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桑珠允婚

一百二十、桑珠允婚

桑珠隨楚離離開蘇毗王府後一日未歸,桑吉與洛雲的心陷入了谷底,夫婦二人徹夜未眠。洛雲身體虛弱,加之內心憂慮焦灼,連連咳嗽。黎明時分,桑吉喂她服下藥,勸她躺下休息,然後獨自走出了房間。

清晨的薄霧裹着濕冷的寒氣。桑吉用力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氣,頓覺清醒了許多。王府前廳里,一抹人影等候多時。聽到腳步聲,楚離緩緩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盯着步入廳內的桑吉,從懷中掏出信函說道:“在下是來替王爺送信的!”

桑吉看都未看他手中的信函一眼,直接問道:“我女兒在哪兒?”楚離略微遲疑了一下,方才答道:“鬼盟!”雖然心中早已猜到,但親耳聽到“鬼盟”二字,桑吉還是不免一驚。“這是王爺給您的信!”楚離將信函遞到桑吉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請鎮國公務必儘快拆閱,在下好回去復命。”

桑吉瞥了他一眼,伸手將信接過。楚離沉默站在一邊等候,很快,他發現桑吉的臉色起了變化。驀地,桑吉抬眸看向他。他一驚,那眼神凌厲似利矢一般直直射入他眼底,令他心頭頓生一絲顫意。

桑吉雙手緊握成拳,將那紙信函捏成了碎片,瞪着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楚離。他內心掙扎着,似有千軍萬馬在對戰廝殺。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漸漸平靜下來,腦中反覆重複着亭葛梟信中的內容。他開始重新打量楚離,目光如芒似要洞穿他的靈魂。

時間在沉默與緊繃的氣氛中一點一點流逝。在桑吉殺氣騰騰目光的注視下,楚離心中對信中內容充滿了疑惑。就在他以為桑吉會出手撲上來時,卻聽到桑吉突然開口說道:“我要見亭葛梟!”楚離愣了一下,這樣的結果出乎意料。

午後,歡快悠揚的琴聲回蕩在陽光明媚的天空下,為一貫陰森沉悶的鬼盟增添了一抹生氣。一連數曲彈奏下來,桑珏與桑珠配合得天衣無縫。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桑珠驚嘆不已,看着雙眼矇著紗布的桑珏說道:“才半年而已,你的琴技竟能如此嫻熟!”

桑珏笑了笑:“不過閑來無事,拂琴打發時間罷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不肯好好學琴,說琴師是沒出息的,結果把教琴的師傅氣得吹鬍子瞪眼,把你給攆了出去。”桑珠回憶著兒時的往事,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你倒是好,跑到外頭去玩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可把娘急壞了。”

“小姐小時候這麼調皮啊!”拉則驚訝地看着桑珏,對於她們兒時的趣事顯得一臉興趣:“那後來呢?小姐還學琴了嗎?”“後來呀……”桑珠看了桑珏一眼笑道:“娘把她的小屁股痛打了一頓,讓她去給教琴的師傅道歉。師傅挺高興,認為孺子可教,就又收下她了。”

“這樣啊。”拉則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失望:“小姐從此就跟着師傅乖乖地學琴了?”“沒有!”桑珠和桑珏同時回答。拉則好奇地睜大眼問道:“小姐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桑珏喝了口茶,然後露出一臉孩子般得意的神情說道:“有一天,我趁着那老頭兒睡着的時候,偷偷把他的長鬍子給剪了!”

拉則笑起來:“那他一定氣壞了!”桑珏挑了挑眉說道:“他醒來后發現鬍子沒了,就直接衝到咱家去告狀……”說到一半,她突然也忍不住笑起來。“後來呢?後來呢?”拉則好奇得不得了,催促着桑珏接着講。“後來,那老琴師氣得差點暈過去。”桑珠說著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來。

“為什麼?”拉則簡直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兩位小姐,快說嘛!”“因為……”桑珠忍住笑意,緩緩說道:“他突然發現他的鬍子被粘在了咱們家的看門狗嘴巴底下!”“啊?”拉則一愣,隨即爆出笑聲:“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許久不曾笑得如此開懷,桑珏沉浸在歡笑之中,未察覺到院門外的來人。看着院內笑作一團的姐妹倆,桑吉那張佈滿風霜的硬朗臉龐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他靜靜地站在院門外,目光慈愛地看着自己的一雙女兒,不捨得出聲打斷她們的歡樂。他多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多希望能一直看着她們臉上陽光般明媚的笑容,多希望她們能一直快樂着!

然而,命運是殘酷無情的。“珠兒,珏兒!”桑珠與桑珏同時轉頭,兩人臉上的笑容定格在那一瞬。“爹?”桑珠倏地站起來,驚訝地看着站在院門處的身影:“您怎麼……”她急忙探頭看了看他身後,眼中有一絲不安。桑吉輕嘆一聲,說道:“亭葛梟讓我來的!”桑珠一驚,忙問道:“那娘呢?”

“放心,你娘沒事,她還在王府里!”父親的回答令桑珠稍稍鬆了口氣。桑吉轉眸看向站在一邊的桑珏,關心地問道:“珏兒的眼睛恢復得如何了?”桑珏面向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表哥說,再過幾天就能拆紗布了……”

“呵,是么?”桑吉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那就好!”“但是珏兒的眼睛最終能不能看得見,只有等到拆開紗布后才知道!”桑珠替桑珏將未完的話說了出來。桑吉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下,才又安慰笑道:“我相信莫兒的醫術,珏兒的眼睛一定能痊癒的!”

桑珠連聲應和:“嗯,我也相信珏兒的眼睛一定會好的!”“爹!”桑珏忽然朝桑吉跪下,沙啞的嗓音透着一絲痛楚和壓抑:“珏兒對不起您!”“珏兒?”桑吉一驚,怔怔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小女兒。“爹,是珏兒不孝,連累了您。為了救我,您才會被亭葛梟利用,令您一世英名遭受天下人的質疑。”

“傻孩子!”桑吉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拉起來:“爹只是做了天底下任何一個父親都會做的選擇。若真要說連累,其實是爹連累了你們還有你們的母親……”“爹,珏兒,你們都不要自責了。”桑珠開口說道:“沒有誰連累、虧欠了誰,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福難同當,誰也不會怨誰,更不會拋棄誰!”

“嗯,珠兒說得對!”桑吉動容地點點頭,將兩個女兒摟在一起:“咱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看着桑珏一家溫馨的畫面,拉則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既感動又羨慕。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心頭卻是一片黯然。“拉則!”桑珏忽然朝她伸出手。她愣了一下,緩緩走過去:“小姐有什麼吩咐?”

桑珏一把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說道:“咱們也是一家人!”“小姐……”拉則倏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着桑珏。桑珠也握住了她另一隻手,沖她笑着點頭。雙手上的溫暖絲絲傳遞到她心底。拉則的眼睛模糊了,臉頰一片濕熱,笑容卻如陽光一般燦爛。“謝謝小姐……謝謝……”

“呵呵,真是感人哪!”亭葛梟嘲諷的笑聲突如晴天霹靂驚碎了院落里的溫馨氛圍:“鎮國公難道不知,越是感人的畫面越會令本王嫉妒?”“你來做什麼?”桑珏冷冷開口,心底隱約感到不安。

亭葛梟笑了笑,徑直走到院落里的石桌旁坐下,然後說道:“本王是來聽鎮國公的答覆的。”桑珏一驚,側臉轉向父親桑吉。桑吉沉默盯着亭葛梟身旁的楚離半晌,忽然看向桑珠說道:“珠兒,這一次,爹讓你自己來做選擇。”話落,他緩緩將一直緊握成拳的右手掌攤開。

桑珠一臉困惑地接過桑吉手中的紙團。攤開那一團被捏得皺爛的紙,幾行粗獷剛勁的字跡躍入眼底,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眼亭葛梟:“這是……”“你看完便知。”桑吉說罷,沉默轉過身去。

桑珠垂目細細閱讀紙上書寫的內容,當“楚離”二字赫然映入眼底,她的心忽地“咯噔”一下,濃濃的不安湧上心頭。再往後看下去,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桑珏雙眼看不見,禁不住擔憂問道:“姐,到底怎麼了?”

桑珠沉默不語,將那張紙上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要將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入心底。許久,她緩緩動手將信紙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然後抬眸看向亭葛梟說道:“我答應!”桑吉的背影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轉頭看向桑珠:“珠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么?”

“是!”她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碎片灑向了天空。明媚的陽光下,細碎的紙片如白色的花瓣輕輕飄蕩在那抹溫婉纖弱的身影四周,美麗而悲傷。楚離怔怔看着她蒼白的臉,眼中交織着困惑、擔憂和不敢輕易流露的情感。

“好,郡主如此深明大義,真是可喜可賀啊!”亭葛梟起身,看向神情凝重的桑吉悅然笑道:“既然如此,鎮國公今日便可帶郡主回府,七日後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爹?”桑珏一驚,不明白亭葛梟究竟做了什麼。

桑吉臉色僵了僵默然不語。“呵呵!”亭葛梟笑了笑,緩緩直到桑珏面前,俯首在她耳畔說道:“最好你的眼睛到那一天能夠看得見,否則……就會錯過這難得的一次全家團聚的機會!”桑珏倏地一顫,只覺一股寒意頓從心生。

離開桑珏所居的院落後,亭葛梟忽然開口問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楚離:“你難道一點兒也不好奇那封信里寫了什麼?”“主人不說,楚離不敢問!”“若我讓你去殺了桑珠,你會如何?”亭葛梟轉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楚離全身一震,垂首僵立半晌,艱難說道:“主人有令,楚離不敢不從!”

“是么?”亭葛梟挑眉,目光陰冷:“我給桑吉的信上說,你為了桑珠不惜觸犯盟規,希望他能成全你對桑珠的一片痴心。倘若他不願意,就替我依盟規處置了你!”話落,楚離猛然抬頭,一臉震愕。

“想那桑珠對你亦是有情的……七日後你便可抱得美人歸了!”亭葛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黑眸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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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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