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孽因

第十八章 孽因

周若飛道:“那晚你表姐再三追問於你,你就是不說。今日我正是要請問於你。”柳奇香又冷笑數聲,道:“我那心上人便是你。”周若飛一驚非同小可,道:“是我?”柳奇香道:“我且問你,我母親去世之時,我為何一心尋死,今日卻又為何活了下來,來到紫壽山莊?”周若飛問道:“為什麼?”柳奇香道:“母親一死,我自知無依無靠,也知無法嫁你,便萌死志。如今我活了下來,便是要嫁給你。”周若飛驚道:“萬萬不可。”柳奇香道:“此生我若不能嫁你,寧願一死。

周若飛聽她言辭堅決,知她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勸她。周若飛與柳奇香一起長大,對這位表妹所知甚深。他知道她自幼便敢作敢為,又是說得出做得到的性格,真怕她會惹出什麼事端。柳奇香從衣中取出一張紙來,道:“那時你給我這首小詩,我也知你實在不敢有違舅父之命,便強忍苦痛,回到柳家堡。”將紙箋遞了過來。周若飛接過一看,見上面一首小詩,正是自己所寫:“撫琴柔荑春影動,香閨紅妝意更濃。鴛鴦綉罷飛比翼,誰知山水千萬重。”柳奇香道:“我只想回到家中,過得一年半載便將這些都忘了,可越想忘記,你的影子越在我心中揮之不去,我便知道我這一生是離不開你的了。你知道這相思之苦,是多麼難熬么?”她捋起衣袖,只見玉臂上點點傷痕。周若飛驚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柳奇香臉露苦笑,道:“我在家中,夜夜思念於你,卻又不能謀面,便在思你之時,用鋼針刺扎手臂,以來減輕相思之苦。”周若飛聞聽此言,心中一痛,眼中滴下淚來,道:“香妹,你受苦了。”將柳奇香的手緊緊握在手中。柳奇香只覺一股暖流湧來,不能自已,撲在周若飛懷中,痛哭起來。

時光又已過了三月。這三月來,柳奇香如同換個人相似,言語歡笑,每日裏纏着周若飛、程玉珠夫婦,練拳習劍,嬉戲玩耍。紫壽山莊中事務瑣碎,周若飛雖名為莊主,卻也懶得打理。程玉珠便常由丈夫陪同表妹,自己打理庄中事務,閑暇時便去白雲庵拜會慧因師太。

這日早飯之時,丫頭已端飯入廳,卻還不見柳奇香起來。程玉珠心道:“表妹這是怎麼了,天都這般時候,怎麼還不起來?”忙吩咐丫頭去叫。不一會兒,丫頭便回來道:“表小姐身子不適,不用早飯了。”周若飛面上掠過一絲不安,道:“她不會是得了什麼病吧。”程玉珠道:“昨日我便見她身子懶懶地,面色發黃,想不到今日真的生了病。”讓周若飛先行用飯,自己走到柳奇香房中。

柳奇香正頭髮散亂,躺在床榻之上,見程玉珠進來,急忙坐起。程玉珠問道:“表妹,你怎麼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瞧瞧。”柳奇香道:“不用,不用。我只是覺得燒心,吃不下飯,沒什麼大不了的。”程玉珠道:“有病還是早治得好,千萬可別拖着。”柳奇香道:“我知道。表姐快去用飯吧,我真的沒事。”程玉珠再三相勸,可柳奇香就是不肯診治,只得出了房門。

一連幾日,柳奇香都是極少用飯,噁心欲嘔。程玉珠再三請大夫給她診治,柳奇香卻是極為固執,堅決不讓。程玉珠心內着急,只怕這位表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怎對得起死去的姑母?這日一早,她又帶了龍桃兒,去到白雲庵求佛保佑。

從庵中回來,天已正午。周若飛正在廳中獨斟自飲,程玉珠匆匆吃過午飯,道:“我瞧瞧表妹去。”來到柳奇香房門外,卻見門窗緊閉,都從裏面關死。丫頭道:“夫人去白雲庵之後,莊主來了一次,與表小姐說了一會兒話。莊主出來后,表小姐便將門窗都關死了,不許外人進去。”程玉珠叫了幾聲:“表妹,表妹!”也不見柳奇香回答,滿腹疑慮,回來大廳。

周若飛還在廳中豪飲,見程玉珠進來,問道:“娘子這麼快便回來了?”程玉珠坐在椅中,道:“表妹這幾日到底是怎麼了,老是這麼古古怪怪的。今日你對她說了些什麼,她怎麼關了門窗,誰都不見哪?”周若飛放下酒杯,道:“我沒說什麼呀,就是勸她好好讓大夫瞧病。你------你怎麼反倒怪我呀?”斟滿酒杯,一飲而盡。程玉珠道:“姑母去世,她這心情剛好一點,怎麼突然又這樣呢?”抬頭望見周若飛已略帶酒意,道:“你別喝了,行不行?”伸手將他酒杯搶過。周若飛道:“我喝就要喝個盡興。”拿過一隻白碗,抱起酒罈,倒了滿滿一碗。程玉珠平日裏凡事都是順從於他,見他如此,只得由他。

黃昏時分,周若飛喝得酩酊大醉。程玉珠命人將他扶到雙棲居卧房,自己又來到柳奇香門外,見門窗依然關閉,突然記起父親死時也是這般,不由心中大駭,用力拍打門窗,叫道:“表妹,表妹!”卻聽房中柳奇香道:“表姐,我沒事。你就讓我安靜歇歇吧。”程玉珠聽到她的聲音,才略覺放心,道:“你餓不餓,讓丫頭端點飯給你。”柳奇香道:“我不餓,只歇歇就好了。”

晚飯時,柳奇香仍未打開門窗。程玉珠無心用飯,呆坐片刻,便回到雙棲居睡下。周若飛鼾聲正濃,程玉珠卻是毫無睡意,直躺到二更時分,終是不能放心,便披衣出房,來到柳奇香門外。柳奇香房中已亮起燈光,不一時,房門便呀的一聲開了。

卻見柳奇香探出頭來,向外望了望,從房中走了出來。程玉珠心道:“天都這般時候了,表妹還要到哪裏去?”柳奇香回身關了房門,似是懷中抱了一物,竟向福禧園中而去。程玉珠更覺奇怪,便遠遠跟在她的身後。柳奇香進了福禧園,專揀僻靜小路,到在一個牆角花叢邊,將懷中物事放在地上,從花叢中摸出一把鋤頭,在地上刨了起來。

程玉珠隱在花叢之後越瞧越奇,心中突然閃過一念道:“莫非表妹真的做出孽事,若真是如此,我豈可坐視不管?”出口叫道:“表妹!”柳奇香正一心刨坑,突聞此聲,只嚇得花容變色,雙手一抖,咣當一響,鋤頭掉在地上。程玉珠走出花叢,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柳奇香支吾道:“我------我------”程玉珠走上前來,見柳奇香腳下一個藍布包袱,便欲打開查看。柳奇香面色驚慌,忽地伸手搶過,抱在懷中,道:“表姐,你不能看。”程玉珠心中更疑,厲聲道:“拿來!”柳奇香見她目光似劍,竟是不敢抗拒,將包袱遞了過去。

程玉珠慢慢解開,她雖已猜到裏面之物,一看之下,還是驚得啊了一聲。包袱內正是一個尚未成形的胎兒。程玉珠面色蒼白,慢慢站起身來,手指柳奇香道:“你------你------竟然做出如此------唉!”姑母臨終時將表妹託付於她,可表妹竟然做出這等醜事,此時真是令她頗感愧疚。她呆立良久,才鎮定下來,問道:“那人是誰?”

柳奇香懾於她的目光,不敢正視,低頭道:“他------他------,我不能說。”程玉珠聲色更加嚴厲,道:“什麼,事到如今你還要回護於他,你知不知道他已將你毀了!”柳奇香沉吟一會兒,道:“我如講出他的名字,表姐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朦朧月色之中,程玉珠見柳奇香容顏憔悴,想起她一個未出閨門的少女,已是無父無母,孤苦無依,又覺她是那麼可憐,上前摸着她的面頰,道:“表妹,你如果是真的喜歡他,便讓他正大光明的娶你,我和你姐夫一定會竭力幫你。快說,那人是誰,是柳家堡附近的么?”

柳奇香淚水滿腮,道:“表姐,我真的好難。你就別再問了,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程玉珠自幼與這位表妹一起長大,對她所知甚深,一旦固執起來,任誰也勸說不了。當下牽着她手道:“我也不是埋怨於你,只不過是想撮合你的姻緣。既然你執意不肯說出他的名字,那也就罷了。只是此事也不是什麼光彩事,斷然不能讓外人知道,便是你姐夫,我也是不會告訴他。等到你心中有了主意時,再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柳奇香含淚點了點頭。程玉珠道:“好了,快將這東西埋了吧。”二人匆匆埋了土,程玉珠送柳奇香來到房中,道:“好好歇着吧,明早我讓丫頭熬碗雞湯給你。”便走出房門,向雙棲居而來。柳奇香望着程玉珠遠去背影,喃喃道:“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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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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