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零回整 海參仙聖
密密麻麻的人鼎聚來,卻不飛天,而是聚集在下方,彷彿蒸爐,殺邪之氣騰騰而起。
呂白閃到張慶豐身旁,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向柏雨成問道:“柏將軍,既然如此有殺心,為何不動手?”
“我柏雨成向來不怕死,但此戰不能敗,故而一直在等待合適的人選。”
呂白凝重道:“可是晚輩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只是知道不戰不行,若柏將軍出戰,晚輩一定……”
“誒,”柏雨成打斷,“我已放不下太多,決不能參與此戰,我看,迫在眉睫,你還是不要猶豫了。”
眾人有些不明,但看柏雨成雖然殺氣騰騰,卻似乎不是衝著己方,又跟呂白計較起什麼,故而都不敢多言。
呂白聽到此處默默點了點頭,猛地又想起什麼,忙道:“柏將軍放心,晚輩一定儘力安排您和夜前輩……”
“誒,”柏雨成再次打斷,笑道:“那都是小事,不必再提,你還是動手吧。”
七千散人先來,在同一人的神識下,彼此連起氣場,天衣無縫,竟也不需要法器就緩緩結隊飛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密密麻麻的球體。
呂白也不客氣,幻化出無數分身一般,憑宇術同時瞬移在四面八方,開始佈陣,方士的陣。
郝彩觀下,那陣是木方術與金方術結合,已經猜出呂白要做什麼,為之驚訝,卻不及對呂白如此精純的方術驚訝。
若論方士修為,呂白不過十里,但要是考究法陣的水準,呂白此時布的陣極其精湛,幾乎達到了理想狀態,無數不規則的圖形竟拼接到了平衡狀態,可以說僅需要一里修為就能維持,而此陣卻實是百里以上的方士才能佈置得出。
看着呂白布出如此精妙的法陣,郝彩的欣慰漸漸變成了佩服,難免又想到雙修之事,臉不由得羞到滾燙,這時卻察覺到鐵雲嬋取笑的目光,隱約有些不知如何解圍。幸而此時氣氛緊張,鐵雲嬋並未出言,兩姐妹很快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呂白和那些人鼎身上。
“柏將軍,晚輩無禮了。”呂白言語似是請示。
柏雨成仍是殺氣騰騰,頭一次在呂白等人面前露出一副認真神情,如臨大敵。
突然,那些陷入法陣的人鼎突然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呂白知道這是柏雨成斷去了人鼎的神識,不敢遲疑半分,急忙激活法陣,開始了凝鍊!這是大羅天成陣與神恩光澤陣的結合,凝鍊血、凝鍊氣、凝鍊精、凝鍊一切……
趁着那幫人血肉模糊,真氣也凝鍊其中,呂白將血僧留下的那顆血凝珠拋了出來,雖然這凝血珠只是幾百修真者的凝練,遠不及柏雨成的七千散人,可這凝血珠已經達到了純粹的穩定狀態,正好可以成為一個契機點。
張慶豐看到這裏,有些按捺不住,自言自語起來:“這是……這是要做仙丹?”
柏雨成似是想起什麼,對張慶豐道:“小子,這兩套功法你拿去學學,也好助你兄弟一臂之力。”
話間,兩本殘舊的古籍被柏雨成丟了過來,張慶豐接過一看,《火龍仙訣》,《風雨潛夜》。
“哼,收下了,如果你不伏法,我正好修習了來對付你。”張慶豐將秘籍收起。
柏雨成不再言話。
呂白可沒打算煉製仙丹,那遊戲裏的GM道具多少有些不靠譜,呂白只是在做着準備,為他一招黃龍化天做準備。
七千散人,足足有八九個時辰,張慶豐已經按照《火龍仙訣》中的燒神術修鍊起來,他很清楚只要神識能夠強大,修鍊什麼都會事半功倍。
終於,七千散人凝鍊成一顆晶球,已經不似血凝珠那樣黑紅,而是九色漸變,並且小了很多,只有拳頭那麼大。
黃龍化天!
一條淡金真龍從呂白掌中生出,上來就圍住晶球盤旋着,然後毫不猶豫地將之一口銜住。但這次不是黃龍化物,而是物化黃龍!
淡金真龍一下變化成九色神龍,呂白就覺龍要脫韁,好不容易才懾服住,慢慢熟悉這條由堪比七十顆真丹的真氣量,所塑造而成的神龍。
但如此還未停下,法陣也未消失,下方一個真人級人鼎直接飛了上來,凝出真丹,神識散去,神龍馬上咬住這顆真丹,那人鼎真氣抽空,在法陣中散為沙塵隨風飄散,重入輪迴。
一個個真人飛來,被神龍一顆顆吞下,身軀紛紛化為沙塵。
三千個人鼎,一天一夜,終於全都返歸輪迴,只將不屬於他們的金丹留下,張慶豐等人也終於明白,這殺氣確實不是衝著他們,而是柏雨成真正想殺之人,那些人,如今正躲在陰影里,等着呂白去把他們揪出來。
神龍已經無法更為凝鍊,只能轉化為龐大的身軀,盤曲起來,猶如一座小山。法陣只是縮小,並不消散,很快就被呂白收在掌上,最後往山一般的盤龍上拍落,如血僧收復血蟒似的,神龍也很快再次凝鍊,直接凝縮成一顆小球,一握大小,這次卻只有一種顏色,陽光的顏色,包含萬彩。
這是一萬多具人鼎的真氣總和,呂白托在手中,讓其懸在掌上,綻出一層層塵埃,那是七千具人鼎的塵埃,是無數顆宇宙,要回歸宇宙。
隨着塵埃的排凈,太陽般的光華更加耀眼,呂白很清楚,這只是他光華的一小部分,可見的那一小部分。
呂白黃龍真丹凝出,未煉化完畢的金骨、金筋被從扳指中叫出,同那顆純凈的珠子一同凝鍊。
呂白的肉身漂浮在空中,神識已經去了乾淨,全都在那凝鍊之中,雖然沒有聯境神識,但有了易、宇、宙三神,神識的利用率無可比擬,很快就將這凝鍊中的所有真氣解構完畢。
收入體內,呂白淡淡道:“我需要閉關。”
“先別忙,把我收去!”柏雨成說著,隨手扔出無數個宇囊,統統丟給了張慶豐他們,帶着“夜秋”飛到了呂白身前。
“柏將軍,你考慮清楚,我真的不能保證……”
柏雨成打斷道:“多說無益,動手吧。”
揮出兩條黃龍,罩住兩副身軀,用黃龍真氣取代那些血肉,讓它們進入新的輪迴。
“呂白,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
聲音很小,甚至連他的蕭夜谷都沒有給出回應,九州一代神人就停滯於此。
收回一雙黃龍,呂白帶着大家回了斗族通天塔。
…………
夷仙峽灣南部?海底深處
上面是波濤萬里,下面卻沉靜無比,一股青藍在沉靜中下沉,猶如緩緩落下的星雲。幾個黑鱗鮫兵遠遠得發現了,略微猶豫,便被老鮫兵帶着,行了上去。
那股青藍似乎早就察覺到黑鱗鮫兵的存在,一個急轉就對了過來,黑鱗鮫兵們紛紛攥緊三叉戟,如臨大敵。
“別害怕,我是仙聖。”那股青藍來到近前,顯身一個人族,操着一口九州話。
老鮫兵知道又來了九州修真者,但奇怪他怎麼知道“仙聖”這稱呼,表面上卻立馬恭敬道:“既然是仙聖,就請到我們鮫人的珊瑚城坐一坐吧。”
“哎呀!這海音波果然很刺耳!快用氣語!快快快……”
老鮫兵無奈,只好綻出真氣道:“驚擾到仙聖,實在抱歉,還請回城再說吧。”
“好啊,聽說這裏幾年前就來過一個仙聖?”那九州年輕人問道。
老鮫兵略微猶豫,便想清楚,不能將呂白的事情說出去,道:“呃……這個無可奉告……”
“切,不說我也知道,來的那人穿着白衣服,雖然停英俊的,但是比我還差點,修為自然也沒我高,人倒是不錯,對吧?”雖然是氣語,可依然能體現出年輕人的幾分隨性。
老鮫兵就奇怪,為何九州越來越多的年輕修者能擁有越界能力,更猜不出此人來意,不知如何回答,正思考如何穩住他,帶入城中,讓夜叉王處置,夜叉王卻來了。
激流毫無徵兆的出現,又很快靜去,海心兒出現在一幫黑鱗鮫兵的身前,沖那年輕人道:“閣下就是張真人吧?為何明明約好了時間,卻又提前到來。”
張慶豐見對方認出自己,已經猜出了來者是海心兒,便義正言辭道:“這計劃趕不上變化,本尊一向都是隨機應變,一向都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一向都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向都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一向都是兵無常勢,一向……哎,反正按照本尊一向的作風,就提前來了一會兒,檢閱下黑鱗兄弟們的英姿。”
海心兒點了點頭,用九州禮節疊手在側行了一禮,恭敬道:“請問,在下能否向張真人請教一個問題。”
張慶豐一看如此美麗的鮫人女王居然要想自己請教問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下挺胸抬頭又一下連連點頭,終於道:“嗯嗯,這個,這個這個,這個請教不敢當,夜叉王有話請講,請講,嗯。”
海心兒微笑着說出了問題:“請問,你一向都是如此操蛋嗎?”
“嗯,我一向都是……草!你說什麼?!”
黑鱗鮫兵見張慶豐出言不遜,馬上亮出了兵器,卻覺得周身一陣猛浪狂涌,已經被卷到了數裡外。
海心兒把那些黑鱗鮫兵捲走,沒了顧慮,直接凝出水坎真丹,使出一招【驚濤拍岸】,藉助海底水勢,幾里寬地巨浪就在海下無風而起!
張慶豐本無爭鬥之意,但對方先要發難,怎會示弱,祭出剛剛凝成的水行真丹,一招好雨知時對上。
陸上的好雨是潤物無聲的,海下的好雨則是任何暗流都可滲透的。
這邊好雨劃出無數條水藍細線,排開陣勢;那邊巨浪形成數里冰藍光帶,席捲而來。
…………
來到夜叉殿,張慶豐還對這個海心兒心有餘悸,剛才一番較量,自己的水行真丹根本不是那水坎丹的對手,祭出了火行真丹才勉強戰平。
“呂君何時出關?”海心兒說著轉身向殿上寶座行去。
看着海心兒幽怨的背影,張慶豐心中不寒而慄,都說怨婦最可怕,這回他可算見識了,忙答道:“額,額,這個這個,這個不好說啊,可能就快了,這不都派我先過來了嗎?”
“派你過來搗亂呢?水貨真人?”海心兒優雅地靠在寶座上,臉上都是譏諷,她等了五年了,呂白卻仍是在閉關,偶爾就能用傳音戒聯繫上兩句,自然怨氣叢生。
“啊?”張慶豐愣了,馬上罵道:“一定是那個愣頭青說的!”
“宇翔嗎?能比你愣的,也就只有他了。”
“你也這樣認為?”張慶豐馬上又搖了搖頭,“我可不愣,就他愣,聽說他在海底住上癮了?還討了婆娘?”
被勾起此事,海心兒本是心中厭煩,她多麼希望呂白對自己,就像宇翔對桂湘嵐一樣痴情,但很快,她又一臉嘲笑道:“呵呵,是啊,他再怎麼愣,還是比你有出息的。”
張慶豐頓時有些氣悶,臉色一下黑了。
知道這個張慶豐修為是有的,就是不招人待見,海心兒突然有些理解他,便不再為難,取出一顆蚌王珠,拋給張慶豐。
“這是什麼?”
“蚌王珠,可以讓你不需要綻氣也能在海底如常。”
“真的?”
“不吃還給我,我還不捨得給呢,給了桂湘嵐一顆,我這裏已經沒多少了。”
“桂湘嵐也吃了?”張慶豐見海心兒又要發作,馬上先將蚌王珠吞下,就覺腹內一股清涼,卻不陰寒,無比受用。
“脫衣服。”
“啊)))))))”張慶豐突然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但一張口就是尖銳的海音波,差點弄聾自己耳朵。
“讓你脫你就脫,你不脫我怎麼把你變成鮫兵,你要再墨跡趕緊回去。”
張慶豐來此可是有命在身,不敢得罪了這鮫族女王,一面收起衣服,一面在海心兒的鮫王秘術下,變化成了黑鱗鮫人的摸樣。
“你自己起個名字吧,叫海什麼就行。”
“我叫……”張慶豐適應着聲帶里發出的海生波,“我叫海王!”
“不行,換個,你的身份是黑鱗鮫兵。”
“哦,那叫海尊!”
“你沒搞清楚是吧?你是黑鱗鮫兵!”
“那……那叫海神好了!”
“你是黑鱗鮫兵!再墨跡滾回九州去!”
“那……那叫海……海……”
“等等,”海心兒叫停了張慶豐,蹙眉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應該叫什麼了。”
“什麼?”張慶豐挺感興趣。
“就你剛才說的。”
“海神?”
“嗯,不過不能直接這樣叫,太招搖,要音同字不同,你就叫海申吧。”
“海參?!這麼二的名字!算了,我再想個。”
海心兒不耐煩道:“別想了,就叫海申,‘申時’的‘申’。”
“對對對,好名字,西陸沒啥好的,就紳士還不錯,海紳,海底紳士,不錯,就叫海紳!”
海心兒見張慶豐竟然應下這個名字,不由得將他和宇翔畫上了等號,雖然她不清楚啥是紳士。
…………
珊瑚城東門
“海翔!我想死你了!嗚嗚嗚……”張慶豐游起來還不太習慣,一時剎不住,就撲到了宇翔身上,害怕旁邊的桂湘嵐看出破綻,忙裝着很想念宇翔所以才撲上來的樣子,擁抱着假哭。
宇翔見張慶豐變成了鮫人的樣子,還擁抱自己,竟眯着眼很受用,那是真心的開心啊,還拍着張慶豐的背道:“別哭了,我也想你。”
然後宇翔回憶着前天進夜叉殿時,海心兒跟他私下交代的情況,向桂湘嵐介紹道:“這是我的表兄,叫海紳,從東面的淵海遠道而來。”
其實張慶豐都來了三天了,這才裝着從東邊游來,還帶着大包小包的淵海特產。
如今桂湘嵐已經變成了鮫族的模樣,只是穿着上還沒有鮫族女子那麼開放,仍穿着海紗衣,聽到“海翔”介紹,忙道:“海參嗎?好可愛的名字,我叫桂湘嵐,以前是個人族,還不習慣鮫族的禮節,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表哥直言便是。”
張慶豐知道這桂湘嵐幾年前為了宇翔,變成了鮫族的樣子,但並未脫離影族,對於影族來說實是以間諜的身份在與宇翔過日子。至於忘情散,據宇翔說已經被桂湘嵐扔掉……
“表弟,聽說你現在升為影鱗將了,怎麼都不跟我說。”張慶豐也覺得叫宇翔“表弟”很彆扭,但這是事先安排好的身份關係,否則宇翔要鬧,張慶豐只能一邊叫,一邊心裏罵這個愣頭青了……
影鱗將,海心兒新設的一個武將頭銜,級別不低,還給了宇翔一千鮫兵,讓宇翔傳授和操練他們宇術戰法。如此也能給桂湘嵐成為間諜的條件,接受影鱗將得求婚,讓這場小聯姻變得有點情報價值。當然,海心兒會適當給宇翔一些情報,宇翔對桂湘嵐無話不說,也就能讓桂湘嵐交差了。
“你在淵海時,給你寫過信的,可惜……”宇翔突然忘詞了,趕緊回憶,卻越急越想不起來。
張慶豐也捏了把汗,就聽桂湘嵐道:“可惜郵官路上遇到暗流,出了事,丟失了很多信件,一時無法核對,給耽擱了,一時不見您回信,還以為您沒空呢,說起來確實是我家海翔冒失了,應該再寫一封的。”
“哪裏,哪裏。”張慶豐趕緊道,心想一定是宇翔這個“氣管炎”,回家就跟桂湘嵐說了這事兒,說有個“表哥”要來,順便說了自己寄過信,云云。
“對了,海白大哥現在接手我在淵海的職務,還讓我給你捎了封信!”張慶豐說著拿出一封海楓葉製成的信函。
“是嗎?”宇翔忙接過拆開來看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這不過是演戲,那封信自然是瞎編的……
“先讓表哥回家吃飯,歇下吧。”桂湘嵐招呼道。
就這樣,張慶豐便在宇翔那住下了,並得了宇翔安排,成為了影鮫兵的一員。
…………
又是數月,呂白正於斗族通天塔中,衝擊着金身最後一步——金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