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俯首白雲勝庭花！
第二天一大早，晴天新雨後，天氣略微有些陰冷。
秦元浩日上三竿才起身，大異於往日五更天必定早起練功的習慣，家內的僕婦雜役紛紛納罕不已。
啊～！秦元浩坐起身，盡情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昨晚他在夜綾的屋內就寢，暗室之內，旖旎繾綣，夜綾睡夢中被他驚醒，一夜嬌喘細細，天色漸亮時二人方雲收雨歇，精疲力竭的沉沉睡去。
秦元浩抬頭看了看天色，自失的搖頭笑笑，荒唐一夜，憂愁盡去矣！他的眼神掃過起居間的神龕，一副憎惡蔑視的樣子。他嘴裏打着哈欠，伸手拉開障子門，大步來到客間。他隨手拿起矮地桌上的水壺，喝了幾大口，舒心的吁了口氣。
秦元浩耳廓微動，廊下有細沙被重物輪替壓迫，緩緩流動的聲音。
“報於家主知曉，院外鈴木新左衛門大人說有要事求見！已經在門外靜候多時了。”雜役在外稟報曰。
秦元浩清幽的語音從門縫隙傳出來：“知道了。請他稍候片刻。”
秦元浩直接穿着白色睡服於客間與屬下會面。
鈴木新左衛門急忙上前見禮道：“不肖徒鈴木新左衛門見過師父大人！”神色倒有些激動不已。
頭目身着私密的白色睡服來見自己，可見師父已經將自己看作親近之人。鈴木新左衛門沾沾自喜的想到。
“無妨，隨性就好。新左衛門你也坐下吧！怎麼，這就要出趟遠門？”秦元浩淺笑着盤膝坐於上首，虛讓着對鈴木說話。看到鈴木斜背着包裹，秦元浩就順嘴問了一句。
鈴木新左衛門解下包裹，雙手奉至秦元浩觸手可及之處，退後三尺，深深地跪伏地上，以額觸地，坦然相告曰：“若頭鈴木新左衛門啟稟頭目大人，卑職連日來衣不解帶、刀不歸鞘，加緊佈置偵緝意圖擾亂田中町貿易秩序之狂徒的事務。昨夜，大約子時左右，屬下委派的水蜘蛛等人正在五條川附近緝拿暗通志磨海賊的角屋商鋪番頭，將之繩之於法，當場擒拿！此外，他二人目擊到了一位力竭斃命之忍者！此人在喪命之前言明，請託他二人將此物親手交與頭目大人您！屬下聽聞此事，不敢自專，所以即刻前來，以聆聽頭目訓示！”
“等很久了吧？實在是抱歉。”秦元浩寬厚的對新左衛門說道。
“實屬在下份內之事，不敢言辛苦！”新左衛門顯然精氣神低調許多，渾沒有之前意氣風發的瀟洒樣子。
秦元浩緩緩地點點頭說道：“新左衛門之忠義，天日可表！你做得很好！”
秦元浩故作嚴肅的表情下掩映的喜悅，誰都看得出來。
新左衛門與有榮焉：“不敢不敢！應該的，應該的。”
果然很是很重要的東西！鈴木心內思籌。
鈴木受寵若驚的答道：“得蒙師父大人盛讚，徒兒愧不敢當！只是不知道，死去之人和師父您的關係是……？”他有意無意的以言語小心試探着，套取秦元浩的話。
“做好自己的事情。應該你知道的自會告知於你，不該你問的別問！莫要恃寵生驕，圖惹是非！”秦元浩很警覺，狹長的眼睛飽含深意地掠過跪伏榻榻米上的屬下鈴木新左衛門，語氣逐字逐句的冷了下來！
“是是！”鈴木新左衛門瑟縮了一下，語氣驚慌失措地答道！
秦元浩開腔回應道：“那是供為師驅策的幻術師，去幫辦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可惜對方防守嚴密，雖然最終達成了目的，奈何卻喪了性命！唉！可惜啊！”秦元浩低首嘆息，語氣惋惜不已。內心被觸動的鈴木新左衛門看不見的是，秦元浩背身低下的臉龐冰冷無情，又哪裏有一絲一毫的惋惜不舍之意！
秦元浩慢條斯理的，邊整理儀容，邊對他講到：“多用些心思在與伊藤屋的協作上面，這是新年之前這段時間最重要的事情。出不得一絲問題！要時刻謹記在心！”
“是！頭目放心，在下人等絕不敢稍加懈怠！”鈴木新左衛門斬釘截鐵的許諾道。
“嗯。那就好，那就好啊！此間事了，我再傳你一門武技。”恩威並施秦元浩玩得是得心應手。
鈴木欣喜的看了他一眼，忙俯首致謝道：“是嗎？！多謝師父大人栽培！”
秦元浩不理他，抬眼看向遠處天際，悠悠吟誦了一句和歌：“正心守義終舍世，怒波小舟聊安身。為生存，各盡奇謀，無可厚非……”似乎是對鈴木新左衛門說的，又似乎是自言自語。
鈴木新左衛門疑真似幻，不敢肯定……
“新左衛門！你下去吧！”新左衛門陷入沉思之時，秦元浩忽然對他下達了逐客令！
“那屬下就告辭了。師父留步！”新左衛門患得患失的回去了。
秦元浩打開匣子，怔怔的看着絲絲肉眼微不可見的黑氣飄散的籠手。這一刻，他距離往昔被塵封在他腦海里的回憶是如此接近。
死去的美津、傳助們，埋葬在甲信越的山山水水之中的是是非非……
桃園門開花爭妍，梅津零落了無痕。真是如朝露般夢幻的一段經歷啊！秦元浩表情雲淡風輕，如深陷薄霧包圍，眼神陰晴變化，捉摸不定。
秦元浩飛快的動手將籠手佩戴好，扯出長刀躍到遍立梨樹的院內，沐浴在沒有一絲溫度的朝陽之中，迎着來自樹頂部的飄飄落葉，揮刀劈斬，口中中氣十足的喝足聲浪！
數不盡的刀刃組成的龍捲漩渦遍佈他的左右，樹葉被卷進去，瞬間便變成了碎片！秦元浩揮灑自如的左劈右砍，各門各派的招式都是信手拈來，香取神道流之神妙劍！居合道流之居合太刀！薩摩流之斷石斬！在他的手中隨性而發，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刀勢簡潔凌厲，奪魂攝魄！
“喝！月上東山，東山斬！”秦元浩大喝一聲，閃電般迅速矮身跨步前躥至大樹下，雙手運刀逆撩，心裏遺存全力飛身躍起之殘念！
刺啦！刀刃劃開樹榦紋理的脆響。
喀喇！秦元浩用盡全力劈出的一刀，直接將一人堪堪可以環抱的大樹中分而開！院內枯乾的枝葉一地，一片狼藉。
“啊！”引得聞訊大驚趕來的家僕雜役們驚呼連連，互相手忙腳亂的呼喚着打掃收拾，一邊七嘴八舌的悄悄打聽因為何故會搞成這樣，有碎嘴的好事媽媽桑神秘兮兮的小聲告知四方眾人此乃是遭雷劈了云云。
秦元浩耳中灌滿僕婦們粗鄙不雅的鄉音，無暇理會。汗濕衣衫的他，倒拎着雪亮的長刀拾階而上，回到客間，將刀放回刀架上。
“大人起得真早呢！哇！天都大亮了，您也不說喊我起來，真是的！”夜綾披件大氅衣衫，雪白的縴手遮擋着明亮的陽光，嫵媚可喜的嬌柔嗔怪他道！