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個老人顫巍巍走了出來:“皇上如此維護沈鶯,臣心中不服,北平公主死的冤啊!”對他,我卻不便發作,因為他是高妃的父親,北齊貴胄,關東士族中的重臣。
“北平公主,是朕的愛女,為人所害,竟致早夭,朕心中如何不悲痛?然適才裴矩等幾位愛卿說的明白,其中可疑之處尚多,豈可草率?”
“皇上,事實俱在!”老人家心中悲痛,說的聲嘶力竭。
“敏兒究竟是何人害死,尚未查清,除非毫無心智之人,絕不會愚蠢到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況且殺人必有因由,若說是鶯妃害死敏兒,卻不知於其何益?縱使喪心病狂,也當是有所圖謀。列位愛卿,誰可說出,此事於鶯妃有何益?”我環顧四周,沒有人可以答得上來。
“便是民間謀殺之事,官府處置,亦須謹慎,何況今日之事,亡者貴為公主,又有皇妃涉嫌,豈可不慎之又慎?若兇手另有他人,則鶯妃蒙冤事小,公主九泉,豈能瞑目?徒使歹人逍遙。”我一番“義正言辭”,“控方”也都一時語塞。
“朕已嚴旨有司徹查,暫幽鶯妃於‘海棠別院’,此事務求水落石出,果然是鶯妃所為,朕也絕不姑息。”
沈鶯暫時被幽禁在了“海棠別院”,我這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我已經吩咐許安,“海棠別院”的供奉,一如往常,只是整個“海棠別院”的人,都不可以離開院子半步,宇文成都奉旨,領了十幾個千牛衛守在院落的四外,既是“看管”,也有保護之意。
為了防範可能有人對沈鶯暗下毒手,所有送入“海棠別院”的食用之物,一律經過嚴格的檢查。
也是為了不招人非議,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我也不曾踏進“海棠別院”半步。不過很多日子,我都由許安陪了,去御花園,我與沈鶯相戀的小屋中,睹物思人。
這個冬季,格外得寒冷,大概是我四年多來所經歷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季。
“皇上,天氣冷了,也該多披件裘衣。”元妃說道。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心裏是冷的,穿的再多,又有何用?”
“皇上既然掛記沈妹妹,何不去‘海棠別院’看看,沈妹妹可憐的緊。”元妃撥了撥炭盆里的火,屋中只有我、皇后和她三個人,這原本宮人做的粗活,便落在她的身上。
我又是嘆口氣,我何嘗不想。
“榮妃妹妹所言不差,皇上是該去見見鶯妃了。”皇后說道。
“朝堂上面的事情,榮妃不知,皇后難道不知?朕已然多次為鶯妃辯解,可是高氏為首,一班大臣,依然隔三差五上奏摺,明裡是問查辦之事,實際仍然是望朕加罪沈鶯。而此事已經查了一月有餘,依然是不得要領。此時若去‘海棠別院’,朕只怕宮裏宮外,又要有人叫嚷。”
皇后和元妃是宮裏最信得過沈鶯無辜的人,正是她倆斡旋,蕭元兩姓的大臣,很少有人在公主被害的事情上摻和。所以這段日子,我也願意和她倆在一起。
元妃又往火盆中添些炭:“明擺着,這事絕不可能是沈妹妹做的,她冰雪聰明的人兒,決然不會做這等蠢事,朝堂上的大人們多半也是讀過書的,何以如此淺顯的事情也不明白。”
“事情擺着,”皇后說道,“高氏要的是皇上的態度,是順妃在皇上眼裏的分量。誰是真兇並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要給出令高氏可以接受的說法。”
我嗯了一聲,皇后所言不差。
“皇上,還是該去‘海棠別院’的。”皇后說。
“皇后此言何意?”
“皇上要查真相,就一定要去鶯妃那裏。”
“難道皇后也信不過鶯妃嗎?”
“皇上,當日之事,非鶯妃自己,怕是無人說得清楚。雖然皇上差人查辦,可是查辦之人,不論宮內省,還是千牛衛,誰人敢去訊問鶯妃娘娘?臣妾也是才想明白,若是這般,再過得數月,只怕也無進展。可以去問鶯妃的,只有皇上。”
看到沈鶯的時候,我的心中不禁發酸。
她是如此憔悴,原本就顯嬌小的臉,而今更是瘦的脫了形,下巴尖削,眼窩也陷了進去。
最讓我心碎的,卻是她的眼睛。
那原本如水般清澈的雙眸,而今卻全無了當日的神采。
從那雙眼睛中,看不到恐懼,看不到緊張,看不到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也看不到絕無,便如一個深淵,無底的深淵,又似乎空無一物。
看到我進來,她很久才向我問安:“臣妾見過皇上。”她的聲音中,幾乎聽不出什麼語氣。
這一刻,我感到後悔,後悔自己不該把她娶進這危機四伏的皇宮之中。
我的嗓子乾澀:“朕……我……我來看看你,你,還好嗎?”
“蒙皇上掛記,臣妾還好。”依然是平淡如水。
我許久說不出話來,看着她良久:“不要這樣,見你這個樣子,我這心裏,難過得很。我……我也是不得已……”
“臣妾是待罪之身,不敢埋怨皇上……”她是如此平靜,平靜的似乎沒有了靈魂,平靜的讓我的心愈加難受。
“鶯兒,別人信不過你,我難道還信不過嗎?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她繼續平靜着,沉默不語。
“我是皇帝,我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蒙受不白之冤。我一定會查清楚,看是哪個混賬東西。鶯兒,我們還要廝守終生,我還等着你,為我生兒育女……”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以致原本守在房外的許安連忙進來。
“不,不要,我不要孩子,不要。”淚水從她似乎已經乾涸的雙眼中噴涌而出,我連忙把她攬在懷裏:“好,不要,不要,我聽你的,我們不要。”
許安走出房,幫我們把門帶上,看看搶進內院的幾個侍衛和宮女,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了出去。
她伏在我的懷中,抽泣着:“我不要孩子,不要……”我用左臂緊摟了她,右手在她背上輕輕撫拍着。我現在反倒放心了,因為我感覺到靈魂終於又回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