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回 可曾記起
“頭者,身之元首,人神之所注。”
“頭之九宮,中曰泥丸。”
“泥丸者,髓海也。”
“太一帝君在頭,曰泥丸君,總眾神也。”
熟讀上古典籍之道藏醫典,呂白明白腦之重要,最早的修真者將腦稱為“頭髓”,又按八卦加中宮排列九宮之法,將腦劃分為九個區域和部分,中曰泥丸。
泥丸有時指代大腦,即髓海,髓海亦是大腦別稱。
泥丸又被說成頭之中宮,又有:
“腦神精根自泥丸。”
“泥丸,腦之象也。”
“泥丸者,形之上神也。”
……
泥丸被稱為了腦、腦神、腦部精元、腦中諸神之神、上丹田、百匯、甚至是天眼。
呂白很清楚,最早的修真者,對大腦的認識是模糊的,卻又是直透本質的,故而“玄之又玄”。
有了《滅典》知識,呂白集大成,終於對腦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不止是深悟本質,更懂得了應用。
腦不過是神識活躍之地,神識本與宇宙、大道有着聯繫,故而許多聯繫體現在神識活躍的大腦上,大腦便似乎成了信息接收器,信息處理器,甚至被認為是先於意識的,是意識之本。
呂白不覺得神識先於大腦,也不覺得大腦先與神識,這兩者是無法分出先後的,因為沒有參照物,人只有感知,然後解讀感知,在沒有感知之外的參照之前,說誰前誰后,那都是武斷和偏執的。
在呂白看來,大腦不過是個重要的器官,特別是有了夜秋修成真身的經驗,呂白很快將腦部的五行進行純一,修成黃龍之平衡,進而把大腦也融入真氣,反覆洗鍊,融合,最後純粹至真丹的狀態。
至此,柏雨成全部人鼎的真氣消化殆盡,鑄就了呂白的真身。
呂白稍稍放任真身,顯露出應有的質量。
垮——垮——垮——!!!
通天塔某房間內,幾個斗族思匠正在加緊研究《滅典》中的粒子之學,突然上方就兩聲巨響,接着第三聲,一個渾身赤裸的天神墜落。
這天神背對他們,兀自浮空,光華突然一收,顯出一身象牙般光潔柔和的肌膚,還有那頭頂烏髮散落,就猶如編織起夜幕的青絲,看得那些斗族思匠獃獃而立,忘了戒備。
上面兩層的斗族人員,也紛紛從地板和天花板的大洞上探過頭來,上下看着,這七尺厚的通天塔磚牆竟一瞬間壞掉三層。
這時天神突然說話了:“莫慌,呂白在此。”
說著,呂白一揮手,打出一顆火星子,卻金光閃閃的,往上空飄着,立時加速了幾層通天塔地板的“癒合”。
其實,呂白心中也是驚嘆萬分的,只是並非斗族們可以理解的。他驚嘆於,剛才僅僅放出了身體質量的億萬分之一,竟然就如此生生墜塌三層地板!那一刻,他與大地的引力,一瞬間超大化!若不是他趕快將質量封回黃龍扳指的維度,估計可以一路砸到地核……
全身衣物也在剛才的巨大引力下瞬間粉碎,幸虧宇囊放在一邊……
呂白算了下,自己真身修成,質量就略同於半個月亮。
光是如此,就足以給人族世界帶來浩劫。
有了這個基數,就是月宮亦可煉化,進而吞噬大地,吞噬水、火、木、金、土星……海王、冥王……太陽……
不過呂白沒有興趣,如今他連人族的事情還解決不好,吞噬下去不過是個禍害。
呂白也知道續帝的離去,肯定跟真身的巨大質量有關,續帝若再多呆些時日,不銷毀那些功法,九州必然會多幾個真身神人,難保不出個魔頭,陷入貪慾之海……
當著那幾個斗族思匠的面,呂白直接消失,瞬移回了上面的修鍊密室,這間密室沒什麼特殊,無非是第二段無數間斗族公務室中的一間,反而成為了很難找到的地方。
呂白現在要開始修鍊元神,按照相好的步驟,喚出了無首劍,又化出狻猊劍,往狻猊劍注入黃龍真氣,轉化出火離之氣,進而施展【燒神術】,催化起元神。
一旦有了真身,神識獨立成元神,就直接提升至分神境,而呂白有易、宇、宙三神,故而真丹期便是分神境,如今毫無顧慮地衝擊起聯境。
只見呂白真身一分為四,四個一模一樣的肉身呈現出來,這可是比人鼎更為純粹的分身,但如果沒有從柏雨成腦中讀來對《鼎論》的理解,呂白是如何也不能同時控制真氣量不同的三個分身,並且保持本體不亂。
一個本體,三個分身,呂白將易、宇、宙三神分進三個分身,圍着狻猊劍中綻出的三爻離火之氣,“燒”起神來。
時間不多了,他要趕快突破到真神境界。
…………
張慶豐來了海底不久,便覺得厭煩,宇翔天天除了講宇術,就是回家陪老婆。他雖然習了《火龍仙訣》和《風雨潛夜》真丹大成,又在智賢的親自教導下,五年內宇術大進,甚至可以躲過影族基地外的密集偵測宇陣,但真要他自己去潛入影族基地,卻又真心沒底。
不久前,呂白用傳音戒召開會議,嘆息說分身乏術,張慶豐說要替呂白分憂,又被鐵雲嬋她們一激,便誇下海口,要來解決影族的逆武危機……
“扯!老子膩歪了!”張慶豐也不怕走火入魔,正運功間便大喝一聲,起身去找海心兒。
……
夜叉殿,海心兒正打坐練功,卻無法靜心,總希望手上的傳音戒猛的一個震動,然後傳出呂白的聲音,又想起之前和呂白的那些日子,不免犯起花痴……
水流一陣波動,海心兒知道有人來訪,並且還是用宇術!
“哇!鮫族人也會發燒!怎麼這海底水這麼涼,就無法退燒嗎?”張慶豐怎會看不出她在發花痴,故意如此誇張。
“有事說事,沒事快滾,小心我廢了你!”海心兒真不懂,是什麼人,竟然把宇術傳給了這個“禍害”。
聽了張慶豐的來意,海心兒悠悠道:“海底很危險的,你還是快回九州吧。”
“什麼意思?”張慶豐剛才讓海心兒幫他向影族首腦引薦,不料海心兒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你說什麼意思?好不容易穩住影族,你別去把事情搞砸了。”
“你懂什麼?我是呂白親自派來的,別忘了開會的時候你也在。”張慶豐最討厭被別人小看,其實沒幾個人不討厭,關鍵是張慶豐不只討厭,還無法忍受。
“且,那是開會說說,你非要誇下海口,當時若是不同意,還不知道你要繼續攬下多少完不成的任務……”
“扯!老子說到做到,你到底幫不幫?不幫我直接自己去找影族!”
“去啊,你自己去啊。”海心兒滿不在乎,表明了是看張慶豐不敢。
張慶豐還真不敢,影族的事情萬萬不能搞砸,於是就這樣被將住了,許久,終於放出殺手鐧,掏出傳音戒,試圖接通呂白。
過了一會兒,傳音戒上終於傳來呂白的聲音:“慶豐嗎?在海底過得舒心否?”
張慶豐正打算說話,突然被一股激流偷襲,手中戒指被海心兒搶去,就聽她激動地對呂白道:“呂君,你這會兒沒閉關啊?”
那邊略一詫異,很快答道:“是啊,剛剛完成了一個階段,現在在熱身,準備進行最後一步的衝擊。”
呂白此時正在用本體聯絡,其他三具分身分別在用燒神術煉化三神。
“呂君,我想你了……”
“江火獨明!”張慶豐叫時,招數已經放出,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利用了。
海心兒正想跟呂白好好撒撒嬌,就覺張慶豐發難,立時施展宇翔和桂湘嵐所傳授的宇術,閃到張慶豐後方,並使出【亂石穿空】,激流被無限壓縮,猶如無形的海王之戟,卻又被壓縮出的空氣所暴露,劃出數十柱龐大的細小氣泡集合,向張慶豐殺去。
張慶豐怎會示弱,直接一招江火獨明拉回,順道使出火行真氣,將其中的真火催化,使出了《火龍仙訣》中的火龍奔陽,蒸騰出更多氣泡,龍尾一掃,抵去一半亂石穿空。而另一半,則被張慶豐一招野徑雲黑吃下。
海心兒還不及接招,就見一招火龍奔陽,一招野徑雲黑,竟突然變得純粹,正是被張慶豐催成了跨越量級的黃泉碧落!
海心兒知道張慶豐這是要來真的,也不多言,水坎真丹一口凝出,催動起【千古風流】,這是鮫族水法中的頂級存在,亦是鮫族與上古人族早有往來的證明。
千古風流的是誰?自然是人,自然是施千古風流者,海心兒可不會容忍一個人族在夜叉殿裏放肆,管他是誰,就算是那個“負心漢”,逼她使出此招,她依然不會手軟!
其實除了那個“負心漢”,誰還能逼她使出此招呢?至於眼前這個待罪的愣頭青……呵呵,那就對不起了。海心兒心一橫,將千古風流催動完成,水凝冰,冰凝晶,晶凝鑽,璀璨水之真鑽,色彩光華橫溢!
雖然待到水氣耗盡,那真水凝鑽終歸還是要碎成晶,裂成冰,化成水,就如自古那些才華橫溢之輩,終要隨滾滾江河東去入海,沖洗的無蹤無影……
但在這東去,淘盡之前,真鑽那無堅不摧之傲,依然要綻放出璀璨光華!
無數星星點點的真鑽,宛若銀河傾下的星雨,直接吞下了張慶豐那由火龍奔陽和野徑雲黑,質變而來的黃泉碧落……
張慶豐沒空害怕,如此生死之際,水、火真丹早就凝出,一前一後結出漸卦!
海心兒知道那是呂白教於他兄弟的易術,玄妙之極的神術,自己的千古風流再為純粹,終歸只是純粹的法術,怎麼能與融合了易術的神通相比。但她沒有收招,沒有示弱,即便是死在他人手中,那也是死在了呂君傳播的易術之上,有什麼羞愧。
呂君啊,你可懂我?
……
海心兒滾落淚珠兒,
淚珠兒砸痛痴情人兒,
痴情人兒說她斷了魂兒。
斷了魂兒,變遊魂兒,不認門兒。
敲一敲心坎兒,
要問他可曾記得我這個人兒。
“我記得。”呂白撫去海心兒眼角冰花,那是她的淚。
“你記得,還要如此折磨我。”海心兒也不管呂白如何會了讀心術,也不問呂白如何赤條條,只是埋怨了一句,便吻上了呂白的唇。
接着海心兒的冰唇,呂白即刻被那冰封下透來的火熱所打動,那來自心底的熊熊烈火……
呂白正分身煉神,接到張慶豐來訊,又聽到海心兒聲音,接着就是爭鬥聲,知道有了麻煩,顧不上許多,便從神識中翻出在此的宇陣,傳送而來。
張慶豐一看呂白就這樣被奪了初吻,心中着實為鐵雲嬋打抱不平,但這能怪誰呢,只怪九州妹子那純樸的天性……哎呀,漸卦收不住了!
張慶豐見呂白閃來熱吻,神情一呆,漸卦失控,再也壓制不住,雖收了水、火真丹,可剩下的漸卦氣波中已經沒了自己的神識,飛速向呂白撲去。
呂白見海心兒一雙眼睛緊閉情深似海,心頭終於怦然,接受了這份炙熱如焰的真情,也閉起黑眸好好受用這一吻,一手攬住海心兒,一手輕抬,接住了那襲來的漸卦餘波,任由它推動着手臂,帶着二人在海中輕舞。
“這個驢真人,真是重色輕友……”張慶豐罵了句,知趣地離開了。
……
張慶豐再次見到呂白,呂白已經弄來了衣衫,就那樣以人形體態游在水裏,牽着海心兒的手來到他住處,海心兒也變化了人形,白裙輕紗,與呂白一身白袍極為相配。
張慶豐用眼神問了問呂白,呂白搖了搖頭,張慶豐卻不信,道:“真沒有?”
不等呂白回答,海心兒打來一道激流,嗔道:“想什麼呢?呂君可是正人君子,沒有明媒正娶,怎會要我身子,雖然我不介意,但我尊重呂君,我會等着呂君來娶我。”
“且,假正經,”張慶豐撇着嘴,“都肌膚相親了,搞得跟守身如玉似的。”
海心兒此時知道了呂白的心意,自然不會分寸再亂,不再嗔怒,而是輕描淡寫道:“呵,就數某人的花花腸子多,滿腦桃花飛,可到現在都還是個‘完鱗’。”
“什麼?!”張慶豐氣得兩眼冒火,他來了海底有幾天,自然知道“完鱗”就是人族的“光棍兒”,這下可傷了自尊。
鮫族一向是女性主動,若看上誰,就在那鮫族男子身上硬生生抓下一塊鱗片,鮫族男子若是答應,就此生不再長出那塊鱗片,若是不答應,就再長出一枚,可是這硬生生拔下,不同於自然脫落,故而再長出的多少有些對不上縫隙。只有從未被拔過鱗片的,才接近完美的嚴絲合縫,被稱作“完鱗”。
呂白好不容易勸住張慶豐,又對海心兒連使眼色,才算化解了一場一觸即發的風波。
最後,張慶豐自然是要過過嘴癮。
“哼,你懂什麼,本少爺是心繫九州安危,沒空過問兒女私情,等大業一成,本少爺倒要讓你見識下,什麼是三妻四妾!什麼是妻妾成群!什麼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什麼是三宮六院七十二……”
“行了,再說就謀反了。”呂白提醒道。
“哦,哦,對啊,那我們談正事吧。”張慶豐撓頭道。
海心兒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呂白按着張慶豐肩膀,略微思考,道:“我們直接去吧,不過先要跟宇翔和桂湘嵐說下。”
…………
宇翔正在校場上操練一千影鱗鮫兵,而桂湘嵐則躲在一旁,她怕影響到“海翔”,所以只是偷偷看着,看得出神,含情脈脈。
宇翔手中令旗翻飛,鮫兵們閃在校場各處,時合時分,時而向著一陣木樁使出瞬擊刺,準確無誤地將三叉戟刺入身前木樁,若是有誰出錯,亂了身位,不是刺到別人,就是被刺,可在宇翔幾年的教導下,他們早就成了精通宇術的影鱗鮫兵。
“宇翔,你來。”呂白沒有變化人形,向宇翔招呼道。
宇翔一個閃身過來,驚道:“大哥!你怎麼來了!”
呂白自然知道不用跟宇翔解釋,越解釋越亂,可他偏偏就解釋道:“沒事啊,來看看你變成鮫人還自在不。”
旁邊的一千鮫人見到變化人形的海心兒揮手下令,便遵命地解散了。
而躲在一旁的桂湘嵐則驚呆了,那人分明就是呂白!怎麼跟“海白”那麼像?還有旁邊那人,分別就是張慶豐!怎麼跟“海參”一個樣子!還有她的“海翔”好像突然就變成了那個輕薄自己的宇師!宇翔!
不是好像,宇翔已經被呂白收回了偽裝,正穿上呂白遞來的衣物。
“拜見嫂嫂,請與我等一敘。”呂白沖牆角後面的桂湘嵐躬身行禮。
桂湘嵐正要念動宇陣,卻猛然發現自己身處結界!
“嫂嫂,宇兄對你一網情深,故而呂某才出此下策。”
桂湘嵐彷彿一下明白過來,還來不及說話,宇翔卻先閃到她身旁,對呂白道:“怎麼叫‘嫂嫂’啊,她可是小弟的妻室,並非什麼宇兄的,你們搞錯了,要叫弟妹。”
桂湘嵐一下不知說什麼了,是啊,他就是宇翔,和被自己刺傷時一樣的痴傻,難道這都是命中注定嗎?
呂白知道跟宇翔解釋不通,只得再次向桂湘嵐行禮道:“弟媳請恕愚兄唐突。”
桂湘嵐看着宇翔滿臉的春光燦爛,再也不忍心了,向呂白行禮道:“見過哥哥。”
張慶豐趕快有樣學樣,行禮道:“弟媳好,我是宇翔他二哥。”
宇翔忙點頭道:“對,他們都是我哥哥,呂白大,慶豐二。”
不等張慶豐發作,桂湘嵐繼續還禮道:“見過二哥。”
見有一個禮數如此周全的弟妹,張慶豐算是不好意思跟宇翔計較了,而且他也很清楚,很宇翔是計較不清的。
海心兒上前,跟桂湘嵐低語了幾句,似是讓她安心,然後朝呂白柔聲道:“呂君,我要帶湘嵐妹子變回人形,還要更衣。”
“哦,請恕愚兄冒犯。”說著,呂白收起了結界。
……
不多會兒,幾人聚在宇翔的影鱗將軍府,呂白對宇翔和桂湘嵐道:“你們的事情目前還不必公開,就在此等候吧。”
“什麼事情?”宇翔納悶了。
桂湘嵐自然聽得懂,這是說她以影族身份與宇族通婚,此時還不能讓影族的人知道。
見桂湘嵐點頭應下,呂白沖她道:“剛才愚兄確實唐突,但也是顧慮到,在着手解決此事之前,讓你們,特別是讓你,有個準備,如果你堅持回到影族,揭穿我們,我們也不會責怪,因為我們現在就要去影族走一趟。”
“一切全聽哥哥的。”桂湘嵐雖然矛盾,但她知道,此生已經無法跟宇翔分離,說完,把宇翔的臂膀抱得更緊,她多麼希望此事能如呂白那臉上的鎮定一般,可以完全平息。
“那好,慶豐,心兒,我們走。”
在呂白念動宇陣,帶二人傳送前,又向宇翔和桂湘嵐道:“你們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呂白落字鑿鑿,身影消失前,更是一副自信神情,而在桂湘嵐看來,這正是兄長應有的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