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混戰
太子的被廢,讓原本就險惡的宮廷更加激流暗涌,八爺黨和四爺黨逐漸呈朝中最大的兩個黨派。特別是八阿哥,平日裏就禮賢下士,如今更是費盡心思的在籠絡人心,自然朝廷上下有不少人都把他捧得高高的,成了下任太子的大熱人選。
而四阿哥雖表面不露聲色,可暗地裏也在招兵買馬,朝中幾個顯要的官位上都安插了他的親信。
洛芙這兩天不知怎麼的都睡不好,常常夜裏醒來,渾身熱汗。總是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讓她很不安。
查了清史,知道不多久,八阿哥即將被叱責剝爵,可這和十四的關係倒也不十分大,就目前看來,十四雖然支持八阿哥當太子,但並沒有很狂熱很執着的情態,所以沒必要太過擔心。
想來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白日裏照顧女兒。雪瑩已近四個月大了,不同於龍馬的乖巧,這個女兒可是淘氣的很,雖是不太愛苦鬧,可常常也會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如老是在喝飽奶之後,含着一口在用力噴出,看着大人們急得手忙腳亂的時候,狡詰的嘿嘿笑,得意非凡。
即使從女兒那裏得到了不少樂趣,可洛芙還是覺得自己心口悶悶的,安頓了孩子,就讓李慶備車,決定出去散散心。
自從發生了去年的劫持事件之後,十四就對她的出行分外留心,一定得讓人陪着她,才放心讓她出門,加上這是她生完孩子后第一次出門,李慶自然也不敢怠慢,叫了兩個家丁當保鏢陪着洛芙。
四月春意正濃,隨便在路上走走,都能深切的感受到枝上的新綠是多麼誘人。
洛芙決定要上香山去碧雲寺進香,上次叫人給碧雲寺捐了一大筆錢還願,給佛寺新建信佛,如今也是時候去看看建好了沒。
洛芙畢竟是年輕,體力恢復的很好,即便是爬山,依然不在話下,不多時,就登上了香山的半山腰,進入了碧雲寺。
碧雲寺的香火好像比她上次來時更盛些,善男信女們都跪在佛前許願祈福,甚是虔誠。
洛芙一眼就看見了上次給自己下山報信的小和尚,便笑盈盈的走了過去……
“嘿,小和尚,好久不見了!”洛芙走到他面前和小和尚打招呼。
“咦,女施主,是你呀!”小和尚一下子就認出了洛芙。
洛芙笑道:“這碧雲寺看來是翻新了些,香火也更旺了!”
“是呀!全托女施主的慷慨。”如今韓夫人在寺里的功德榜上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對了,小和尚怎麼稱呼啊?”細看之下,越覺得小和尚眉目慈順,特有佛緣。
小和尚微微一笑,道:“慈惠。”
慈惠,洛芙默念了一句,記在心裏。
“我是來這里祈福的,你隨意做自己的事情吧!”
慈惠有禮貌的點點頭,轉身去添香油了。
洛芙磕頭許願,希望自己一家都能平安幸福,也希望自己生活的時代能少些是非,政權平穩過渡。只是不知神佛能不能真的聽到她的許願。
碧雲寺的後院很大,植有不少百年以上的古木,庭院的廂房院落佈置也雅緻,有的讀書人就在寺里讀書清修,參禪論道。洛芙逛了挺久,直至聞到寺院裏伙房飄出的陣陣菜香,才想起出來這么久,也該回去了。
拜別了慈惠,洛芙帶着舒暢的心情回去了。
山上天氣涼些,所以晚飯開得早,再過一刻便是開飯的時間了。慈惠整理好香燭,便到伙房去幫忙端飯菜。最近寺里住了好些來讀書的施主,他的任務就是把飯菜給施主們送去。
在這些人中,慈惠最喜歡的便是一位白施主,不僅人長得文雅俊逸,而且修養特別好,待人也是很和善,讓人如沐春風。所以慈惠每天第一個就要把飯菜給白施主送去。
日薄西山,如歌伸了伸懶腰,從案前站了起來,走出院子,舒展一下筋骨。
來京城已經有十來天了,他一直住在碧雲寺里。
經過治療,從前的事,七七八八的他都記起來了。可想起的越多,生活反而越不平靜,和小芙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點一點侵蝕着故作安然的心。
京城,那片有小芙待着的土地,忽然成了他不敢踏入的禁地。可陸陸續續還是有她的消息傳來,她做了十四阿哥的福晉,她有了兒子,還有了女兒……即使遠隔千里,如歌似乎也能聽見小芙甜蜜而爽朗的笑聲,她——應該很幸福吧!
他該為她而感到快慰,是的,小芙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然而為什麼自己心裏還堆積着剪不斷、理還亂的思念?
留書而別,鬼使神差的,他竟又回到了京城,難道僅是貪看一眼那不能忘卻的笑靨?自己何苦來着?多少次他想下山找她,可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十四福晉……呵呵,自己與她已是雲泥之別,一回首,已成百年身哪!
如歌看着枝頭新抽的嫩芽,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碧雲寺是他初遇小芙的地方。年年過了正月,就有一些進京趕考的考生住到寺院的後院清讀。他這次回京的事情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索性就不去白玉書局,也在碧雲寺里找了一間清幽的廂房住下。
“白施主,白施主!我給您送飯菜來了!”
慈惠端着飯菜老遠就和他打招呼。
如歌微微一苦笑,收起自己凌亂的思緒,信步向慈惠走去。
“白施主,這是您的飯菜。”慈惠有些臉紅,這個施主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謝謝。”如歌微微頷首,有禮貌的接過。
慈惠偷偷抬頭道:“今天是初一,所以來燒香的人特別多,沒吵着您吧!”
“沒,後院很清靜,每人來的。”
如歌輕鬆隨和的口吻不由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慈惠放鬆下來,想和他多説上幾句話,“今天,給寺里捐了佛祖金身的十四福晉也來燒香了呢!”
如歌端着餐盤的手狠狠一震,口氣加急,“你説什麼?”
慈惠不明白白施主為何神色大變,怔怔答道:“我説十四阿哥的福晉今天也來寺里進香了……”
“她人呢?!”如歌簌地站起來。
慈惠有些嚇倒了,“她……她應該早就下山了。”
如歌愣了半晌,頹然傻笑,“她竟來這兒了!不知是有緣還是無緣啊!”
慈惠倒從這句話里聽出些名堂來,“白施主……你,你和十四福晉認識?”
如歌地目光移向他,情緒複雜得難以形容,應了聲“嗯。”
慈惠看此模樣,也不知接下去説什麼好,尷尬一笑,“我還得給其他施主送飯,您現吃吧,我先走了。”
如歌失神得點頭,慈惠帶來的消息,激得他想見小芙的念頭愈發強烈,恨不得此刻就飛下山去。
慢慢的往外踱步,來到碧雲寺的正殿,抬眼一看,功德榜的首行即寫着心裏思念人兒的名字,如歌悲喜交加,“小芙啊小芙,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回到家的時候,十四已經回來了,正坐在花廳里,和龍馬一起逗雪瑩玩呢!
都説父親疼女兒,這話看來不假,十四對雪瑩可以説是寵上天了,雪瑩吐口水也好,“掉黃金”也好,他都是樂呵呵的,不嫌臟不怕臭的和奶娘搶活兒干。連她這個做母親的看了都自愧不如啊。
李慶已經向十四報備過洛芙出去的事情了,只是洛芙回來的這么晚,十四還是頗有微詞。
“去哪了?你瞧瞧天都全黑了。”
洛芙從十四手裏接過女兒,親了一口,“心裏悶的慌,出去走走,去碧雲寺進香了。”
十四深知自己的福晉是個待不住的人,所以笑道:“你呀,就是閑不住!要不多去八嫂和思榆那兒走動走動也成啊!”
洛芙撅嘴道:“唉,八嫂最近正幫八阿哥拉攏官太太們呢,哪有時間理會我,我又不想聽她們爾虞我詐的那一套。至於思榆嘛,生了女兒以後,基本足不出戶,找她也無非談談女兒經,沒勁!”
“呵呵,你呀!真拿你沒辦法!”十四寵溺的搖搖頭。
“十四你什麼時候才有空啊?咱們一家人好久沒一起出去玩玩了,人都要發霉了。”
十四有些為難,“最近朝里的事情多,太子剛剛被廢,很多原本是太子黨的臣子,離得離散得散,官位調動很大,所以這會子怕是一天都出不來。”
洛芙想想也是,只好把全家出遊得打算移到夏天避暑的時候了。不過這么賦閑在家實在難受,所以洛芙暗暗決定過兩天,還是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做。
這邊洛芙的腦子還沒動開,朝廷里的大事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先前太子得勢的時候,各個兄弟們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雖各懷各的打算,畢竟表面功夫還是做得很好的,起碼在洛芙看來,沒見誰的壞心眼往外冒。可如今太子的風光不再,甚至被拘禁起來,很多阿哥也就一改往日的和順,露出內在的猙獰。
大阿哥胤禔首先發難,他到康熙面前揭發太子平素的惡劣行徑,賣官鬻爵,挖空國庫,結黨營私……讓他説來,似是罄竹難書。
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原是為大丈夫所不恥的,可無奈胤禔身為大阿哥卻被胤礽壓了三十多年,這口悶氣此時不發更待何時?所以新仇舊恨一咕腦兒的泄出來了,意欲置太子於死地。
康熙剛被太子寒過一回的心如今冷的都能結冰了,自己養了三十多年的愛子背着他竟做了如許惡行,而一眾兒子們又是虎視眈眈的,毫無手足之情。他既痛恨太子的不孝無德又有牆倒眾人推的唏噓。
冷眼看着大阿哥陰沉嗜血卻又故作義憤填膺的表情,康熙的生命里第一次感到失敗與挫折。
可這事兒還沒完。大阿哥前腳出去,三阿哥胤祉後腳就進來揭了大阿哥的短,直指胤禔有爭太子之位的野心,並在多年前就有謀害太子之心。
原來,大阿哥府里的奴才偶然之下發現了大阿哥暗中勾結術士下符咒太子,還製作了太子的家人針扎、焚燒。那個奴才的哥哥是在三阿哥府里當管事,知道后就把情況告訴了胤祉。而這幾年,三阿哥在密切關注下,掌握了不少大阿哥的證據,都帶來一一呈給康熙審查。
大阿哥原想下殺招,可怎麼也料不到,太子沒死,自己卻被康熙剝爵押至宗人府,隨後被圈禁,直至死亡的來臨。
接連着有皇子被禁被圈,讓宮裏的氣氛更加劍拔弩張,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倒下的又會是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幾日後,康熙正式下諭,太子之位,有能者居之。凡皇子中才德兼備者,皆可薦為太子。
有了康熙這句話,哪條大魚能忍住不上鉤呢?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德派系愈加明顯。背後的支持者們一個個都站出來了。朝廷之中,捧貶之聲不絕於耳。
口水戰的勝者毫無疑問是八阿哥,長久以來經營的人脈終於在這刻派上了大用場,連李廣地這樣曾經的肱骨之臣,都出來為他造勢。加上有九阿哥、十阿哥、十四和十五阿哥等人的支持,儼然已將太子之位收入囊中。
可大家都錯了。在混亂的政治紛爭里,誰都忽略了康熙的真正意圖。太子和鄭青荷之間的姦情確實使康熙大為震怒,並一氣之下廢了太子,可自從出了大阿哥的事情后,經過幾日沉澱,康熙又覺得花了幾十年調教出來的兒子不至如此,定是受了術士的魔魘之惑,才做出這般的荒唐事。於是父子之情又一點一滴的慢慢流回到康熙心中。拋出舉薦太子的決策,本意是借太子三十來年行政和人脈的台階給太子複位,可豈料情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為太子説情的只有寥寥數人,然而為八阿哥請命的奏摺卻如雪片般飛來。康熙這三十年對太子精心教育的失敗已是昭然若是。
立八阿哥為太子的聲浪越大,康熙心裏的怒火就越炙。自古施政不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八阿哥竟身在臣位,心謀君位,暗地收復了那麼多的大臣為他所用,其心可誅啊!
果然,第二天的早朝,一道聖諭下來了:
胤礽受胤禔魘鎮,行為失當,現已查明原因,着即釋放,賜第讀書。
乃有八皇子胤禩廣結黨羽,妄蓄大志,侵欺皇權,故革去胤禩郡王爵,鎖拿宗人府,查明結黨情況,再做處置。
這道聖諭猶如一道驚雷,劈得朝中上下啞然無聲。所有得喧囂和沸騰霎時間死寂了下去。對於康熙得決定,大家皆不敢置信,八阿哥更是從原來得意氣風發變成了面如土色。如此詭異的聖裁,讓眾人都不知説什麼好,怎麼説好。
看來十四同志還是深得人心的,既然這樣,只好委屈如歌再次扮演小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