉着哭鬧不休的羅比準備辦理離境手續，無奈的是羅比一直不肯合作的哭叫着。
“媽咪你是壞人，不讓我跟爹地在一塊！”羅比不停的哭鬧惹來許多人的注目。
小小年紀的羅比，就算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機靈討人喜歡，終究還是個孩子，他的心智實在無法成熟到能夠了解母親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曉得他才剛剛與父親相認，母親就要強迫他離開父親。
“羅比乖，我們還是會回巴黎的啊，媽咪今天只是要帶你回台北去祭拜外公外婆，我們很快就可以再回來了呀。”東方嬪哄誘着，對兒子突如其來的哭鬧感到煩心。
“我不要去台北，我只要爹地！”他要的是大羅比，他的爹地，而不是已經化成一堆黃土的外祖父母，“你說過的，你會帶我去看爹地踢球的！”
東方嬪無法反駁孩子的話，因為她曾經承諾過要帶羅比去找迪亞洛的，假如她否認的話，豈不是在告訴羅比，人可以言而無信嗎？
“媽媽，我要大羅比，我要爹地。”羅比可憐兮兮的哀求道。
在他童稚的心靈里，父母是應該住在一塊的，就像其它小朋友的父母一樣，所以當迪亞洛說他是羅比的父親后，一整夜裏，羅比所作的夢都是迪亞洛牽着羅比的手，一道與東方嬪過着快樂的生活。
“媽咪保證，一定會再帶你回來好嗎？”東方嬪為了讓他不再哭鬧，好順利上飛機，只好被迫說了一個她不想實踐的諾言。
“我不要，我現在就要爹地！”羅比耍賴着不肯走。
“羅比，你要媽咪還是爹地？”東方嬪發狠了，撂下狠話的問他。
“嗚……哇……我可不可以兩個都要？”他要媽咪也要爹地，他不想過只有其中一個人陪他的生活了。
“羅比，媽咪教過你人不可以貪心，你在媽咪與爹地中間只可以選擇一個。”她決定把選擇權交給他，讓他自己說想要跟誰在一起。
“我兩個都要啦！”羅比使勁的甩掉東方嬪欲拉他的手，哭叫得更為大聲的說出他的選擇。
“羅比，”東方嬪蹲低身子注視着羅比道：“媽咪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只好帶你回台灣，但是假若你真的想跟你爹地一起的話，媽咪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找他。”她一向都是讓兒子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就連今天也不例外。
“媽咪……”羅比見到母親眼眶泛出的淚水，一時間他的小嘴也跟着扁下。
他不懂為何媽咪執意要離開，而爹地為何也沒來制止媽咪呢？他要媽咪，但他也需要爹地呀，為什麼他不可以貪心點，兩個人都同時擁有？
“媽咪，對不起……”他胖胖的小手圈着東方嬪的脖子說道。
他要對不起的不是剛剛忤逆母親的事，而是他決定要自己回去找大羅比，他的爹地。
他相信，要是爹地知道他就要被媽咪帶回台灣的話，爹地一定會制止媽咪，況且最簡單的是，媽咪找不到他的話，不就不會回台灣了嗎？
“你相信媽咪，媽咪不是故意要讓你和你爹地分開的，因為媽咪有不得已的苦衷，媽咪希望你能夠了解。”東方嬪悲哀的摟着羅比，試圖讓他知道她的為難。
“媽咪，我想上廁所。”羅比輕聲的說道。
“媽咪帶你去。”
“不用了，媽咪，羅比可以自己去，你趕快去辦出境。”羅比像個小大人般的道，他還指着身後不遠處的化妝室，表示他可以自己去。
“媽咪在外頭等着，嗯？”東方嬪雖然不太放心讓這個小人兒單獨去上廁所，但羅比堅持，她也就不再反對了。“不過你要快點唷，因為咱們還沒有登記候補喔。”她提醒着。
羅比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
羅比悄悄的把頭伸出廁所門口，想偷看東方嬪是否有注意到他這兒來，他發現此刻東方嬪正專心的在檢查證件，頭低低的沒有往他這裏張望。逮到機會，他躲在一個身上充滿“異味”的老男人身後，偷偷的溜出廁所。
羅比一直跑到機場外的巴士站后才放心的鬆了口氣，接下來他想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回到迪亞洛那裏去的辦法。
他眨眨無辜的大眼睛，用迷死人的可憐樣對着巴士站的售票小姐抽抽噎噎的說：“好心的阿姨，可不可以幫幫忙，我剛剛在機場和我媽咪分開了，我找不到媽咪，嗚……”斗大的淚水說時遲那時快的滾落，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四周的大人們紛紛停下來看着這個可憐的小男孩，他們都議論紛紛的指責他父母的不是，他們在這麼大的機場怎麼連個小孩不見都不知道。
羅比隱忍住反駁的衝動，他不喜歡人家誤會他媽咪，可是他也沒法子幫媽咪澄清，因為他很想找爹地。
很快的，羅比在眾人的好心幫忙下上了往巴黎市中心的巴士，他坐到司機的後頭，心裏卻突然十分的害怕起來。
他不是怕自己會迷路甚至找不到迪亞洛，而是怕當東方嬪知道他不見時不知會有多着急。
一點點的後悔爬上羅比的心頭，但也來不及下車了，車子緩緩的開離機場，羅比的眼淚這時候才真正的落下。媽咪，對不起……
※※※
東方嬪不時的看着手錶，奇怪，羅比怎麼上個廁所也要十多分鐘，會不會拉肚子還是不舒服？可是她怎麼進去男士專用的廁所找人呢？
一絲焦慮爬上她的心頭，她背起旅行背包，正準備到服務台求援的時候，才想到她可以拜託要進去上廁所的人幫忙啊，這樣一來她就不會錯過羅比出來的時候。
“先生，可不可以拜託幫個忙？”她抓住離她最近的男子的手苦苦哀求道，一雙美眸沁着淚水着實讓人不忍心。
“你說吧！”被抓住的男人低頭一瞧沒想到會是如此美麗的東方女子，一顆心思不住怦怦亂跳。
“我的兒子，他進去裏頭好久了。”東方嬪掏出隨身攜帶的相片給他瞧，“可不可以拜託幫我進去看看他是不是在裏面發生什麼事？”
男子的雀躍心情馬上就被她有兒子的事實給打退大半，不過基於自己都已經先行答應過美女，所以也不好推辭，只好幫她進去找人。
東方嬪不停的在外頭踱步，害怕自己心裏的恐懼成真。
好不容易那男人走出來，卻見他是雙手一攤，告訴她根本就沒有半個小男孩在裏頭。
“怎麼可能，他……我的羅比剛才明明進去了呀？”她粉紅的臉刷的變白。不見？那不是代表失蹤！
“小姐，我陪你到服務台去報警。”好心的男子建議道。
“我的寶貝他明……”東方嬪在男人半扶半攙下走到服務台報了案，可是她的心卻懸在羅比身上。
她該怎麼辦？她的兒子。她的寶貝不見了，迪亞洛……
※※※
“迪，有個小男孩想見你。”拉索嘴裏叫着迪亞洛，心裏卻古怪的直往羅比身上望去。
這小男孩是誰的小孩？怎麼長得這麼像某個人，至於像誰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不過就是那一絲的古怪讓他叫了練球中的迪亞洛出來，要是在平時，他是不可能會讓球員在練球時間出來會客的。
迪亞洛狐疑的走出練習場，心想球迷是不可能進到球場來找他的，他們只能隔着鐵網向球員要求籤名什麼的，然而一見到羅比站在教練拉索的旁邊他便呆住了。
而羅比在一見到迪亞洛時便馬上衝上前去。
迪亞洛既心疼又焦急的問：“你媽咪呢？怎麼是你自己跑來？”他的那句“媽咪”讓在場許多人都傻了眼。
“小羅比！”第一個驚呼出聲的是夏羅，他一眼就認出前些天在街頭上被欺負的小男孩。
羅比害怕又受驚的往四周瞧了瞧。
拉索猜想到這個小傢伙與迪亞洛的關係非比尋常，尤其在夏羅的驚呼后讓他更加確定，這一大一小長得不但相像，甚至連名字都是相同的。
“媽咪……嗚……媽咪在機場……”羅比抽抽搭搭的說出，“媽咪在機場一定找不到我在哭了……”
“小羅比講清楚點，你媽咪怎麼會在機場？”迪亞洛心焦的追問。
“嗚，媽咪說……說外公外婆的忌日快……快到了，所以要帶我回……回台北，我不去，我要跟爹地在一塊……我要跟爹……爹在一塊嘛……”他斷斷續續的，好不容易說完一整句話。
迪亞洛強壓住東方嬪還是想離開他的生氣想法，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小傢伙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那你媽咪呢？她怎麼會把你給看丟了！”他語氣里摻進一點暴怒的氣息，嚇得羅比有點兒忘了要繼續哭泣。
“爹地，你不要怪媽咪，是羅比自己偷偷溜走的，媽咪不知道。”他害怕迪亞洛對母親生氣，於是趕忙的替東方嬪解釋。
“迪，現在問他或生氣也沒用，最要緊的是趕緊找到Susanna。”夏羅幫腔，以免這對父子忘了通知最緊張的人。
迪亞洛了解的點頭，不過他現在只想先替東方嬪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羅比，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狠下心來板起面孔的問羅比。
“我不想去台北，我只想跟爹地在一起，所以我就自己從機場搭巴士到這兒來了。”在羅比的心裏頭除了東方嬪、足球外，就數迪亞洛是最重要的人了，他不想失去這個剛相認的父親。
“但是你這麼做，媽咪會擔心你的。”迪亞洛告訴他事情的嚴重性，“你想爹地，爹地也很想你，可是不管怎麼樣你都不可以讓媽咪哭，況且要是你在路上出了事，你教媽咪和爹地怎麼辦？”
“可是人家想跟媽咪還有爹地住在一塊兒，就像別的小朋友一樣。”羅比不想再被人叫雜種，他也是有爹地的。
拉索在一旁聽見他們的對話后開始慶幸他們是在隱密的休息室里，要不然被那些噬血的記者群們發現這事的話，他們統統都甭混了。
天啊！他的手下愛將何時在外頭生了小孩他怎麼都不知道？等等，Susanna……那不是五年前那個東方集團的小女孩嗎？這……有可能嗎？
“迪，是Susanna。”夏羅帶着東方嬪站在一向不準女性踏進的球員休息室外。
羅比原本只是抽噎而已，可是他一聽到東方嬪的英文名字時，忍不住就大聲哭泣出來，“媽咪……”他依着迪亞洛的小小身子一上一下的聳着肩，羅比以為再也看不到媽咪，所以沒聽清楚夏羅話里的意思是指東方嬪已經來了。
“迪亞洛……”東方嬪慌亂的迎向迪亞洛的眼眸，而後才聽見羅比的哭聲。
“羅……羅比？”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居然真的是在這裏，她來只是想告訴迪亞洛羅比失蹤的事。
“媽咪？”羅比抬起淚眼汪汪的小臉，一時之間忘了該害怕母親接下來會有的盛怒，他迅速的離開父親的懷抱，快速的衝到母親那裏，“對不起，媽咪，羅比以後不敢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有些虛脫的說，眼神無力的望着迪亞洛。她知道羅比一定把她要離開的事全告訴他了，所以現在迪亞洛的神情里才會透露出些許的怒意。
“迪，要不要先帶他們回去？”拉索好心的說，他知道現在迪亞洛也沒心情繼續練球了，那他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他們一家子好好的談談。
迪亞洛無言的點頭同意。
夏羅是負責這個禮拜小巴士鑰匙的人，所以他乾脆自告奮勇的當司機，其實他也是想偷聽迪亞洛與東方嬪的對話好傳給其它人聽，以娛樂大夥。
“走吧。”迪亞洛走近東方嬪身邊一手抱起羅比，一手輕扶住東方嬪的腰肢，半推半強迫的要她離開。
東方嬪知道自己理虧在先，所以也只能認命的跟着他離開。
※※※
到了車上，迪亞洛依舊是冷着一張臉不說話，而羅比則是早早就睡癱在他的懷裏，東方嬪則不發一語的盯着外頭飛逝的街景直瞧，害得夏羅差點直呼無趣，因為除了汽車所發出的馬達運轉聲外，車子裏頭一點人聲也沒有，讓夏羅有窒息的危機感。
“迪……”東方嬪沉靜了許久，終於想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但被迪亞洛給打斷。
“不要對我說什麼對不起之類的話，我不會接受的。”迪亞洛從來就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但他今天必須狠下心，因他知道要是自己不一次把話挑明，今天的事在未來的日子裏還是會再度發生。
“孩子是我的。”抑制住自己發顫的身子，東方嬪伸張着自己的權利。
“如果不是有我賣力的演出，你哪裏會有小羅比。”他冷笑的指出事實，一點都不管夏羅頻頻透過照後鏡看好戲。
喔，真有他的“賣力演出”，呵呵，沒想到自己的老友還真的滿幽默的，夏羅心裏暗笑着。
“是我辛苦的懷着他、養他、育他，是我犧牲掉所有才養大他的，他是我的，我不會放棄他的！”她沙啞的低吼出。
“你親手剝奪我為人父的樂趣，是你自己放棄掉和我共同分擔養育孩子的權利！”
迪亞洛慶幸她終於肯面對現實，把心裏頭所有的苦悶全吐出來，“當初你懷着羅比甚至到現在，你應該都有許多機會能告訴我他的存在。”
“你要我怎麼告訴你，大明星？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我可以挺着六個月大的肚子回來找你嗎？”東方嬪也把從前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苦全說出來，她為了兒子所做的奉獻，不是他現在想爭取，她就必須放手的。
“你可以的，從你不告而別之後，我相信你有許多機會可以回意大利來找我的。”他想抹去她心中的苦悶。
“當我發現肚子裏有了羅比的時候……我……他已經有三個月大，”她苦苦的解釋道：“不要說我連自己有了寶寶都不曉得，而是那時我父母剛去世，我好累好忙，所以……”
忙着和姊妹們與那些貪圖東方家錢財的壞親戚們打官司，忙着調適失去父母的心情，更忙着思念迪亞洛。
“你……”
“我找過你，但你並沒有認出我來，所以我走了。”她含着眼淚把臉撇向窗外，“你的世界裏除了足球外還是足球，你年輕，有前途，我不想阻礙你，所以我決定自己一個人離開。”
“你為何那麼傻？”迪亞洛心疼的低語，自己為何……等等，什麼叫沒認出她來，
“你來找過我？”
“嗯，”對着窗外的街景，東方嬪點頭，“那一年你到香港做慈善球賽，我瞞着姊妹們去找你，可是……”
“他沒見到你，”夏羅忍不住的說道，“可是我見到了，那時的教練以為你是來胡鬧的，所以要人把你趕走卻對你說是迪亞洛不想見你。”
迪亞洛驚愕的瞪着夏羅的後腦勺，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你離開意大利的時候才七月，我到香港卻是十二月底，那時你已經懷孕五個月了吧！”他難過自己一時的錯過，卻造成一家三口分離近五年。
“羅比是三月出生的。”東方嬪說出羅比是早產兒的事實。
“三月？”迪亞洛一時無法連貫這兩者間有何關連，他一心只放在東方嬪身上。
夏羅基於旁觀者清的立場，他好心的提醒迪亞洛他還未想到的事實，“他是早產兒。”
“嗯。”東方嬪雲淡風輕的說著，她不想告訴迪亞洛的是，當她回到台灣後人便躺在病床上直到羅比提早誕生。
迪亞洛此時才完全明了為何嬪執意要離開他，因為她一個人承受着這麼多的痛苦，
若立場對調的話，他也會如此自私的為自己想。
他相信還有許多事她還沒說出來，不過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的逼問她，現下他決定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的摟住她。
“嬪，給我機會好嗎？”他放下兒子，改抱住東方嬪。
東方嬪無依的貼近，她發覺自己不是聖人，這些年來的獨立讓她覺得心力交瘁，有個人可以依靠應該也是不錯的事。
夏羅紳士的拉起相隔前後座的布簾，遮住兩個相依的身影。這個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像他這種燭光如此明亮的電燈泡來照耀他們，就讓他們有點私隱吧！
夏羅誠心的在心裏祝福他們倆，更但願老天爺不要再折磨他們這一對命運多桀的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