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諸位愛卿,劉武周謀反,誰可為將?”我掃視着群臣。
“臣願往,”羅士信出班奏道,“臣去年曾經在馬邑與突厥作戰,對當地山川,頗為熟悉。”
“愛卿忠勇,朕是知道的,只是你與秦將軍這幾年鞍馬勞頓,劉武周跳樑小丑,殺雞焉用牛刀?何須我大將出馬。”我說道,他和秦瓊是我將來征討突厥的主力。
又一名武將出班請戰:“臣願領本部兵馬前往討逆。”說話的是雲定興。
對於這個人,我並不看好,領兵打仗還可以用用,作為主帥?還是免了吧。
不過我話里還是要給他留面子:“去年大捷,愛卿猶自出力不少,尚需將息。”
“皇上,”唐國公李淵說道,“臣以為,馬邑百姓為亂,皆是出於王仁恭之罪,剿不如撫,況且劉武周兵不過數萬,馬邑之周,有我各鎮各郡駐軍數萬,無需大動干戈,臣請命前往河東招撫。”
“唐國公言之有理,”李淵所說,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你想回太原?做夢去吧!我才把你調虎離山,現在豈可放虎歸山?再說,真讓你招撫成功,豈不是如虎添翼?你當我白痴嗎?“只是安撫百姓,自有河東道觀察使,懲辦貪墨,卻是御史台之責,朕豈可使唐國公涉險?河東駐軍雖眾,卻需防範突厥,不可輕動。劉武周雖不足慮,然彼輩所處的馬邑,北界定襄與突厥相望,南逾婁煩、雁門就是太原,卻是要緊之處,不可小視,還是應當及早遣大軍剿平。”於是李淵只好悻悻退下。不過河東道鎮守使王威,的確不足以當此大任。
“皇上,臣舉薦一人。”張須陀說道。
“愛卿且講來。”
“河南道鎮守使賈務本,是臣昔日平定黃淮的副手,文武雙全,可使出征。”
“賈務本倒是個人選,不過資歷不深,只怕王鎮守使心中不服。”虞世基雖然圓滑,所說卻是不無道理。
“皇上,臣以為,可使賈鎮守使領援軍,王鎮守使領本道兵,并力剿賊,臣舉薦左光祿大夫楊義臣為帥,坐鎮太原。”兵部侍郎於仲文奏道。楊義臣?這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傳旨,以楊義臣為馬邑招討總管,督師剿賊,河東道鎮守使王威由太原、雁門、婁煩、上黨等郡徵集軍士兩萬,河南道鎮守使賈務本於河南、河北兩道徵集軍士兩萬,克日出征,河東道觀察使高君雅,供給大軍所需,不過河東這兩年屢遭兵災,可使民部撥些錢糧過去。定襄等鎮,尚需防範突厥趁火打劫,不可輕動,就是婁煩、雁門兩鎮,也需謹慎。”
“皇上聖明。”一干大臣又在拍我的馬屁了,不過說真的,這馬屁拍的實在是讓人心裏舒服。
“王仁恭昔日也是頗具政聲的幹練之臣,卻不想如今竟然如此可惡!若非是劉武周殺了他,朕也當斬下他的頭顱警示天下官吏!河東道的觀察使和監察御史因何竟無所奏?魏徵,你的御史台要挑選能幹的人,到河東好好給朕查一查!還有其他那些被突厥騷擾過的郡縣,百姓過得如何,官員是恤民還是害民,都要與朕查實。”
“臣即日就派出巡查御史,到河東、關內兩道。”
我點點頭:“記住,一定要微服暗訪,朕會調派些千牛衛做他們的護衛,讓他們大膽去查,自有朕替他們做主。”我看了看群臣,“唐國公所言不差,馬邑民變,實在是過在官府,也在朝廷!對於變民,既要剿,也要撫,撫尤重於剿!民部可隨軍派出安撫,馬邑、定襄、榆林等去年遭突厥劫掠諸郡,一律再免錢糧一年,連所征去歲錢糧,一併發還百姓,再有藉機貪墨殘民者,嚴懲不貸!”
“只是皇上,王仁恭所貪,大半已經被劉武周劫去了。”檢校民部尚書韋津奏報。
“便是官府貼補,也要補回去,朕知道,這兩年國庫和糧倉的收入還是不錯的。民心與錢糧,孰重孰輕?倘使兵禍連結,所耗靡的錢糧,只怕更要多出數倍!”
於是下面又是一陣“皇上聖明”。
百濟西南的海岸邊,千餘名百濟軍士緊張地望着西方的海平面。
這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年紀大的有五六十歲發須花白的老者,小的卻還只有十三四歲。
最適宜打仗的人,已經調去了東面的新羅。新羅在過去的幾個月裏,一直在奮力抵抗,尤其是得到大隋將派出援軍的承諾以後,更是如此,使得百濟不斷增兵---因為北邊的高句麗要對付靺鞨“強盜”,只能象徵性派出了兩千援軍,使得百濟只好“自力更生”,扶余璋完全沒有料到隋軍會跨海遠征,而是認為至多在北邊打打高句麗---正好,其實扶余璋也不是多信得過高元。
三天前,幾個出海的百濟漁民向地方官報信,說在西北的大海里發現了“成百上千”---準確地說大概是四百多艘戰船。
誰有能力派出如此強大的艦隊,目的地又會是哪裏,地方官用腳趾頭也能夠想得出來,於是他立刻派人去國都泗沘(今韓國大田)。扶余璋聽到消息,立即下令緊急動員,可是除了國都附近的一萬部隊,實在只能勉勉強強再拼湊起一萬多老弱病殘---在如此短的時間,如此的狀況下,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扶余璋把一萬主力守備泗沘,到底是經常打仗,他還知道要留個五千人的預備隊,剩下不到八千人去海邊迎敵,可是漫長的海岸線,鬼才知道隋軍會在哪裏登陸。扶余璋只好又把這麼點可憐的兵力分散撒向幾個可能的登陸點。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從新羅前線抽調主力回師,不過似乎是有些晚了。
大隋的艦隊從東萊郡出發,已經在海上航行的二十來天。因為不是順風順水的季節,船航行的顯得慢了些。好在不論是主帥來護兒,副帥周法尚還是船上的水手,對渡海都不陌生了。大業八年,他們就渡過渤海,去奇襲高句麗的都城平壤,並且幾乎成功。
百濟漁民的小船並不能遠航,所以在前面的十多天裏,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到了後面這幾天,他們就開始遇到點麻煩---最初是高句麗的漁船,後來是百濟漁船,雖然並不多,只有幾條。這預示他們離海岸很近了。
事實上,為了航海安全,艦隊在一開始幾乎是重複了幾年前去平壤的航線---只是稍南一些,然後再在海岸線以外大概百里的地方南行。
根據我的指示,來護兒他們挑選了一個不大讓人想得到的登陸點,這意味着要在海上多航行一些日子。
對於沿途的“敵船”,出於保密的需要,一律被扣留,在這個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有船毀人亡---當然不利的是那些小漁船。
直到差不多四天前,一條小船逃脫了---它以極快的速度向東,而艦隊正慢慢向南,既不能掛帆,也不好掉頭。
現在,船上的人看見了岸,岸上的人自然也看見了船。
隋軍開始用小船登陸,百濟軍的將領企圖對立足未穩的隋軍發起攻擊,但是船上射出的弩箭---弓箭的射程不夠,很快把他們逼出到可以衝擊的距離以外。
百濟軍也開始拉弓放箭,不過對於上千條小船而言,一千來個沒有經過良好訓練的箭手射出的零零落落的箭實在不算什麼威脅,況且隋軍大多還帶着盾牌。
登岸的隋軍似乎並不急於攻擊,而是在沙灘上開始整隊。一些弓箭手排成隊用箭回射過去,於是百濟軍只能再退到一個安全距離---這個距離對隋軍自然更加安全。
幾條大船在海水相對較深的地方靠岸,放下木板,一些馬匹蹣跚着被驅趕上木板,有幾十匹腳下打滑,落在水裏掙扎,大多最後總算爬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