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第二十章 金蟬脫殼

130. 第二十章 金蟬脫殼

第二十章金蟬tuo殼

馬車行出數丈,車把式突然手中韁繩一緊,馬車戛然而止。在城門的中央,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恰好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那人jing瘦深沉,臉色如鐵,居然是“鐵面無私”鐵全拿。

“等一等,你們還不能走。”鐵全拿右手持着鐵尺,左手負在身後,站在那裏如淵亭岳峙,臉上絕無表情,聲音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悸。

李菜園子臉色微變,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身邊的車把式。在這一刻,車把式本是萎頓的眼神竟似也有些變了,兩道犀利如刀的光芒一掠而過,轉瞬消逝,臉色依然一如既往的沉靜。

李菜園子微一猶豫,側頭想了想,隨即跳下車轅,快步走到鐵全拿面前,賠笑道:“呀,原來是鐵總捕頭大駕親臨,失罪,失罪!”

就在這時,王、羅二人也已急步趕來,相互打了個眼色,齊聲叫道:“總捕頭……”

鐵全拿乾瘦的手輕輕一揮,示意二人不必多言,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投向一動不動的車把式,似yu看穿他的心靈。

“李菜園子!”鐵全拿目光依然未動,突然叫道,“鐵某與你相識已有數年,怎麼沒聽說過你還有個遠房的啞巴表哥?”

“呃!”李菜園子微一錯愕,低聲笑道,“是這樣的,他的家鄉不久前發生了一場瘟疫,他無處可去,這才前來投奔小的。”

鐵全拿目光落在車把式一雙大手上,沉聲道:“看得出來,他也是個跑江湖的。”

“跑江湖?”李菜園子搖頭道,“他的確是個會家子,鄉下人嘛,不過就只是懂得幾套莊稼把式強身健體,也可防防身不受惡人欺負。”

“你這車裏,載的真是夜香?”鐵全拿的目光終於從車把式身上移開,望向車廂。

“是,的確是用來澆菜的夜香。”

鐵全拿臉色陰沉,瞳孔慢慢收縮,忽然抬目對王、羅二人道:“車廂里有四個大木桶,你們是不是都已經檢查過?”

王、羅二人對視一眼,搖頭低聲道:“沒有。”

鐵全拿冷哼一聲,對李菜園子道:“這幾個木桶除了裝夜香,想必還能裝別的東西,譬如人!”

李菜園子心裏一驚,勉強笑道:“裝人?這夜香臭不可聞,人呆在裏面,豈非早已被薰死?”

鐵全拿臉色越發深沉如鐵,緩步走到車廂後面,當他的目光投向愛姑,剎那間就定格在了那裏。

乍見陌生人,愛姑有些靦腆地縮了縮身子。

鐵全拿目光慢慢下移,落在愛姑白凈而纖長的手上,眉頭微皺間,眼裏卻似掠過一絲冰冷、不可捉mo的笑意。

過了半晌,鐵全拿手持鐵尺,往一隻大木桶用力敲了敲,“咚咚咚”,傳出一陣沉悶、厚實的聲響。他擰眉叫道:“李菜園子,打開蓋子讓我瞧瞧。”

李菜園子立即快步奔來,遲疑着道:“這裏面都是雜穢的東西,鐵總捕頭就不怕沾了晦氣?”

“打開。”鐵全拿沉聲道。

李菜園子苦笑一下,爬上車廂,用力揭開了那隻大木桶的蓋子,一股衝天而起、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頓時散發出來,薰人yu嘔。

鐵全拿忍不住連退三大步,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屏着呼吸,正想叫李菜園子揭開第二隻大木桶的蓋子,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鐵總捕頭……”馬上騎士遠遠高聲呼叫。

鐵全拿回身望去,只見來人一襲白袍,迎風飄揚,顯得俊逸非凡,正是白無邪。

白無邪縱馬而來,在數丈外便已勒馬而止,飄然下馬,拱手道:“鐵總捕頭,敝上有要事相商,請你速去相見。”

鐵全拿皺眉問道:“秦大俠何事相召?”

白無邪道:“此事與兇手去向有極大關係,敝上希望鐵總捕頭親自定奪。”

“哦?”鐵全拿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的亮光,問道,“秦大俠現在何處?”

“敝上此刻正在陳園恭侯。”

“好,鐵某這就去。”鐵全拿回頭對李菜園子揮手道,“你們走吧!”

陳園。

鐵全拿與秦孝儀並肩站在一起,看着房裏凌亂的景象,相對無言。

秦孝儀負手而立,發出一聲苦澀的長嘆,跌足道:“老夫真是糊塗,千算萬算,斷定燕重衣絕對逃不出城去,卻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就藏在此處,難怪我們出盡人力也找不到他。”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在。”鐵全拿苦笑道,“燕重衣的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抓住我們絕不可能搜索案發現場的道理,偷偷潛回,這一戰,我們已經輸得很徹底。”

“‘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本來就不是浪得虛名之輩。”秦孝儀的聲音變得有些不可抑止的激動,“如果是朋友,每個人都會為這樣一個朋友而自豪,如果是敵人,那麼他的對手也一定會因為有這麼一個敵人而感到興奮。”

“當日他已身受重傷,絕不可能還有餘力逃出我們的追捕。”鐵全拿擰緊雙眉沉吟着道,“如果晚輩所料不錯,他必然還有幫手助他衝出重圍。”

“鐵總捕頭,你過來看看。”秦孝儀從桌子上拿起一隻海碗,緩緩道,“這隻碗水漬未乾,顯然是盛過稀粥之後留下的,看來他們離開此地並沒有多長時候。”

鐵全拿在房中來迴轉了數圈,審視良久,長吐口氣,緩緩道:“在這房裏,住着的絕非僅僅只有燕重衣一個人,他至少還有兩個同伴,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個女子。”

“何以見得?”

“秦大俠可曾聞到一種異樣的氣味?”

秦孝儀鼻羽翕動,呼吸着空氣,點頭道:“有,是種胭脂水粉的味道。”

“對,就是這種女人香。”鐵全拿沉吟道,“很顯然,燕重衣這次刺殺陳大俠的行動,是蓄謀已久,有備而來。”

“唔!”秦孝儀點頭道,“‘九龍堂’的九條龍都是武林高手,其中就有兩個成員是女子。”

“晚輩傾盡全力緝拿兇手,卻沒想到兇手距離我們竟然不過是咫尺之遙,真是可笑。”鐵全拿憤然地握緊了手中鐵尺,鋼牙yao得格格直響。

秦孝儀默然半晌,緩緩道:“據此看來,他們離開未久,如果我們現在就發動人馬前去追捕,或許尚能亡羊補牢。”

“來此之前,晚輩曾經發現過兩個非常可疑的人,正好是一男一女。”鐵全拿道,“那男子是個很平常的鄉下漢,卻有一雙與眾不同的拳頭,據晚輩猜測,此人的拳頭當可碎碑裂石,而且他容貌古板,絕對是經過易容改扮的。那女子比他更為可疑,雖然也是一個粗布麻衣的村姑裝扮,一雙手的肌fu卻是白白凈凈,賽雪欺霜,全然格格不入。”

“他們現在人呢?”

“此刻只怕早已經出城而去。”

“哎呀!”秦孝儀跌足道,“既已發現不對,你怎麼不截住他們?”

鐵全拿苦笑道:“晚輩聽說秦大俠發現了兇手的線索,當即就趕來相見了,哪裏還顧得上這兩個人?”

“世上之事當真是無巧不成書,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秦孝儀一聲苦笑,說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追趕,或許還來得及。”

“嗯!一定還來得及的。”鐵全拿極有把握地道,“燕重衣傷勢不輕,他們必然不敢加速趕路,按照行程來看,此時應該尚在二十里之內。晚輩這就召集弟兄,這一次,絕不可能再讓兇手逍遙法外。”

古城南門之外,是條非常寬闊的官道,只因進城的人比出城的多,所以車馬ren流不如往日熙攘,顯得有些冷清而寂寥。

李菜園子坐在車轅上,回頭望着身後遠處被晚秋的陽光抹上了一層淡淡清輝的古城,忍不住長長吁出一口氣,舉起衣袖用力地在臉上抹了把汗。

“剛才的情況當真危險。”李菜園子心裏這樣想着,猶自感到有些后怕,不知何時,他的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李菜園子慢慢回過頭來,瞄了身旁的車把式一眼,咽了一口口水,說道:“剛才我被鐵總捕頭嚇了一跳,還以為已經被他發現了。”

車把式轉頭對他咧嘴笑笑,他是啞巴,不能說話,只能笑笑。

“‘鐵面無私’鐵全拿火眼金睛,斷案如神,一般江湖宵小的下三濫伎倆,根本避不開他的神眼。”李菜園子用手掌按住自己的心口,“萬一被他瞧出了端倪,我李菜園子的腦袋只怕就要搬家了!”

車把式又笑了笑。

“奇怪,你這人怎麼不說話?”李菜園子瞪了車把式一眼,沒好氣道。

“我不說話倒並不奇怪,啞巴也能說話才是真的奇怪。”車把式沉聲笑道。

李菜園子猛然一愣,隨即啞然失笑,坐在車廂中的愛姑也跟着笑了起來,臉頰上立即浮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你這個人除了貪財以外,”車把式瞄了李菜園子一眼,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臉上卻一如既往的僵硬,“還有一點讓我不能不另眼相看。”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的確很貪財,但從來都不會不擇手段。”李菜園子居然臉色不改,振振有詞,“還有一點是什麼?”

“聰明。”車把式慢慢道,“你比我想像中的至少聰明十倍。”

李菜園子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隨即試探着問道:“你答應過我,事成之後就給我一百兩金子,分文不少,是么?”

“嗯!我的確這樣說過。”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應得的酬勞付給我?”

“等到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下車的時候。”

“現在就已經很安全,你們可以離開我的馬車了。”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車把式解釋道,“你也說過,‘鐵面無私’鐵全拿是個jing明的名捕,他一定已經在懷疑我們,遲早會追來,在還沒有遠離古城之前,我們的處境依然非常危險。”

李菜園子輕嘆口氣,看了車把式木然、僵硬的臉,緘口不語,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古怪。

車把式也不再說話,吆喝一聲,馬鞭疾起,“啪”一聲響,在馬pi股上一抽,力量恰到好處,不輕不重,“唏路路……”那馬仰首一聲嘶鳴,向前不徐不疾地行去。

晚秋的風就像是初冬的雪,總是有種刀子般的冰冷,寒意刺骨,極目望去,遠處的景象一片蕭索、荒蕪,顯示出一種“秋殘冬至”的信息,令人徒增幾許傷感,卻又充滿了莫名的期待。

馬車行出十數里,逐漸遠去的古城的影子,已不復見,車把式依然沒有下車的意思,李菜園子臉上漸漸露出了不快之色,幾次yu言又止,坐在車轅上的pi股不住挪移,如坐針氈。

“你是不是害怕如果鐵全拿追將出來,你一定會受到我們的連累?”車把式彷彿看穿了李菜園子的心事。

“是。”李菜園子沒有否認,他已經不必否認。

“你幫了我們這麼一個大忙,我怎麼可能會害你?其實你根本就不用擔心,因為我們很快就要說再見了!”車把式笑了笑,側耳道,“你聽,那是什麼聲音?”

李菜園子微微一愣,傾耳細聽,遠方似有一陣清亮而歡快的樂聲隨着秋風隱約傳來。

“那是什麼聲音?”

“是嗩吶!”車把式道,“接應我們的人已經到了。”

隨着嗩吶的樂聲越來越清晰,那隊人馬也越來越近,終於來到了三人的面前。那支隊伍人數不多,不過十二個人,四個嗩吶手,四個青年男子騎着四匹馬,其中一個人的馬後又跟着一匹黑馬,四個壯年漢子扛着一頂軟呢彩轎,顯然是一支迎親的隊伍。

車把式大手一揮,迎親隊伍的嗩吶聲立即停止了下來。

“安二當家,這一路上讓你受了不少委屈,現在可以下來透透氣了!”車把式回頭對愛姑說道,“你先把燕公子抱出來吧!”

愛姑點點頭,伸出雙手按住一隻大木桶,微一用力,只聽“吱呀呀”一陣輕微而沉悶的聲響連續響起,大木桶的底部慢慢向前移動,露出一層格子。

格子裏裝着的絕不是臭不可聞的夜香,竟然半倚半坐着一個人!

燕重衣!

此刻,燕重衣雙眼緊閉,呼吸粗重,也不知是正在酣睡之中,還是昏迷了過去?

愛姑一臉憂色,毫不猶豫地抱起燕重衣,飄然下了車廂,回頭瞧着車把式道:“秦大叔,接下來怎麼辦?”

車把式道:“把他放在轎里,這是個經過特別改造的轎子,裏面有一個躺下去非常舒服的暗格。接下來嘛,你就坐在轎中別出來,換上另外一套衣裳。”

愛姑點點頭,抱着燕重衣走進了轎子。轎子裏面果然有個可以容一個人躺下來的暗格,還有一套嶄新的新娘子禮服,和一頂大紅的鳳冠。愛姑的臉色瞬間一紅,回頭對車把式道:“秦大叔,這衣服……”

“呵呵!”車把式口中發出一串憨笑,揮手道:“這套衣服正是為你準備的。”“可是……”愛姑猶豫着道,“這套衣服……”

“這是我苦思冥想才想出來的妙計,叫做‘金蟬tuo殼’。”車把式道,“為了能讓燕公子儘快tuo離險境,你就事急從權將就一次吧!”

愛姑一聲苦笑,緘口不語,有些無奈地鑽回了轎中。

“好個‘金蟬tuo殼’的妙計。”李菜園子拍拍手掌笑道,“大爺先將燕公子偷運出城,再以迎親隊伍護送,一來既可避人耳目,逃開六扇門的追捕,二來又可讓燕公子免受顛簸之苦,利於養傷,當真是兩全其美。”

車把式斜眼瞧着他,淡淡道:“若非你鼎力相助,出城談何容易?”

“那麼……”李菜園子舉起衣袖抹了一把嘴,一臉涎笑,“我們事先說好的協定……”

他的話沒有說完,車把式突然揚手擲來一樣物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的懷中。

“這是一百兩金子,分文不少。”車把式歪着嘴,眼神里透出一絲卑夷。

李菜園子突然閉上了嘴,伸手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眉開眼笑,嘴巴都彷彿咧到了耳根。想要他這種見錢眼開的人不說話,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給他銀子,一百兩金子也許已經太多!

過了半晌,李菜園子忽然詭秘地笑了起來,輕聲道:“你現在是不是可以除掉人皮面具了?我覺得你原來的面貌比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更舒服。”

車把式冷冷瞧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伸手在臉上拉扯着什麼,瞬間又變換成另一張臉。

這個人,當然就是“鐵手生花”秦步。

“喂!李菜園子。”愛姑突然又從轎中鑽出了頭,揚聲道,“金陵城的‘天涯海閣’所用的蔬菜當真是你種的?”

李菜園子先是一愣,隨即訕訕一笑,搖頭不語。

“從後天開始,你就每天送一百擔新鮮的蔬菜到‘天涯海閣’去。”

李菜園子一臉迷惘,無言以對。

“聽見了沒有,安二當家叫你從後天開始,每天都送一百擔新鮮的蔬菜到‘天涯海閣’去。”秦步低沉着聲音道,“有了她這麼一句話,從今以後你可就財源滾滾而來了!”

“什麼?”李菜園子依然滿頭霧水。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就是‘天涯海閣’的二當家,安柔姑娘。”說完這句話,秦步大手一揮,拍馬而去。

看着這一支古怪的迎親隊伍漸漸遠去,李菜園子依然呆立無言,一雙眼神卻非常古怪和複雜,是驚訝?還是欣喜?又或是別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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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本色(寒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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