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3)
當一個人要去做某種帶有冒險性質的事時,那種緊張和興奮難以言說。那天早晨,我將董楓送上去張江那裏的車后,返身便向醫院宿舍走去。一夜的暴雨過後,天邊出現了紅色的晨曦,這種血一樣的顏色刺激着我的視覺,我感到心裏微微有點發顫。
我來到了吳醫生的屋前,順着牆根摸到了屋子的後面,這裏是他的廚房的位置,外面是一個小露台。我翻了進去,廚房的一扇窗戶果然沒有關死,這是我前兩次來他家注意到的。
我進入了吳醫生的家。想到他這時正在醫院等着張江蘇醒,我大膽地開亮了室內的燈,站在屋裏審視起來。
事情已經越來越清楚,所謂嚴永橋的幽靈,與吳醫生有着一種神秘的聯繫。首先,他曾經一直是嚴永橋的主治醫生,而嚴永橋後來偷跑出醫院死於車禍的事,使我聯想到吳醫生對夏宇這個新病人進行的心理暗示:“你可以出去,看見汽車時你要攔住它,它可以送你回家。”正因為嚴永橋的死可能是這種精神引導的結果,當嚴永橋的身影在死後再現時,吳醫生才會那樣恐慌。並且,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尋找這個死而復生的幽靈,以便將其再次置於死地。
當然,至今我仍然不相信幽靈的存在,那個貌似嚴永橋的人是一個謎,他始終在醫院各處出沒,張江昨夜在黑屋子的遭遇,我相信也是這個傢伙乾的。他第一次撞進我家時我便注意到了那把金屬傘尖的黑雨傘。湊巧的是,我在吳醫生的家裏也看見過這種雨傘,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同一把傘?這讓我困惑。
我希望在這屋裏發現一些能破解這重要懸疑的東西。我首先找那把黑雨傘,在我以前看見過的屋角的位置,傘沒有了。接着,我在推一道房門時聽見門後有響動,進去一看,那把傘正掛在門后。我摸了摸冰涼的金屬傘尖,乾乾淨淨的,沒有血跡之類的東西。我取下它撐開來,傘布也沒有破損。我吐了一口氣,它與嚴永橋的黑雨傘相同看來僅僅是巧合了。但是,吳醫生書櫃裏收藏的各種匕首和刀具還是讓我吃驚。第一次來這裏看見時不便多問,現在我可以逐一細察了。我一件一件地拿在手中細看,想發現有沒有某一把刀刃曾飲過鮮血,然而,沒有發現可疑的東西。只是,這種收藏愛好仍然使我感到蹊蹺。
我推開了卧室的門,卓然的照片赫然立在床頭柜上。十四年了,看來吳醫生每天都陪伴着她。但是,夏宇這個病人收到的冥錢上又怎麼會寫着卓然的名字呢?並且,吳醫生正在對這個新病人實施着令人恐怖的“治療”。
我在卧室的枕頭下、床頭櫃裏翻看了一下,想找到他的日記之類的東西,這樣,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然而,沒有,確實現在也沒有多少人記日記的。
我重新回到他的客廳兼書房裏。我在寫字枱前坐下,拉開抽屜,看見了一疊信紙,最前面的兩頁寫滿了文字,顯然是一封剛剛寫好的信。我細細地讀了起來。
媽媽:請允許我這樣叫你,因為卓然如果還活着,我們一定早已結了婚,那樣我也該叫你“媽媽”的。然而,你的女兒走了,我來給你做兒子,媽媽,你別難過。我對卓然的靈魂發過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媽媽,別嫌棄我,儘管我是一個罪人。因為如果不是因為我,你的女兒也許不會走上絕路。我罪孽深重,我會用一輩子時間來贖罪。
媽媽,這些話我早就說過了,今天之所以給您寫這封信,是因為我也許會有很長時間不能來看望您了。我正在贖罪之中,我要讓卓然的靈魂安寧。我預感到會發生一些特殊的事情,如果真是那樣,我可能不能來看您了,媽媽,原諒我。
現在我還不知道有些事是不是會發生,但是,如果我給您寄出這封信的時候,那些事一定就發生了。媽媽,不要問我究竟做了什麼,您只要相信,我做的事都是贖罪就行了。我愛您的女兒,我做的事都是為了對她的愛,儘管她早已走了,但我知道自己該怎樣做……媽媽,您一定要多多保重。
您的兒子:吳曉舟這封短訊讓我心驚。我輕輕地將它放回抽屜里,頭腦里拚命思考着,究竟發生了什麼呢?看得出來,吳醫生似乎是在復仇,對嚴永橋,對夏宇,這兩個病人都是他的攻擊對象,然而,這一切與死去的卓然又有什麼關聯呢?我想起郭穎對我的講述:醫學院的後山,大二女生的寢室,髮夾、頭痛,卓然的精神分裂,吳曉舟的悲痛欲絕……這一切,與現在這精神病院的病人有什麼關係呢?況且,吳醫生對我講過,他在嚴永橋和夏宇生病前,是從不認識這兩個人的。這話是真還是假呢?我頭腦里亂糟糟的,正在這時,有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容不得我作出任何反應,門已開了,吳醫生已站在我的面前。
“你……”吳醫生在驚訝中充滿警覺。
“我在等你。”我突然鎮定下來,“對不起,你沒請我我就來了,但是我一定要問你,這醫院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和張江這種與醫院無關的人也不得安寧?”
“你,你好無理!”吳醫生的憤怒中帶着一點驚慌,“你以為襲擊張江的事是我乾的么?或者說這件事與我有關,你錯了!你去問問張江吧,他已經醒過來了,襲擊他的正是那個貌似嚴永橋的人,也就是來找過你的那個人。這個瘋子,進黑屋子后便戴上假髮,想裝扮成女人,這個妄想狂什麼事都想做。張江當時睡著了,睜開眼看見這個怪物便和他打鬥起來,假髮也掉了,張江看清了他的臉,這個瘋子……”
我說這件事我相信,但是,嚴永橋究竟是人是鬼呢?你為什麼不講真話?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半夜三更對夏宇講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你為什麼要把夏宇往死路上推呢?還有寫着卓然名字的冥錢,我想除了你沒有誰會幹這件事。說完這些話,我感到屋子裏的空氣彷彿要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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