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夜,幾顆星子在天際閃耀。
娃娃提着從便當店買來的晚餐,沿着緩坡巷道散步,嗅到住家圍牆內溫柔沁人的茉莉花香。
她忍不住閉上眼,駐足深呼吸,想起之前風巽和她一起站在這裏的點滴。
風巽說,他的母親是日本人,三十年前來台灣旅行時遭遇意外受重傷,因緣際會被他也是獸醫的父親所救,不願意去醫院,他父親只好將她安置在診所、替她治療。但是風巽的母親對貓狗身上的味道會過敏,他父親便每天向鄰居要幾朵茉莉花擺在診所和的房間裏,被他父親的體貼感動,還沒回日本就毅然嫁給他父親,後來雖幾經波折,不過現在兩夫妻在日本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
回想風巽說話時的溫柔神情,娃娃的嘴角揚起淺笑,不由得睜眼看向身旁。
沒看見他的身影,獨自一人的寂寞,襲上她有些冷清的心口。
對喔,他有私事離開小鎮幾天,今天已經第三天了。
唉,突然好想見他……
她到底是怎麼了?自從她在婚禮上出亂子之後,她的心好像也整個被打亂了,一看着風巽就好像嘗到檸檬,又甜又澀的感覺不斷從心口冒出來,也從來沒有過這種迫切想見一個人的渴望……
娃娃皺着精巧的眉頭,才一轉身想跨步,就被人擋住去路。
那一個少年……不,不只一個,有三個,大概都十六七歲,全是有刺青染髮的陌生面孔。
「你們……有事嗎?」
「小ㄗㄝ-,雄ㄍㄛ正在找。」一個穿鼻環、五個耳環的金毛少年沒有拐彎抹角,躁着台灣國語道出來意。
聽見對方口中提及的人,娃娃暗暗怞氣,裝做沒聽見,半垂着臉、硬着頭皮往斜前方走去,另一個把幾撮刻意留長的頭髮挑染成橘紅色的少年,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很明顯不讓她通行。
「麻煩-嘛配合一下──」小混混語氣,尾音拉得老長。
「我不認識你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她後退一步。
「我們是雄哥的手下,不會對-怎樣。」嚼着檳榔的綠色龐克頭少年補充。
「不管你們是誰的手下,我都不會跟你們走。」
圍牆內的住戶似乎發現屋外的蚤動,有人陸續從窗戶探頭出來。
娃娃不想被人撞見,只好轉身往反方向奔跑,打算繞路回去。結果一到巷口轉角,就有一輛黑色轎車突然煞車停在她面前。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有兩個男人從後座迅速鑽出來,其中一個較高壯的男人用粗實的手臂扣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另一個較瘦小的男人則是抓住她的雙腿,想將她拖上車。
「唔……」放開我!
她驚駭地瞪大眼,拚命用力掙扎。
但她愈是掙扎,那兩個男人就抓得愈緊,她只覺得胸中的空氣愈來愈稀薄,掙扎的力道也愈來愈薄弱,一股強烈的恐慌席捲她全身,驚嚇的淚水在她眼眶打轉。
忽然,那個抓她腳的男人發出一聲悶哼,放開她,她順利站回地面,然後另一個男人也發出一聲悶哼,扣住她的箝制也鬆了,重心不穩的娃娃登時摔倒在柏油路上。
她從慌亂中抬頭,赫然看見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他回來了,及時救了她……娃娃眼眶一熱,湧上更多不爭氣的淚水。
風巽鏡片后的黑眸早已斂去平日的溫和笑意與冷靜,尤其在看見娃娃蒼白小臉上蜿蜒的淚痕以及頸項、小腿上的紅色勒痕,俊臉蒙上寒光,目光更加凜冽,緊握的拳頭漸漸浮出青筋。
想擄走娃娃的兩個男人抹去嘴角滲出來的血珠,一看打斷他們好事的人是個斯斯文文的眼鏡男,便沒有將他看在眼裏。
哼,這種貨色也敢動他們,妄想跟他們搶人?
「媽的,你找死!」他們忿忿地從車上抄出傢伙,一拿出武器就發狠朝風巽砍去。
娃娃眼睜睜看着毫不留情的鐵條與開山刀往風巽攻擊,俏臉上所剩無幾的血色盡數褪去,只剩一片慘白。
「不要,你們別打──」
「他」字還沒出口,她就聽見鐵棒、開山刀落地的聲音,接着是人體「砰砰砰」撞擊轎車車身的連續悶響,眼見那兩個男人反而成了弱勢的一方,她當場……傻眼。
風巽以一對二,一拳接一拳,每一拳都紮實地打在對方身上,他們背抵車門無路可退,連還手、甚至連討饒的空隙都沒有,被風巽打得齒斷唇裂,血流滿面。
此時的他,陰狠沉寒的眼神好比無情的兇殘野獸,每一次出拳,都像是想狠狠撕裂對方,在炎熱的夏季里竟也讓人渾身發毛。
娃娃從來沒看過那麼血腥暴力的場面,嚇得掩住發顫的小嘴,一動都不敢動,轎車內駕駛座上負責開車的人見狀,也是驚懼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確確實實看見那兩人求救的眼神,也知道再打下去會出人命,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努力撐起發軟的雙腿,奔向風巽,抱住他掄拳又要重擊對方的手臂。
「別打了,夠了!」她驚慌地阻止他。
他又是一個凌厲出拳,幾乎將嬌小的她拖行了兩步之遠。
「風巽!」她緊閉雙眼尖叫。
拳頭在碰到對方的身體之前,終於停了下來。
「風巽,不要……」她看着他,因手中僵硬如石、充滿力量的臂膀而驚,顫聲開口。「再打下去……他們會沒命的。真的夠了,別再打了……」如果她沒抱緊他的手,她懷疑自己整個人會被他強勁的力道甩飛出去。
「他們想綁架。」
他雙眉不悅地攢起,眉下的眸子黑得嚇人,她還可以感受到他鼻息間的沉怒呼吸。
「我沒受到什麼傷害。」那兩人不至於需要當場以死謝罪。
她心跳急促,兩手緊緊抱着他的手臂,怯怯觀察着他冷鷙的表情,就在她硬着頭皮想再開口勸說時,感覺他緊繃的肌肉總算放鬆,放下了拳頭,丟開手中快要昏厥的傢伙,她提在半空中的心也才緩緩踩到踏實的地面。
風巽眼底的暴戾之氣,在她緊張的注視下,一點一滴褪去。
沒受到傷害?
「-哭了。」他伸出手,想抹去她仍掛在眼角的淚花,在碰到她的前,發現自己手上都是那兩個渾蛋的血,於是作罷。
「我、我……我本來就很愛哭呀!」娃娃吸吸鼻子,用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被他們架上車時,我很害怕,所以哭;看到你回來了,我很高興,所以哭;剛才你揍人的樣子嚇到我了,所以哭。我哭,不全是他們的錯……」
淚,才擦掉,又像是通過複製機,一顆一顆滾落。
風巽心頭一緊,陰酷的臉部線條在-那間柔和了下來,現在的他,與平時隨和親切的好好先生完全沒兩樣,方才那頭嗜血野獸宛如只是眾人的錯覺。
「對不起,我太生氣了。」他柔聲道,雙臂將心有餘悸的她攬進胸膛,沒讓手上的污垢碰臟她,藉由她在懷中確定她的安然無恙。
眼前又是那個她熟悉的風巽,娃娃靠在他懷中,不介意地搖搖頭,驚恐交織的心情被他胸膛下沉穩的心跳聲逐漸撫平。
風巽的視線調向那個抖着身體、將奄奄一息的夥伴扶進車內的男人,朝他抿出一笑,算是抱歉,也算是警告──無論是什麼理由,如果還想對沈娃娃用強,就得先過他這一關,下手太重他恕不負責。
當他一看見她哭着遭人強行擄上車,長年的冷靜陡然碎裂,憤怒得當場失去理智。他生平頭一次因憤怒動手揍人,結果卻被個性膽小的娃娃看到他動粗,他很後悔自己沒有克制住揍人的衝動,嚇壞了她。
那男人接收到風巽「和藹可親」的視線,頭皮悚然發麻,全身冷汗直流,匆忙跳上車,載着同伴全速逃逸。
風巽撇眼看向那三個花花綠綠、躲在巷口轉角偷看的不良少年,也朝他們禮貌微笑。少年一看風巽知道他們在旁邊,立刻倒怞一大口涼氣,三人爭先恐後跳上一台摩托車,逃之夭夭。
有這麼恐怖嗎?
風巽的朗眉輕輕一挑,一笑置之。
回到診所的三樓房間,娃娃乖乖坐在床沿,讓風巽替她在跌倒時擦破皮的手心及膝蓋消毒上藥。
仔細處理完白嫩膝蓋上最後一處傷口,他以指腹輕緩撫過OK綳,細心確認是否已經貼牢。
「好了。」單膝跪在她面前的風巽,抬頭朝她抿唇微笑。
「謝謝……」小臉悄悄染上一層薄薄的粉紅。
她一直知道他的笑容很好看,但每一回看到,一顆心還是會忍不住小鹿亂撞。
「不客氣。」他站直頎長身軀,整理手邊適用於人類的醫藥箱。
娃娃偷覷他的側臉,端詳那剛毅卻又溫柔的俊朗線條。
尤其是他的手,明明蘊含著那麼強大野蠻的力量,替她擦藥時卻又是那麼的輕柔、一點都沒有弄痛她。她的手心和膝蓋,到現在都還能感覺到他指尖透過OK綳的溫度。
她發現,光是與他之間如此簡單的接觸,就能讓她雙頰暈紅、心兒怦怦亂跳,還有那天他抱着的她、兩人的唇瓣相貼,簡直讓她害羞得幾乎就地蒸發;可是,這些對他似乎根本沒有影響……
悵然若失的黯然,像針,扎在娃娃心口,澀澀的,痛痛的。
「可以談談-逃婚的原因了嗎?」風巽與她並肩而坐,語氣溫醇問。
她呆了下,驀然想起逃婚當天,風巽也看見追來的人擁有私槍,娃娃臉色霎時憂黯不定,心亂如麻。
只要是正常老百姓都會忌憚的,她並不意外他也許迫切想知道來歷不明的她,究竟和那些人有什麼關聯,因而今天才會遭到綁架。
說實在,她不想隱瞞風巽、也不想欺騙他,但是她如果托出自己的秘密,他會怎麼看她?
「娃娃,我希望-說出來,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風巽鼓勵道。
「你幫不了我的……」
「-不說,怎麼確定我幫不了?」
「如果……我沒有你認為的可愛,也不是個好女孩,你會……討厭我嗎?」她低垂着頸項,自我逃避,不敢看向他的眼。
「不會,-是個好女孩。」
她轉頭怔望他。
「真的?」
「不騙。」他溫和一笑,黑眸里有着誠懇的笑意。
面對這麼一個善良的好男人,娃娃被他溫柔的神情所感動了,心中的天秤因為不確定而不停擺盪的失序狀況,終於慢慢停了下來,也鼓起勇氣──
「你聽過『惡狼幫』嗎?」
風巽誠實點頭。就算之前沒注意過,藉助東方的調查,也讓他有所認知了。
「惡狼幫」是個在地方上集結了一些地痞混混的幫派,沒幹過什麼違法勾當,規模或運作都跟真正的黑道差遠了,不過帶頭老大倒是因為做人海派、講義氣,在東海岸小有名聲。
娃娃柳眉緊蹙,道出自己的秘密:「我爸就是『惡狼幫』的老大,沈雄。」
她父親年輕時是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生平最崇拜人物的就是黑道份子,憑着不怕死的驍勇與蠻力,後來也漸漸在地方上混出一點名堂。
她出生在這樣複雜的環境裏,可是卻一點也沒遺傳到父親的強勢作風,反而膽小懦弱得連抗議都不敢提,平時說話聲也都會被別人淹沒。
母親早逝,因此凡事都由父親替她決定,從小到大,她慣於做個沒有聲音、沒有主見的女兒,依循着父親替她安排的道路,一路「安安穩穩」從國小、國中、高中、讀到大學畢業。
「畢業后,我爸不希望我出去拋頭露面找工作,安排我嫁進地方上勢力最大的『猛虎幫』伍家。他說,這全是為了我的幸福着想,要我聽話出嫁,當個享清福的黑幫夫人,於是就有了那一天的婚禮。
那天早上起床,我呆坐在床上,望着床邊衣架上那襲專為我量身定作的白紗,卻一點也感受不到自己即將穿着白紗步入結婚禮堂、接受眾人稱羨祝福的興奮與快樂。伍家信奉耶穌基督,選擇白天在教堂接受神父見證這樁婚姻,我爸則是愛熱鬧的傳統鄉下人,晚上要在堂口辦流水席、請黑貓歌舞團表演助興……」
說著說著,娃娃清秀的眉頭部鬱結得幾乎打不開了。
她不想對天主說謊,說自己會深愛一個她根本不想嫁的男人一生一世,她連戀愛都還沒談過呀,不想就這麼嫁作人婦。
她不想在敬酒永遠敬不完的流水席內,穿着笨重的禮服穿梭,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任大家品頭論足。
她不想看吵吵鬧鬧的清涼歌舞秀。
她更不想一輩子都脫離不了黑道、跟黑道有所牽扯,問題是,她怎麼也改變不了自己是流氓女兒的事實!
當時,她都快被內心的惶恐與矛盾給逼瘋……
「所以,-逃婚了。」風巽可以理解。
「我一點也不想嫁給伍……伍……」
「伍檜潛。」風巽接口。
「對,就是他。我看過他一次,他長得好凶好狠、又壯又魁,比黑熊還恐怖,我連看到他都會害怕得發抖,根本無法想像嫁給他之後的日子……」光想,娃娃脆弱得眼淚又落了下來,她哽咽續道:「剛才那些人是來抓我回去的,我爸和伍家一定也知道我躲在這裏了……」可是她不想回去嫁人,怎麼辦……
見她恐慌得掉淚,風巽心頭一揪,伸出手替她拭淚。
「-有沒有試着和-父親溝通,-不想嫁入伍家的苦衷?」
「沒有用的……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幫派的事,從來沒空聽我說我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娃娃的淚,落得更凶了。「況且,他既然答應了婚事,就不會出爾反爾,對方又是東岸勢力最大的幫派……你知道黑道份子有多可惡嗎?他們為了達到目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我討厭他們──」
說話聲陡地停頓,娃娃心頭一涼。
天啊,她滿腦子只想着不嫁那個男人,卻沒想到她的衝動也許會帶給父親和風巽不少麻煩!風巽或許也明白個中危機,因為她感覺他的手微微一僵,離開了她的臉……
他疏遠的舉止,彷佛一把鋒利的刀刃,在娃娃脆弱的心頭重重刨了個缺口,傷口一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嗚嗚,你根本幫不了我!你也怕我!像從小到大認識的同學們一樣討厭我、害怕我!嗚嗚嗚……」她難過地用雙手捂住小臉,情緒崩潰,泣不成聲。
「娃娃,我不怕-,也不討厭。」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騙人!」頹喪的哭嗓從指縫間逸出來,聽起來讓人心疼極了。「大家都這麼對我說、對我客客氣氣,可是還是沒有人願意真正當我的朋友呀……」嗚嗚嗚。
「我沒有騙。」他重申。
「你有!如果你不怕我,你願意娶我嗎?你敢警告伍家人說:『娃娃是我的妻子,不准你們來搶。』嗎?」
「我娶。」
娃娃聞言一怔,緩緩抬頭,帶着詫異的眼光看他,懸挂在眼角的淚珠因訝異而忘了該滾下來完成它的任務。
「你說……什麼?」
「我願意娶-為妻。」漆黑的俊眸里,倒映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氤氳水眸。他注視着那張茫然小臉,一字一句清晰地重複。
他願意?風巽願意娶她?
一股好甜好甜的滋味漫上心窩,娃娃的粉唇不由自主往上彎出喜悅的弧度,頭頂彷佛有眾多美麗的煙火,在夜空中迸射出令人讚歎的圖案──
慢着慢着,他他他……居然願意娶地?
他不介意她是流氓的女兒,不怕惹禍上身嗎?!
「-願意嫁給我嗎?」風巽反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閃爍着以往似乎總是刻意隱藏在玻璃鏡片后的炯熠光亮。「不過,在-回答之前,有個關於我的秘密,我希望-能知道。」他摘下眼鏡,放在床上。
他的秘密?
「待會,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他補充道。
失去了鏡片遮掩的黑眸,看起來更加深邃、懾人,娃娃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語意,只能一頭霧水地等待他下一個動作。
什麼秘密?他該不會也掏出配槍,說他是警政署的高官或某個獨立於編製外的警務小組成員,諒黑道份子也不敢來跟他搶老婆吧?
當她還在胡思亂想,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風巽的俊顏在一瞬間幻化成尖耳長吻的獸臉,細密的黑色獸毛佈滿他的,修長的四肢獸化成着地的四條腿,手腳上擁有足以在木頭上刮出深刻刮痕的銳利尖爪。
這是一隻背脊為黑,頸項周圍略為淺棕色,腹部及四條腿的顏色又比棕色更淺的「獸」?!
這隻「獸」用着一雙用有深褐色眼白、黑色瞳孔的異眸注視着她,四條腿走出那堆鬆鬆垮垮的布料,原本穿在風巽身上的衣物,在木質地板上散落一地。
娃娃詫愕地盯着眼前的異象,一時瞠目結舌,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你是風醫師?」-
點頭,完全聽得懂她。
風巽從身高一八五的人類身軀,變成一隻高度只比坐在床沿的她略矮的……大野獸?「-」真的是那個平日總推着鏡框淺笑的風巽?!
她只覺得不可思議,伸出纖纖食指怯怯指向。
「你也是……」狗?不對,狗好像沒有這麼長的撩牙和利爪。不然是狐狸?不對,狐狸比較小隻而且也不太像。娃娃的腦海忽然浮現某種曾在電視上看過的野生動物介紹:「啊,我知道了,是狼!」-
又點頭,深邃狼眸里有着她熟悉的溫和笑意。
娃娃本來就喜歡小動物,雖然眼前這隻動物根本不算「小」,加上他說過「-」不會傷她,她心中害怕的感覺倒是遠遠比不上驚奇。
「你……為什麼會變成狼?」這個秘密,遠遠比警政署的高官或某個獨立於編製外的警務小組成員都還要勁爆!
「天生如此。」回答她的,是下一瞬間又變回人類的風巽。
「啊!」娃娃低呼一聲,比捂住眼睛的動作還快的,是由脖子飆到額頭的艷麗紅潮。
啊啊啊啊啊──雖然才短短兩秒的時間,但他骨架勻稱、肌肉線條遒勁、十足男性美感的也被她看光光了啦!
他嘴角帶笑。
看來,他的裸身反而比變身來得更教娃娃驚慌失措。
風巽對於裸裎的自己沒有分毫羞赧,不過為了不讓她感到不自在,他還是從床上撈了件被單,擋住男性的重要部位。
「娃娃,-可以睜開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